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晓月沉(上)(1 / 1)
飞机午后时分落在昌平飞机场,肖子聿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便感受到从天而降的寒意像一只大口袋从罩下来,将她罩了个昏天黑地,崇江的秋景,到了昌平却已经是一番寒冬景象了。
她在崇江多年,崇江的冬天总是温暖而湿润,即便到了三九寒天也只是落些湿哒哒的雪片,甚至落在地上都成不了积雪。
这么多年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冬天,四面而来凛冽的寒风像一柄钢刀一样戳的她柔嫩的肌肤生疼,就连呼吸之间都是灰白的哈气,她被这冷气裹挟着打了个寒噤,旁边有下人要递过一件大衣来,她只是摆摆手回绝。
护军使府邸准备的汽车和马车队伍已经等了很久,旁边就是阵仗煊赫无比的迎亲队伍和端着□□的警卫,稀稀拉拉的蜿蜒排开,一眼竟是望不到头,像一条红色的蛇,却是足足有好几百米,见飞机一落下来,音乐队老远已经吹吹打打的奏起音乐来,闹得机场周围好一阵喧腾吵闹。
这排场弄的她倒是一惊,也不知郭奉明是缘何这样急,甫一下飞机还不容得她休整,便要火急火燎的赶着办酒宴结婚,然而转念一想,只要娶了自己,便能同西南巡阅使肖义山攀了亲,这位年轻护军使前途更加无量,这婚事便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省的夜长梦多,思及此不觉扬起一抹冷笑。
隆冬的烈风中透着初醒的寒意,冰冷的孤绝中却带着喜气洋洋的暖意,就连周围负责安全的站岗的警卫营卫戍的□□上都绑了红色的花绸,事先准备好的迎亲老妈子和丫头下人们纷纷一股脑儿拥上前来,一股子脂粉香气铺天盖地的袭来,一群女人争抢着上来挽她的手,笑嘻嘻的道:“姑爷吩咐下来,新娘子就只管跟我们走罢。”
肖义山派了专机将她送来西北,连同几大箱子的嫁妆,陪嫁的丫头,老妈子,厨子,脚夫等一干人等竟就将一架军用飞机塞了个满,队伍浩浩荡荡分明就是嫁亲生女儿的派头,也算给刚刚姓了肖的思彦撑足了场面。
她却只穿一件素色的旗袍,外面罩了一件狐裘大衣,脸上脂粉未施,眼下又受了冻愈发显得整张脸苍白没有血色,她眼神倦倦,神情木然,没几分快活的意味,索性将搬嫁妆一类的琐事吩咐给了领头过来牵自己手的老妈子,自己被那人群簇拥着,径直就坐进了迎亲队伍领头的一辆黑色别克汽车里。
一落座车门关上,坐在前头身穿一件青灰色的马褂,但是胸前却挂一朵红绸子花朵的汽车夫就转过身来喜气洋洋的叫道:“奶奶好!”
思彦懒懒一笑算是回应,朝着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自己身边便马上有人眼疾手快的递过去一个红包,那汽车夫见讨了个好彩头便激动的连连道谢,一会儿叫奶奶,一会又叫小姐。
车子开动起来,坐在思彦旁边的老妈子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递过一套按着旧式人家做亲置办的一套凤冠霞帔过来,嘴里道:“您瞧瞧这样式,这缎子,可都是顶好的,也是裁缝才赶出来的。”
大红色的盖头放在最上面,是上好的蜀绣绸缎,绣着一双龙凤呈祥,四面的流苏穗子垂下来,温柔的抚着她的皮肤,她瞥了一眼,估摸着婚礼还是传统的形式,老妈子还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唠叨些大喜之日的规矩和讲究,免得不慎触了霉头,担待不起。
思彦将那喜服拿在手里,看那盖头上龙凤呈祥的图案怎么看怎么觉得张牙舞爪,她敛着目道:“他人呢?”
那老婆子正讲在兴头上,却被思彦这不硬不软的噎了一下,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面色不大好看,顿了顿试探着道:“奶奶可是问将军?”
“郭奉明他人呢?”思彦连头也不抬,手里一下一下划拉着那大红盖头的流苏,周围吹吹打打的很是喧腾,人声鼎沸,音乐声不绝于耳,绕梁三日,直冲云霄,但是除了思彦皆是一大群不相干的下人和闲杂人等,正主郭奉明连个面儿都不曾露不说,竟是连个身边的亲随副官都没有派过来。
老婆子一听,心中想道,真不愧是巡阅使的千金,好大的派头,一出口竟是直呼郭奉明其名,连个夫君,将军什么的敬称都不肯叫,车里众人皆知郭奉明娶得是肖巡阅使的千金肖子聿,偷觑着她脸色不好看,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那老妈子左思右想支支吾吾的道:“将军今儿个部队里有些事情脱不开身,便让我们先过来接奶奶,少奶奶也别生将军的气,那部队里的事儿,哪一桩不是个火急火燎,一刻也等不得的?您先放宽了心,一会儿到了地方,将军定然亲自......”
思彦听罢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来,那婆子立刻识趣的不说了,思彦摸着那盖头上龙凤呈祥的针脚,那腥红的颜色刺进眼睛里却愈发觉得像是讽刺,她心中一怒,随手就将那凤冠霞帔往车座地下一丢。
汽车倒座上坐着的三个丫头和身旁的老妈子一见思彦来了脾气,连忙手忙脚乱的拥上去捡,好容易捡起来拍打赶紧,那老妈子还是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的奶奶呦,您这是如何呢?将军军中真是繁忙脱不开身。您生气若是嫌将军不重视,那我可用这老脸给您担保,将军派这么大阵仗过来接您,可都是十足的心意,那可比将军上回......”说罢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了声,下意识伸手掩上了嘴,偷觑一眼思彦的脸色,见她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连忙改了口,“比昌平所有大户人家的婚嫁都要气派的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