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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庄母离开,又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每隔两个小时的病危通知单把庄嘉禾折磨的心力交瘁。
“由于失血过多引起休克,继而导致心脑功能性损伤,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庄嘉禾的心上,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刺痛。
病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庄嘉禾还没有好好的看上一眼,庄南又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庄嘉禾只能隔着玻璃才可以看一看他。
氧气罩几乎盖住了庄南全部的脸,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的管子,黑发柔顺的垂在枕头上,看着庄南的侧颜,庄嘉禾又回想了一下当初南白生躺在病床上,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心里一阵无力的绝望。
如果不是庄子文来闹的那一场,庄嘉禾都快想不起来曾经还有南白生这个人存在过。
庄嘉禾记得,他17岁那年,确实是被南白生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给迷惑住的,美人一般都是有脾气的,而南白生不一样,他总是温温和和,一身书卷气,笑起来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别看庄嘉禾自小沉稳,可是骨子里还是浪荡不羁,特别是叛逆的17岁,就算他是学生,南白生是老师,可他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哪管什么身份不身份。
自然,他的追求是失败的,南白生只把他当做学生看,而男人的心理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所以庄嘉禾越挫越勇,甚至在南白生病重期间都是他在照顾。
南白生弥留之际,才流着泪告诉庄嘉禾,他还有一个将满4岁的儿子,死后希望庄嘉禾也可以稍微照拂一下,爱恋情重期的庄嘉禾满口答应,甚至找来律师在南白生面前,将南南的监护权转移到他的名下,南南自此改名庄南,南白生毫无遗憾的离去。
庄嘉禾在南白生去世后,算是消沉了几日,又想到多了个儿子,总不好让他流落在外,打好精神,准备接到身边照顾。既是答应南白生,他自然会做到,给不了南白生一样的父爱,至少他可以让庄南此生衣食无忧。
而对于是否把庄南接回来,家里又发生了一场争吵,当初庄嘉禾对南白生的追求,家里不是不知道,只当他玩心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庄嘉禾是瞒着庄子文将庄南监护权转到到名下的,现在他突然宣布这个消息,无疑是个重磅炸弹把庄子文给震傻了,这可是关系到家族继承权的大事,庄子文自然不同意,百般商量无果,庄嘉禾带着庄南出国留学。
那时的庄南是被南白生寄养在托儿所,庄嘉禾去的时候是周日,其他的孩子都被父母接回了家,只有庄南一个孤零零的在院子里玩耍,软软糯糯白嫩嫩的一团,看到庄嘉禾进来,也没有害怕,扑闪着大眼睛叫了庄嘉禾一声:“哥哥,你找谁?”
而庄嘉禾这个时候,却可耻的ying了,他心下扇了自己两巴掌,想到,一定是好长时间没有泻火的原因,转身落荒而逃。后来请了专门照顾庄南的阿姨,另置了一套房子,才把庄南接了回来。
小孩子换到陌生的环境自然会不安,庄南每天晚上哭着要爸爸,阿姨一直哄不好,庄嘉禾以为是阿姨没有好好照顾庄南的原因,就把阿姨给辞退了,第二天庄南没人哄,哭的更加厉害,庄嘉禾头疼的没有办法:“你再哭我就把你扔出去。”
庄嘉禾只是试着吓唬庄南,没想到真的镇住了他,庄南吓得不敢大声哭,缩在墙角抽抽搭搭,庄嘉禾想到孩子没了爸爸确实可怜,走过去想要把庄南抱起来,而庄南却以为庄嘉禾是来扔他出去的,吓得抱着庄嘉禾的腿,哭喊着:“我不哭了,我不哭了,你别扔掉我!”那一晚,庄南是哭累了后,才睡在庄嘉禾怀里。
庄嘉禾盼着,什么时候,庄南不会每天在自己怀里哭累了才睡觉。常言说,孩子是不能盼的,一转眼,庄嘉禾大学毕业,庄南也长成半大的少年,不像小时候,只会留着眼泪甩着鼻涕喊爸爸,而是学会了翻着白眼满脸嘲讽的叫爹地。
庄嘉禾从卫生间放水出来,庄南已经坐在餐桌上吃早餐,脸颊一鼓一鼓小仓鼠似的,庄嘉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庄南一斜眼睛:“看什么!”
庄嘉禾有点肝儿疼,南白生一身书生的文雅气质,怎么儿子像个小炮弹?
庄嘉禾离国留学后,他和庄南的生活费用,一开始是向朋友借的,慢慢的自己投资的基金也赚了钱,直到现在他没有开口向家里要过。不放心把庄南一个人留在这里,回去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现在他也毕业了,再不回去也说不过去。
庄嘉禾试探着问:“我们以后回国生活,你看怎么样?”
庄南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随你。”
“我是担心你不想离开这里的家。”想到以前每天哭哭啼啼的庄南,庄嘉禾依然有阴影。
“有你,我才有家。”庄南放下面包,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庄嘉禾。
庄嘉禾看着小小的庄南,心都快化了,紧紧的抱着他,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回国之后,庄嘉禾带着庄南先回到了A市他当初为了照顾庄南而购置的小房子。打开房门,庄嘉禾看着熟悉的一切,又想到庄南大概已经不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扭头对他说:“你那个时候,非得抱着我才肯睡觉。”
庄南瞟了庄嘉禾一眼:“鬼才信!一定是你不抱着我才睡不着。”
“对,我不抱着你,你就不睡觉。”
庄南气的一下子跳上庄嘉禾的背要去咬他的耳朵,两个人闹成了一团。
第二天,庄嘉禾开着车,载着庄南,开往城郊的方向。一路上,庄南在车后座扭扭捏捏的,庄嘉禾看着好笑,问:“你干嘛呢,小姑娘啊?”
庄南小声道:“我想上厕所。”
庄嘉禾知道他心里害怕,故意嘲笑他:“你在家的时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庄南紧张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可....可是,我......我......是第一次见你爸爸妈妈。”
庄嘉禾更加觉得好笑,继续调侃庄南:“你以为你第一次见公婆啊?”
庄南一下子炸毛,扑过去就要掐庄嘉禾的脖子,庄嘉禾话还不停:“别怕,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这下,更是把庄南气的咬死庄嘉禾的心都有了。
一路上的闹腾,也把庄南的紧张给闹飞了。
下车后庄南小脸还是红彤彤的,庄嘉禾要去拉他的手,庄南给一下甩开了,看庄南又开始闹小脾气,也就随他去了,庄嘉禾走在前面领路。
在小径上拐了几个弯,路的尽头出现一个古朴的铁门,庄南一下冲过来紧紧拉住庄嘉禾的手。
感觉到他的不安,庄嘉禾低头问他:“你要是不想来,改天我自己过来。”
庄南仰头问庄嘉禾:“你想进去吗?”
庄嘉禾不知道庄南为什么这样问,还没等他回话,庄南又接着小声说:“那就进去吧。”
摸不透小孩子的心思,庄嘉禾拉着庄南的手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种了两棵大榕树,墙角一片蔷薇花海,有几株攀着榕树的枝干长到了屋顶上,看起来倒有几分意趣。
院里正在扫地的阿姨看到庄嘉禾回来了,激动的喊了一句:“大少爷!”然后才想起来,急忙跑进屋喊了一句:“大少爷回来啦!”
今天正好是庄子文的生辰,她也不想大操大办,只请了庄嘉禾的叔叔家和舅舅家,还有一些庄子文的朋友来家里吃一顿饭,大家正要入席的时候,听到庄嘉禾回来的消息,又站了起来,跟着庄母迎了出去。
庄嘉禾拉着庄南正好走到屋外的台阶下,庄子文看着好久不见的儿子,激动的快步走下去,甚至趔趄了一下险些没摔下来。
庄嘉禾马上上前几步扶住庄子文,庄子文捶打了庄嘉禾的肩膀几下:“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你还知道回来?”说着流下了眼泪。
庄嘉禾替母亲擦了擦眼泪,好言劝道:“妈,这不是回来了吗?”
庄子文哽咽着点点头,此时后面的人也围了上来纷纷劝庄母,于家的小姐叫于金婷的说道:“今天是庄阿姨的生辰,庄大哥又回来了,这是双喜临门,阿姨要开开心心的才好。”
庄母连连说好,拉着儿子的手要往屋里引,可是庄嘉禾却又走下台阶,拉着庄南走到庄子文的面前,说道:“妈,这就是庄南。”
庄子文心里一直认为是庄南的生父南白生把儿子给带歪的,连带着也不喜欢庄南,上梁不正下梁歪,觉得庄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因为庄南,让他们母子分隔两地,更是把庄南给恨上了,现在儿子突然把人拉到了面前,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好像没感觉到气氛的尴尬,庄嘉禾又对庄南说:“南南,这是奶奶。”
平时挺机灵的庄南低着头就是不喊人,庄嘉禾没辙,对庄子文说:“妈,南南认生,下次就好了。”
庄子文干巴巴的应了句:“好,先进屋吧。”心里只想,永远不要喊才好。
朱涵卿近几年双腿得了类风湿,走路不方便,坐在沙发上等儿子进来,看到庄嘉禾,伸手要去拉他,庄嘉禾快步走到朱涵卿面前:“爸,我回来了。”又拉着庄南往前凑了凑,说:“这是南南。”
朱涵卿慈爱的打量了儿子几眼,点了点头,又把庄南拉到怀里拍拍头:“是个乖孩子。”
庄子文看到这一幕,牙都酸了,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说道:“先用餐吧,这都几点了。”
这样才又重新落座,庄嘉禾突然回来,自然重新安排,将他排在了庄子文身边的位置,这时不知是谁声音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句:“呀,可再匀不出第二个凳子了。”
庄子文说:“不然给孩子另外......”
她还没说完,庄嘉禾说道:“没关系的,南南还小,我抱着他就行了。”
庄子文被噎了一下,只好落座,庄嘉禾大大方方的让庄南坐在他腿上,庄子文执起筷子,招呼大家用餐。
庄子文看一眼庄嘉禾,他先低头轻声问问庄南想吃什么,喂好庄南,筷子也没换,自己再吃一口,跟抱着亲生儿子似的,庄子文有些喘不上来气。
再看一眼庄嘉禾,正在喂庄南吃一大块东坡肉,庄南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进了庄嘉禾嘴里,庄子文脑袋发晕。
她这个儿子,从小养尊处优,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是一个矜贵的少爷,要说让他喂别人吃饭,甚至吃别人吃剩下的,想都不要想。可是现在,对庄南做起来却这么自然,一点做作和嫌弃的意思都没有,她心里怎么不气?
庄嘉禾注意到庄子文一直看自己这里,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庄子文碟子里,庄子文想到这筷子庄南用过,不知如何下口。
庄子文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饭,又招呼客人在客厅里喝茶,话题围绕的自然是庄嘉禾这几年的生活,而庄嘉禾却几句话不离庄南。
庄子文想和儿子好好说说话,可是看到依然被儿子抱在怀里的庄南,对庄嘉禾说:“小孩子多动动好,让小南跟着阿姨出去玩吧。”
庄嘉禾问庄南的意见,庄南凑到庄嘉禾耳朵边小声问:“我可以去看花吗?”
庄嘉禾自然同意,让阿姨拉着庄南出去看花,又嘱咐庄南喜欢的话,可以挖几棵带回去。
看到庄南被领出去,庄子文问庄嘉禾:“你就没有想过把他送出去吗?”
庄嘉禾泯了口茶,郑重的说:“妈,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庄母知道现在也不是好时机,转了话题:“有谈过女朋友吗?”
“嗯。”
庄母心下有了几分安慰:“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呢?”
“没有。 ”
庄子文拉住她身边的女孩的手,说道:“这是金婷,你于伯伯家的,是个好女孩,以后可以多接触接触。”
于金婷看着庄嘉禾完美的侧脸,先羞红脸,低下了头。
在院子里,正努力挖土的庄南被一个足球撞到了后脑勺,惯性的作用,双手一下子扑在了花丛里,被刺的满手血道子。
庄南可不是吃素的主,站起来瞪了一眼身后的孩子:“你没长眼睛啊!”
那个男孩比庄南长得高壮,也不怕他,夸张的哟了一声,流氓气十足的喊道:“我还以为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呢,哈哈哈哈!”
庄南最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跟姑娘似的,可他一生气就爱脸红,皮肤又白,衬得一张小脸俏生生的,比他们班的小姑娘还可爱,那男孩看着庄南俊俏的小脸,咽了咽口水,说道:“你让我亲一口,我今天就放过你。”
庄南本来只准备把对方推花丛里扎一扎,这下可是恼羞成怒,拿起脚边的小锄头就砸了过去。
那个男孩看庄南瘦瘦弱弱的根本没防备,一下被砸破了头,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疼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男孩的家长听到了哭声跑出来一看,自己的孩子被打了,还流了满头的血,对着庄南骂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就是没教养!”举起手就想打他,却被赶来的庄嘉禾捏住手臂。
“谁是野孩子?谁没教养?!”
看着庄嘉禾冰冷的双眸,男孩的家长先怂了。
庄嘉禾甩开对方的手,走到庄南面前蹲下来问他:“为什么打人?”
庄南指着那个男孩子说:“他说要亲我一口,不然就打我!”
庄嘉禾听了,怒气暴涨:“这就是你们家所谓的教养!?”
那个家长这时也是红了脸,自己的孩子什么样当然自己最清楚。
庄子文这时也出来打圆场:“好了,就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何必当真?”
庄嘉禾怒气不减:“我没看出来闹着玩,大人都要上手打庄南了!”
说着去拉庄南的手,才发现庄南的手上都是尖刺和血道子,好几处划破了皮,忙问道:“这是怎么弄得?”
“我在挖花,他从后面用球砸我,我就扑在花上了。”
庄嘉禾心疼的顾不上发怒,抱起庄南就要上医院,对庄子文说:“妈,我带庄南去医院,改天再来。”
庄子文刚见到儿子没多久自然不愿意他现在就走:“我叫医生过来吧?”
可庄嘉禾抱着庄南已经走到了门外,只匆匆的回了一句:“不用了。”人就消失在了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