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决胜之时（1 / 1）
五行之间的相生相克大概是最通用的法则了，弃天帝最大的纰漏便是他错算了天道的态度，以为它会因为月心落尘屡屡的挑衅之举而站在他这边，他也错算了至高神明与天道的关系，他以为昔日的太阳神眷顾人类是因为对人类的偏爱，实际上这是天道的指示。
人类的情感比世界上的任何物种都复杂，只有这样复杂的人类才能够迎合命运的操纵，编织出奇异多彩的因果链、有意无意地组成尘世间的种种规则，使得天道更加强大。
只要月心落尘驱赶弃天帝的方法符合这世间的规则，天道一定会站在她这边。这样想着，月心落尘将抢来的神木生气灌入已被策反的补剑缺偷偷送给她的兵刃之中。
木克土，土生金，以木之生气搭配金戈之利，这玄土之躯能受得住吗？
月心落尘不喜欢赌博，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握上了兵刃。
白皙的手掌瞬间化为灰土，她冷静地看着自己的断臂，驱走了这上面残留的木之生气后慢慢勾起了一丝笑容。
‘这下子就真的没有问题了。’
玄土之躯一经破坏便再无复原的可能，月心落尘小心地收起已经失去了作用的玄土，将其撒于梨树之下，其与院中的泥土混为一体的一刻，梨树又拔高了几米。月心落尘折下了一截细枝将其接于手上，动用变化之术，至少在外观上看不出任何区别。
“你……”一步天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疼吗？”
“玄土之躯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月心落尘笑道，“一步天履，你要记得，如果有朝一日我入魔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就是我的死穴。”
“凡是有人说了这样的话后往往都会入魔，这不是你的小说里的套路吗？你怎么忘了……”一步天履勉力笑道，将这视为一个不怎么样的玩笑。
月心落尘轻笑了一声，“只是未雨绸缪而已，但你的反驳倒是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活跃了很多。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一步天履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我会害怕。”
“哦？”月心落尘道，“我又不是妖女，你又不是和尚，有什么好怕的。”
“你对于喜欢的人会无限付出，我不需要你付出。”一步天履说道，他说这话时坦坦荡荡，“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是很多人的幸运，所以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前。”
月心落尘眨了眨眼，道：“你说这样的话让我很难办，因为不论我是一笑了之还是大为感动，按照小说的常见套路都会有悲剧发生。”
一步天履无话可接。
月心落尘看着他，感到了一种胜利的愉悦，她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笑得那样畅快，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畅快。
弃天帝行事雷厉风行，他在从苍那里几番试探后终于确信神柱的消息是真的，而后他就以苦境绝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一根一根地将神柱轰塌。为了让这出戏演得更为精彩一些，弃天帝甚至特意停止了亲自出手，在伏婴师的导演下上演了剑阁之主手提剑阁至宝岁月轮摧毁神柱的精彩戏码，狠狠地甩了中原正道一个耳光。在玄貘被弃天帝一招绝杀的时候，寂寞侯便当机立断地决定将所有的兵力全部分去保护月心落尘曾经告诉过他的最后一根神柱的所在地，在时间上取得了微不可查的优势。弃天帝虽然明白月心落尘是故意借他之手出去玄貘，但他也没兴趣计较着小小的算计，他看着寂寞侯的排兵布阵，就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表演，排谴他无聊时的寂寞。
最后的交锋在最后一根神柱前展开，面对弃天帝的浩然神威，即使是在暗处，欲裁恨也哆嗦得说不出话来，更不用说失咒了。月心落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掌将其魂魄击出体外，操纵着他的躯体施展了驱魂之术。
“从头至尾，我需要的都是一个合理的途径。”本就熟知灵魂术法的月心落尘占着欲裁恨的躯体冷冷道，她冷漠地看着这躯体被察觉到异动率先出手的弃天帝的招数摧毁，一点儿也不在乎欲裁恨灵魂的下场，以极快的速度重返自己的玄土之躯，提刀而上。
刀光一闪，弃天帝原本坚不可摧的玄土身躯瞬间崩溃，墨色的神明眼中爆发出炙烈的战意，以灵魂之姿击向月心落尘，却被三教先天借神柱倾塌之力挡下。
“你已经尽力了，天上的大神。”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月心落尘神念微动，一直沉睡在无处居中的殷玳似有所感，发出了震天之吼，这吼声因空间的阻隔而威力减弱，却足以令天地之间的阻隔动荡。月心落尘将手中兵刃向动荡最为明显之地掷去，霎那间天地之间的界限被打破。
通道的打开，是弃天帝完全的降临，又或是将这人间的神识遣返……苦境的存亡在这一瞬间便能够断定。
巨大的风浪自缺口处爆发，地动山摇，似是要将这人间的一切吸进。
面对这可怖的景象，月心落尘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三教先天对视一眼，默契尽在不言之中，三人同时起掌，掌风凌厉，将弃天帝灵识逼入洞口之中。
“若是吾再早一时、再早一时！”心知自己落入算计的弃天帝发出一声长叹，眼中迸射出的却并非认命的平静，反而是最后一搏的危险眼神。
最后的攻击发出，却并非击向已做好牺牲准备的三先天，却是最后一根神柱。
此时此刻，被银鍠朱武救出的苍等人已急急赶到，见到此情此景，苍来不及下令，便已挺剑向前，剩余的六弦四奇亦是全力施展玄宗阵法，然而银色的阵图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前寸寸崩毁……
三日之后无处居
“对对对，就是左边的那根树枝……”摇椅之上，换上了较为绵软的宽厚衣物的月心落尘气定神闲地指挥着树上的一步天履。
“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将树枝递给月心落尘，皱眉问道。
月心落尘熟练将树枝接于断臂处，使其变化，“好了。”
“这样就好了？”
“你还想怎样？找瓶浆糊粘一粘？”月心落尘笑道。
“接了弃天帝一击，你好像没受什么创伤嘛！”一步天履抱臂说道，“既然这样，下一次弦首来道谢的时候我就不帮你回绝他了，反正你也不需要休养了。”
“谁说我没创伤，刚刚补好的手臂又碎了，你知道这法术有多麻烦吗？”
“我还真没看出来。”一步天履没好气道。
月心落尘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不是说笑的，这一次接招的确很难受，只是还不到会受到实质伤害的地步，所以由我来接这一招总比玄宗的人来接要好。这一次虽然有些遗憾，但我可以在天道之下保住这么多人已经很满足了。”
一步天履忽又想起另一事，“忘记和你说了，银鍠朱武决定放弃侵略苦境、重建异度魔界，吞佛和剑雪都去帮他了。”
“嗯，这挺好的。”
“你之前将箫中剑的魂魄寄在他所持兵刃上的做法很成功，他已经能够和别人对话了，宵很开心，银鍠朱武有意要代替箫中剑教导宵。”
“……”月心落尘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说道，“这样也挺好的。”
一步天履皱紧了眉，月心落尘的反应和他原本的预料相差太大了，他担忧地问道：“你是真的没事了吗？”
“有事有事，我腰好酸腿好痛，好想有张软绵绵的大床滚一滚。”看着一步天履转身欲走的样子，月心落尘才停止了玩笑，说道：“你呢，你又有什么安排，大忙人？”
“我陪着你。”一步天履认真地说道，“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直陪着你，赌约结束前是这样，赌约结束后还是这样，你正常的时候是这样，哪怕你入魔了，我还是会这样……”
他说着说着，便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等待着月心落尘的回应，然而却迟迟没有声音。他又转过了头，才发现红衣先知已经入眠了。他叹了口气，为自己难得的真情流露可惜了片刻，而后便从屋子里找来了毯子盖在了月心落尘身上。
在他离开后，女先知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中的神色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