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佳人（1 / 1）
远远的传来汽车熄火的引擎声，紧接着又传来“砰”一声车门关闭的声音，在这样郊区的夜空中竟显得是这般刺耳，竟是像不慎的行人踢到了一桶弹珠。之后便隐约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她睡了么？”一个青年男子有几分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还没有，等着少爷回来。”这声音赫然是早上那名老妇。
“那她吃过晚饭了么？”那男子边走边说，步履稳健有力，转眼间已进了大厅。利索的将身穿的黑色大衣脱下递给那妇人。
“没有”那妇人接过大衣拿在手上，“说什么也不肯吃，从早上开始便一直闷闷不乐的，午饭只是吃了两口。下午又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少爷，那样大的雪...”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伸手指了指楼上，暗示性的看了那男子一眼。
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上楼，一边用手整理着衬衣袖口处的扣子。
背影挺拔而有几分消瘦，让人微微一瞟便已觉得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他进屋的时候只听见耳边传来轻微的鼾声，听着像是受了风寒带了几丝轻微的鼻音。
他立刻放轻了手脚，随手拿了一条坎肩走了过去。
果然，她只穿一条单薄的水蓝色旗袍，像一支受伤的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瑟瑟发抖却睡得深沉。他将手一扬便将坎肩盖在了她身上。这时才发现她脸上竟有隐约的泪痕，嘴唇微微的撅起，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这足足比平时又添了三分娇艳，他一时竟然愣在了那里，只觉得喉咙有些发渴，想轻轻的吻上那娇艳欲滴的唇。
正在他怔忡之间，她竟然猝然睁开双眼，眼中闪烁着隐约的惊悸与恐惧，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哀恸。
双眼昏花，她只觉得眼前站着一个人,忙揉了揉眼镜，看清楚是他，他身穿便装，早已脱去了大衣，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衣和深色的背带裤，带着几分笑意的望着她。
她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你——你——”竟是一个音卡在嗓子里结结巴巴发不出声音来。
他展颜一笑，剑眉斜飞入鬓，打趣道：“怎么才两日不见，你竟成了结巴？这叫我如何是好？”
“说好了今日回来吃晚饭，怎的这样晚？”她别过头去不看他，带着几分嗔怪道：“我等来等去你也不露面，只好是无言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怕是早已被西风吹成了结巴，公子爷你却毫不知情呢。”
“睡着了也不盖件衣裳，若是实在困得慌，不用等我，先睡就是，这都冻出鼻涕来了。”他伸手轻轻在她的鼻尖上拧了一把“梦到了什么？吓成这般模样？”他有意无意的将话题转开。
她却闻到了他的衣袖间传来隐隐甜腻的酒香。“少唬弄我，不许装傻充愣。”她偏头挣开他的手，依旧不看她，口气坚定，竟是有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有些公事没有忙完，处理的晚了些。”他又俯身轻抚她的额角，目光中的爱怜与疼惜一目了然，“难为你还等着我吃晚饭。”
“什么公事倒说与我听听？别不是被哪个园子里的名角儿扣住了吃酒，却拿这么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来搪塞我。”她不依不饶，又一把将他的手挥开。
他倒也不计较，在一旁缓缓坐下来，拿起一只茶杯在手中把玩，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来。
“倒也不是什么公事，告诉你也无妨。老三又闯祸了，大帅的意思原本只是数落两句让他认个错服个软就算了。偏偏老三那个犟驴，脖子一哽硬是一句软话也没有。气得大帅拿来家法要好好教训，我这不是连忙赶去劝了么。”
她知道他口中的大帅和老三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亲和弟弟，不方便言论，于是只做糊涂不知，伸出手来抚上他的肩：“那你可有伤着？”
“伤倒是不至于，就怕我们老三是园子里名角儿的甜酒没吃上，倒吃了一肚子的罚酒。”他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不乏戏谑和嘲弄。
她听了连忙挣开他的手，起身逃远几步，嘟囔道：“这么点儿小仇你还记着，真是小气！”
他任由她挣开，依旧带着笑意：“你应该知道我这人最是小气，所以你现在要好好想想等会儿要如何补偿我一下。”
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暧昧调情，于是红着脸撅着嘴低下头，靠在窗台边不再理他。
“好了，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她低着头，脸色一变，刚才的娇羞在瞬间消失殆尽，他没有注意到她眼中涌出的哀恸，甚至还有丝丝的冷意。
“我梦到——”她亲启朱唇，语调有些颤抖“梦到——”
“梦到什么？”她感觉到一片阴影罩住了灯光的柔软的暖色光线，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嗅到她发丝间散发的幽幽暗香。
“梦到你死了。”她说到这里，忽然猛地张臂抱住他，哭的声泪俱下，好不惨烈。
他瞬间一愣进而伸手回抱住她，轻轻安抚似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两下。
“真的？”他喃喃的问，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可知的茫然。
“真的。”她瑟缩在他怀里轻轻的打颤儿。
“你是真的这样伤心？”他低喃，声音微弱而低沉，微弱到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他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她的哭声也渐渐转弱。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的抱在一起，仿佛时间的停留。
“听沈妈说你没怎么吃东西，我去叫她端两碗馄饨上来，我陪你吃。”他忽然打破沉默，淡淡的道。
听见怀里的玉乔含混的应了一声，他于是松开她转身离去。她目送他离开，他的背影倒真是像一位多情的公子哥儿。随着“咔”一声门响，她伸手狠狠得抹去脸上残余的泪水。
“茂卿，我是真的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