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娘家人系列·番外四·没得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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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
苏新的办公室里，萧盈用上了咆哮体。苏新站在落地窗边俯视整个城市，捧着手里的热开水，神色平和地听他长篇大论地陈述着反对婚事的理由。
萧盈奋力地说了半天，面前多出来一杯温开水。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来，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气愤神色。
“董事长！你听清我说的话了吗？”
苏新淡淡地笑了笑：“先喝口水。”
她的口气不容置疑。萧盈又怔了一下，到底认怂地举起了杯子，喝了一口。
水刚入口，就听见苏新神色平和地道：“水里有毒。”
萧盈看着她，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苏新道：“说什么都没用。你要破坏我跟温凉的好事，我就要你死。”
这话听着狠辣，却又有些怪怪的。等到萧盈看见苏新脸上露出的促狭笑容，他明白过来。
被戏弄了。
“董事长！董——事——长——！”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反复说这三个字。
苏新微笑：“你说的话，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温凉如果再不出现，我便当没他这个人。可他回来了，我……情难自已。”
一句“情难自已”说得异常认真，也显得异常恳切动情。
萧盈端着水杯发了呆。
“当年的事其实也不全怪温凉。前因后果我已经告诉过你，萧盈，你跟温凉也算是发小，请你给他一个机会。”
萧盈咬着牙，沉默着不肯松口。
苏新望着萧盈，轻轻叹了一口气：“就算你不愿给他机会，也请你看我的面子。”
话说到这里，萧盈唯有妥协。
“小姐，你至少让我考验一下他的诚意。”
他不再喊她“董事长”，而是喊她“小姐”，便是改换了立场。抛开公事，他跟她自幼一起长大，自称为娘家人并不为过。
苏新笑了起来，笑容里隐有忧虑：“我跟温凉已经饱经挫折，考验什么的，能不能省掉算了？”
萧盈看着她，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小姐，你这样被他吃得死死的，怎么得了？”
苏新瞬间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她越是表露出对温凉的关心，越是激发了萧盈对温凉的警惕心和敌意。
她无奈，冲着萧盈摆摆手：“行行行，你想怎么做都随你。可别太过分。”
萧盈哭笑不得：“我倒是想过分。只是看你宠他宠得无法无天的样子，我也不敢怎么样啊。”
苏新望着他笑了笑：“那你究竟想怎样？”
苏新是博弈的高手，这时候问他这个问题，便是吃准了他还没有想好对策。但萧盈此刻丝毫不怂，只略一思考，便道：“大婚之前，我要你跟他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不要有任何接触。”
苏新怔住。
她怔了半天，才问：“那我可以知道他的情况吗？”
萧盈笑了笑：“你如果知情却不作为，并不利于你跟温凉的感情发展。所以你还是不知情比较好，小姐。”
1
午后。苏氏集团大厦旁的咖啡馆。
温凉接到苏新手机发来的讯息，匆匆赶到苏氏集团的大厅，却没见到苏新本人，而是见到了久违的萧盈。
一别经年，萧盈看起来越发成熟。想来他是苏新身边的重臣，出入之间自然要谨慎持重，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极其端正笃定的模样。
而萧盈上下打量他，抢在他开口之前说了一句：“温凉，你老了。”
温凉怔住。同旧友久违重逢的惊喜瞬间消散下去，温凉刚刚露出的笑容略微有些发僵。
萧盈的脸色严肃，敌意明显。
温凉沉默了一阵，才平静下来，轻声道：“你看起来很好。”
萧盈冷淡地看着他：“我不好。”
他咄咄逼人，甚至不屑于稍稍掩饰对温凉的不屑。
温凉心情复杂，望着萧盈，忍让地说了一句：“抱歉。”
萧盈听了这句道歉，瞬间发出了一声与他的镇定形象毫不相符的冷笑。
温凉微微蜷缩起手指，垂下眼。
令人难堪的沉寂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萧盈道：“小姐让我来跟你说，以后你跟她再无瓜葛。”
2
温凉坐在靠窗的位置。在透窗而入的光线之下，他所有神情都无所遁形。
萧盈仔细地观察他。
不得不说，温凉这一刻表情的变化虽然细微，却十分丰富。
他沉默了很久，才道：“再无瓜葛，是什么意思？”
萧盈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个微笑，倒不显得嘲讽，只是纯粹的胜利者的笑：“阿凉，这么多年不见，你不仅老了，而且变蠢了。这问题问得毫无水准。”
温凉定定地看着他。萧盈并不退缩地同他对视。
“小姐她不会这样。”温凉说。
萧盈笑：“她不会怎样？你收到的讯息是她的私人手机发出来的，对不对？可是她不会见你了。”
温凉的脸色在日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她不会这样。”
他重复地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低一些。
萧盈的笑淡了一点，甚或开始带上一点点怜悯：“阿凉，你真傻。”
傻吗？他有些恍惚，口里道：“小姐如果恨我，有一万种手段对付我，更不会放过我。她不用这样大费周章。”
温凉努力试图说服自己，脑子里却莫名浮现幼时情景。
她笑着接受他的告白，而后假装落水，在他跳下去救人后，令人将他反复摁入水中咳呛。
她扇着他的耳光，问他，还敢不敢再喜欢她。
是啊，他为什么还敢？
温凉神思恍惚，萧盈的声音听起来都变得虚浮：“……一万种手段当然有，可最有效的那种是什么呢？先把你捧高一点，再撒手让你跌下去，才会有更好的效果。你要送上门，她却要跟你再无瓜葛，这种手段，看起来效果还是挺不错的。小姐毕竟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萧盈笑着看着温凉褪尽血色的脸，忽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道：“再见，温凉。你与小姐再无瓜葛，我与你也再无瓜葛。”
3
出租屋狭窄肮脏的洗手间里，温凉脱掉两层上衣。
没有暖气也没有日光的房间里冷得钻心，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温凉完全不觉得冷。
他专心地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背心。
背心，被苏新用刑鞭打出的伤被她亲手上了顶级的伤药，愈合得不错。
温凉费力地扭着头看那道伤，看出了神。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是一个十足的小丑。
是他太贪心了吗。
一次又一次。她的教训他总是记不住，而她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想要更多。
谁说他不是？他正是十足的受虐狂。
一开始他就该安安心心地做她的下属。他一直做得很好，渐渐也能为她出点力。
起初，为什么会对邱宁动了杀机？
而后苏新说他爱他，再后来，他却仗着她的爱，一走两年。
她凭什么体谅。
凭“爱”吗？
卑微如他，蠢笨如他，尚会觉得委屈，觉得痛苦。
而苏新是天之骄女，坐拥一切。
几天前，他将承载他思念的的那几张贺卡，装在小木盒里送给了苏新。同时送去的，是耗尽他所有存款买下的一枚白金戒指。
于她而言，几张纸片，一枚戒指，真的不值一提。
那是他能奉上的全部。
但他所能奉上的全部，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不公平。
他如果不爱，尚留存一颗心是自己所有。
而苏新是这样出色的棋手，一早便拿走了他唯一可翻盘的棋子。
他的心早早便被她掳走。
他早已满盘皆输。
她拿走了他的一切，只留给他这一道新鲜的鞭伤。
温凉艰难地用手指去抠挖那一处伤口。
这两年他没有再受过伤，对痛苦的忍耐能力也大大下降。不过是抠掉一块新生的硬痂，他就痛得冒出汗来。
而她连痛都已吝啬给他。
他已被掏空。在一切意义上，被掏空。
她说要跟他，再无瓜葛。
4
苏新的私人手机号不出意料地变成了空号。
事实上，走出咖啡店后，温凉第一时间就尝试着拨了那个号码。当时只是无人接听。
再过一天便成了空号。
而新闻上报道，苏新即日赴欧洲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商务旅行，既是视察海外分公司的运行情况，也是要逐一拜访有业务联系的公司。更有小道消息称，欧洲某名门公子拟与苏氏掌门联姻，挽救倾颓的家族。
似曾相识的新闻。这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么？
而顶着这巨大的压力，温凉却还在上着班。
所有的存款都被他用来买那一枚戒指。他兜里还剩两百元，如果拿不到这个月的工资，他就要饿死街头。
温凉不害怕饿死，但不想这样死。
下了班他就去苏氏集团。天色已暗，但仍有人加班，有些楼层亮着灯。
温凉没有去前台求见萧盈，萧盈势必不会见他，他不想浪费时间。
他想办法摸到了旁人的开门卡，去了地下停车场。
第二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确认工资到账后，温凉找到老板请假。
当天晚上，萧盈从公司下班后乘专用电梯来到停车场的时候，看见了温凉。
温凉穿着深灰色的毛衣，黑色牛仔裤。停车场的灯光黯淡，萧盈觉得温凉的脸色苍白，又觉得可能只是灯光原因。
他望着温凉笑：“我险些忘记你曾经是集团最优秀的杀手，区区大厦的安保怎么能阻拦你。”
萧盈的口吻里有浓浓讥嘲。
温凉的眼色清凉冷静：“我要见小姐。”
萧盈的笑淡淡的，口气认真：“她不会见你的。”
温凉看着他，轻声地道：“我求你。”
他哀恳的语气令萧盈怔了一会儿。萧盈回过神来，冷眼看他许久，道：“小姐一定没有告诉过你，三年前你的出现引发了大乱子，我的女友为了保护我死于械斗。”
温凉怔在那里。
萧盈逼近他，定定地看着他的眼：“阿凉，我因为这件事恨你，但不是因为这件事阻挠你跟小姐。我没有那样的权力。但我赞成小姐的决定，因为你一直在伤害她。”
“我没有！”一直隐忍避让地温凉，听见这一句，下意识地出口否认。
萧盈笑了：“阿凉，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温凉站在那里，脸色雪白，脖颈上的蓝色血管清晰可见。
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萧盈欣赏着这一幕，忽然改换了语气：“我可以帮你。不过我告诉你，我帮你，也只是要先给你一点虚无的希望，然后看你摔得更惨而已。”
5
S城郊外的一处别墅里。
说是别墅，也许称之为庄园也不过分。巨大的院子里种满植物，但没有花卉，放眼只有绿色。
萧盈在送温凉过来前，说：“小姐这几天会过来落脚。你跪在这里等。”
温凉看着他，迟疑了一瞬：“小姐她……”
萧盈微笑：“小姐她还不知道。她说了要跟你再无瓜葛，我就算想帮你也不能惹一身腥。”
温凉明白过来。
他什么也没再说，直接跪下身去。
萧盈倒是愣了。他见过温凉下跪的模样，是在苏新曾经的住所客厅里。彼时的温凉满脸都是受到侮辱的不情愿。
但此刻温凉跪在那里，整个人却显得非常平静。
“谢谢你。阿盈。”不知道为什么，温凉的声音显得低沉嘶哑，但依然温和。
6
这一夜很漫长。
这一夜，别墅非常安静。没有人进出。
她没有回来。
快天亮的时候，下起了雨。
跪了几个小时的膝盖已经全无知觉，温凉觉得困倦，但却将雨水敲打植物叶片的声音，每一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想睡一觉。
睡醒了，也许就发现，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就发现，她仍在他身侧，温柔似水，笑靥如花。
温凉心痛欲死。
5
“小姐，
我完全明白‘再无瓜葛’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真心想要尊重你的一切意愿，听从你的所有命令。
也许你会笑我前后矛盾。我知道我该躲得远远的，不该写这封信骚扰你。
但是你也知道，我原本就是这样贪心不足的人。
不在你身边的两年，我一直在努力地学习厨艺。师父说我已经做得很好，只是稍微欠缺一点天赋。但是你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食家，这一点点的缺憾，你应该不会发现吧？吃过我做的菜以后，你也许会觉得不错。
你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施虐者，你不会发现我跟真正意义上的受虐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因为我也可以在你鞭打我的时候笑得很开心。真的，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会很开心，你喜欢怎样我都可以做。
说这些不知道会不会有用？这毕竟是你曾经关心过的问题。
我还懂一些杀人的技巧，会不太复杂的理财，能进行简单的企业管理。
可是，你当然能请来最优秀的厨师，最专业的情人，当然还有出色的下属。
真是绝望。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对一个不知好歹的废物有所留恋。
我应该还有一个好处。我对你绝对服从。
可是我现在正在违反你的命令，给你写信。我曾经拒绝你的挽留，离开那么久。
所以这一点好处也没有了。
我真的是废物，让事情变得这样糟糕。
好吧，我只是，我只能恳求你。
恳求你不要跟我‘再无瓜葛’。
我什么都可以做。如果你肯给我多一次机会，我会用全力去做你最忠诚的奴仆。
如果你真的厌烦我，我也愿意消失。但即便要死，我也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我当然不会弄脏你的手，给你带来无谓的麻烦。我只需要你亲口对我下命令。
恳求你。
温凉”
6
萧盈把温凉怀里找出来的这封信反反复复地看。
看了十来遍，他将信仔仔细细地收好，拨通一个电话。
7
温凉昏迷不醒。
苏新鲜少怒形于色，但赶到别墅后见到温凉的模样后，她就再也没笑过。
连带着她周围的温度，都像低了几度。
萧盈后悔不已。他应该等温凉醒过来再给苏新打电话的。
温凉的床边，苏新问萧盈：“你不想告诉我，你做了些什么么？”
萧盈心虚地垂下眼：“我没做什么，只是让他跪了一晚上等你啊。哪知道他身体那么弱。”
温凉的身体好得很。两年前的时候很虚弱，但现在已养得棒棒的。
苏新冷冷地看着萧盈：“你跪一晚上都没问题，何况是温凉。你跟温凉说了什么？”
萧盈沉默。
苏新看着萧盈。
她的表情，让萧盈以为她随时要扇自己一巴掌。
他连膝盖都开始发软。
但最后苏新只是轻声地道：“怪我。你出去。”
她语气里的痛悔吓坏了萧盈。
他抖了一下，道：“小姐。我只是想吓唬一下他。他一走两年，什么时候想过你的感受？我只是觉得他也应该体会一下。”
苏新怔了一下。
她低声地问：“所以，你跟他说了什么？”
萧盈狠狠心，道：“我跟他说，你要跟他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苏新沉默良久，才闭了闭眼。
“萧盈，你替我抱不平，我感谢你。你关心我的感受，我感谢你。可是温凉跟我的关系，跟一般的情侣并不相同。他离开我，我固然会难受。可我如果离开他，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是赌上了一切来爱我的一个大傻瓜，唯一凭借的不过是对我的信任。你为什么不明白？我不能辜负他。”
萧盈怔在那里。
他看过了温凉的信。他其实不是不明白，只是在狡辩。
萧盈没想到的是，苏新身为局中人，却通透至此。
他犹自恍惚间，听见苏新在侧，一字字地道：“我是他的全部。”
不是自负，不是骄傲，只是在说一句事实。
萧盈迟疑良久，最终将怀里的焐热的信翻出来，递给苏新。
“这是我在温凉身上找到的。”
8
温凉在两天后醒来。
醒来之后，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她睡着了，就在他的身侧。
她的呼吸轻轻拂在他脸上。
她眉尖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详。
温凉呆呆地看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可她还是很快醒过来了。醒过来后，见到温凉漆黑的眸子，短暂地惊讶过去后，变成喜悦。
苏新伸出手就揽住他的脖子，然后吻过去。
他什么都不说，只温顺地配合着她，动作透着无限小心。
她感觉到了。
苏新满心酸楚，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抱住他。
9
一桌子的菜，但温凉坐在苏新对面，几乎没怎么吃。
他只是一直看她。但当她看他的时候，他却又低下头去避开眼光。
“你睡了很久，肚子应该很饿了。”
苏新微笑着，用尽量温柔的语调说。
温凉怔了一下，立刻拿起筷子，用极快地速度将面前的一盘菜都送到口里。
苏新的笑僵在那里。
温凉费力地吞咽，抬起眼正好看见她僵硬的笑。
他怔了一下，而后重新垂下头去。
口里发苦。满心挫败。但他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他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望着她笑了笑：“我做饭给你吃好吗？小新。”最后两个字说得非常非常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好。”
10
苏新还是有些担心温凉的身体，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最后还是起身去了厨房。
温凉即刻转身。
他的手藏在身后。她有些疑惑，笑：“为什么背着手，是藏着好吃的吗？”
温凉笑了一下，但模样看起来十分局促。
她更习惯他镇定平和的样子。苏新没说什么，走过去，伸手捉住他的手。
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像只不安的小狗。
他当然不会反抗她，由着她将他的手拉到身前来。
左手食指有一条新鲜血口，还在汩汩冒血，将他另一只手掌掌心都染红。
苏新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温凉垂下头：“对不起。”
苏新吸了口气，道：“先出来。我替你处理伤口。”
他还是垂着眼，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一句：“是。”
11
温凉的手一直在抖。
她看出来他已在竭力控制。苏新什么都没有说。
包扎伤口这种事，苏新也并不擅长。加上温凉的不配合，折腾了相当长时间，才勉强贴好了胶布。
贴上胶布以后，她下了决心，道：“阿凉，我们谈谈。”
他全身都抖了一下。
苏新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道：“对不起。”
温凉起先不过垂着头，闻言抬起眼看了看她。
“你的信我看了。是我没有给你信心，还是你自己心虚？”
她单刀直入。
温凉浑身都在发抖。克制不住地发抖。
苏新看得心里剧痛，起身，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额。
她看见他额前发丝根部的白色，一瞬间几乎不能呼吸。
温凉过了许久，才抬起眼看她，轻声地道：“我很害怕。”
苏新沉默良久，道：“后悔爱我了吗？”
他怔住。
过了很久，他笑起来：“如果可以选，我也许……也许不会爱你。”
温凉的声音越来越轻。
苏新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说：“你没得选。”
温凉微笑，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又说：“我也没得选。就算你永远学不会做菜，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只能像现在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惹我生气，我也不可能放开你。”
他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专注的神情。
“阿凉，我是一个糟糕的恋人。但是我对你有执念。你完全不用担心，无论你怎样想，我都会永远跟你‘纠缠不清’，而绝不是‘再无瓜葛’，你要记得我说的话。我绝不会，对你放手。”
温凉闭了闭眼。
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下来。
他的声音里夹杂细微的哽咽：“我好像，已经坏掉了。我这里好像，坏掉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
她心痛难耐，垂下头亲吻他的眼泪。
温凉喃喃地道：“我这样子，不会讨你开心。我有些怨恨你，不能全心全意取悦你。你会厌倦我的。”
她吻着他的脸：“是我的错。我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伸手去撩他的上衣衣摆。他并不配合，但仍由着她动作。
苏新出了一身汗，才脱下他的上衣。
他昏迷期间，她已经看到原本应该愈合的鞭伤重新溃烂。医生说，再好的伤药，也会留下疤痕。
她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她也知道他的绝望。
苏新在他的身上落下吻。
她在他耳侧，道：“我爱你。”
他爱得那么苦。她也爱得如履薄冰。
可是他们，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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