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象牙塔(上)(1 / 1)
天快亮透的时候,侍从室的副侍卫长宋长明亲自下来传话,却发现侍卫长李文茂带着一干卫戍在车外站了整整一夜,见到宋长明带着两个卫戍过来还连忙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
宋长明便朝着李文茂眼神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上面似乎还沾染上了熹微的露水,在清晨的一缕微弱天光下像是一粒粒的金珠子,旁边的杜鹃花开得有些颓然,流苏却依然累若积雪。
定睛细看,那辆黑色的林肯轿车里赫然有两个模糊的黑影,他便已经明白了几分,于是凑过去压低声音对李文茂耳语一番,李文茂转了转眼珠,将自己身上的军装理了理,表情肃穆的朝着车子走过去。
车帘子被拉开了一半,车窗玻璃也是摇下来的,风呼啦啦的在车子里来回穿梭,思彦将整张脸都伏在郭奉明的胸口,看不见表情,呼吸均匀显然是睡得正香,温婉柔顺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
李文茂怔了怔,正犹豫着应该怎么开口,郭奉明便已经转过头来,神色有些倦怠,眼圈微微凹陷下去,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李文茂全身一凛,便上前将头探进车子里去压低声音,说是机要处主任安建平,军属参谋部的参谋长张大洋以及作战部的几位军官都已经到了。
他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李文茂便转身离开重新站到一旁去,没过多久便听见车门“嘎达”一声响,他应声回过头去却看见郭奉明怀里抱着好梦正酣的思彦从车子上下来。
缓慢爬上天际的骄阳似火被一片乌云微微的遮挡,清晨的熹微就在这一朵乌云的背后便得细碎而黯淡,像是一盏碎裂开来的琉璃灯,轻慢的铺在他的脸上,一片五光十色的五彩斑斓,李文茂和几个卫戍便上前想要上前从郭奉明怀里将思彦接过去,却被丢过来一个犀利异常的眼色制止,只得灰头土脸的跟在身后。
一行人脚步橐橐的进去,等郭奉明上了楼梯,李文茂和宋长明便识趣的带着卫戍候在楼下,他将她抱到大床上去,她闭着眼睛却勾着她的脖子一点不肯松手,他就跟着她一起倒下去,弹簧床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顿时便陷下去一个大坑。
她忽然睁开眼睛,一点睡眼惺忪的意味都没有,眼珠滴溜溜的转,却还抱着他不肯撒手,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我胳膊都麻了。”
他怔了怔,看着她迷离狡黠的瞳孔,定定的望了她半晌,末了缓缓出声道:“那还不松手?”
她竟从善如流的松开手,平躺在床上,一双瞳仁却仿佛带了如深井般的冰冷,嘴里道:“那你走罢,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她明明松了手,他却不起来,也许是因为疲惫的缘故,声音也不似往日冰冷,竟带了些许的柔软,“我有公事要办。”
她却嗤笑道:“不知是去见哪家的姑娘,却拿这种鬼话来哄我,当我是傻子么?”
卧室里的窗户开着,一阵风过来卷着她身上的一股子花露水的气息就铺到他的鼻子里去,他也不欲解释,径直坐起来准备起身下床,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只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躯体从后面贴了上来。
他微微敛目,便看见她十指纤纤,皆涂上了鲜红色的丹蔻,远远望过去红红的一片,伶俐而热烈,风从身后吹过来,她穿的单薄全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全身微微的颤抖,手臂用力将他抱得更紧。
她将头靠到他的后背上去,笑嘻嘻的撒娇道:“我不洗澡,你晚上过来好不好?”
她身上披着的坎肩顺着肩膀滑下来,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膀来,身子贴着他,身上的体香都扑到他的鼻尖里去将他像茧一样包裹起来,软侬细语,很有几分近乎挑逗般的脉脉情意。胳膊上却冷不防传来一阵剧痛,却是被他一把捏住,她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脸色变了,她惊叫出声,小臂上火辣辣的疼,她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快松手!”她疼得面孔都几近扭曲,他忽然就松了手,侧过身去看她,目光像一柄犀利的利剑,她连忙把手臂缩回去所有的狼狈似乎都在这一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一抹犀利之中无处盾形。
慌乱的将坎肩一把扶起来,将自己胳膊上的疤痕遮住,很是心虚的伸手过去别了别耳后的碎发,目光垂下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心虚的解释道:“我自己搞得。”
他冷冷一笑,“我没有问你。”然后转过身去,从床上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军装,又将枪匣子抠开,将里面的配枪取出来拿在手里,弹开弹匣来看了一眼,又重新啪的一声阖上。
他背对着她,一边慢条斯理的理着袖口额扣子,一从鼻孔里冷哼出声,一边淡漠:“我劝你最好爱惜着自己点,这里不是崇江,你这样折腾自己是做给谁看?”
她坐在那里,明明是暑天却感觉全身冷的厉害,忍不住又将身上的披肩紧了紧,也是冷冷的一笑,眼神是如堕冰窟眢井一般的冰冷刺骨,她道:“我如何折腾自己也不关郭将军的事。”说完就听见他离开时关上门那“砰”的一声响。
郭奉明出了房间,门口站着的卫戍便齐刷刷的行礼,远远就看见舒家先急匆匆的迎上来,嘴里道:“他们正在会议室等着将军。”
他行色匆匆,脸色阴霾恍若未闻一般的径直朝前走着,舒家先便转身过来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两步只听见郭奉明冷若冰霜般的声音:“去查查。”
舒家先一听,眼里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来,但是随即就镇定下来,肃穆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