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白日云醺挽青藤(1 / 1)
伴着身后晨光熹微安昙踏进了远野的主院,各种各样的话语交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的鱼龙混杂的气息令她略有不适,肩上赤翎一双银红色的眼睛机警地观察四周的动静,喉咙中发出警戒的低鸣。
感觉到鸟儿的不安,安昙伸手拍了拍它的头,小声安慰:“没事的,不用那么紧张。”
“噢昙!这边这边!”雨造独有的呼喊很容易传入了安昙的耳中,循声望去,她却惊讶地发现连铸铎也在,少年背着镰刀的身子几乎要埋没在杂七杂八的妖怪堆里,也多亏了高大的土彦时不时拉他一把。
看着仍然没什么表情的少年,周身的气场不再那么格格不入,和渐渐融洽起来的大家。安昙微微笑了笑,突然有了种欣慰的感觉。
走到冷丽和紫那边坐下,她正想说什么却被主位的人打断:“想必诸位都知道远野的规矩,在这里唯有实力才能证明一切。”
“而机会就在眼前,四年一期的武斗大会即将在半年后开始,冠军自然有极为丰厚的奖励,还望诸位各显神通,勇夺魁首啊。”
话落音,全场都沸腾起来,安昙想了想以前的规矩,随即若无其事地咬着筷子含糊道:“那啥雨造淡岛土彦冷丽还有铸铎你们加油啊……”
一边还很悠闲地撕下面饼的一角喂给肩上的赤翎。
雨造立马第一个跳出来:“噢!看我这次勇夺第一!哈哈!”
“少得瑟的你,上次惨惨拿个二十几回来的是谁啊?”淡岛在一旁鄙视地泼着冷水。
“!!”
看着他们争吵,安昙也跟着一起笑了。
只不过……
在一片吵闹中铸铎抬起头,直直看向安昙的方向,眼神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撇了撇嘴,有些心虚:“铸铎你……怎么了?”
“你不参加吗?”少年放下筷子,还是很淡漠的样子,眼神依旧锐利异常,“那个大会。”
不等安昙开口,雨造蹭了过来解释道:“昙是半妖啦,为了避免天生不足造成的差距,所以被特许不用参加的呢!”
停下掐架的淡岛嘴里咬着根稻草接过话头:“所以我们想切磋也只有在平时了,这种武斗她是不会上场的啦。”
“是的呢,毕竟也要为她的安全着想呢。”冷丽蹙着眉摇摇头,一脸担忧状,“女孩子留点疤可是天大的事。”
紫抬袖掩住嘴巴,声音细细的:“嘛,昙的话……要去的话也是没事的,咳咳。”
交谈甚欢的一干人除了铸铎无一人发现他们话题的主角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房间。
对于把掩盖自己气息的本领用在从屋子里逃出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安昙表示实在过于铺张浪费了。比起冷丽他们每人明显有各种特征的畏,她现在只会隐去自己的气息,偶尔也能结得出几个界一样的东西用来逃跑或者将别人隔开在外作防御。
可惜两个都是些废柴一样的上不了台面的技能啊,本来也是很想去的,但是两个人组队的话,这样肯定会拖同伴的后腿,这种事情……
身后热闹的争论渐渐远离,安昙回了下院子顺道提着包点心去看她上次种在后山的昙花,顺便给阿琉带些吃食以表她照看赤翎的谢意。
阿琉的樱花树依旧枝繁叶茂,那株小小的昙花叶子随风而动,也很精神地笔直立着,看得出长势十分的好。
安昙环顾了四周,没有花妖的气息,很显然阿琉不知道又晃到哪里去了,约莫是去巡她的山了。只得在一旁随便寻了块石头压着那一包点心,安昙顺便再结下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结界以防其他小妖怪偷吃。
在指尖接触到脚下土地的一瞬间,她却不明所以的突然有些心慌,背后生寒的感觉令她毛骨悚然。连忙站起来急匆匆往回赶,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乘机缠上来的树的藤蔓,被绊了个正着。
只听得脚踝处嘎哒一声,钻心的疼痛感令生理性的眼泪湿了眼眶,来不及看清怎么回事,她的世界就整个颠倒了过来,伴随着四周妖怪阵阵狞笑,安昙发现自己正在被拖向悬崖峭壁的途中。
它们这,是要杀了她?!
虽然知道远野有些妖怪对于赤河童对她的特殊待遇十分不满,但碍于统领的面子和其他什么原因他们也不会出手攻击,顶多说个一两句嚼嚼舌根。
所以这样大张旗鼓的行动,她着实还是第一次遇见,况且武器还不在她身边。
着实是太大意了。
见安昙一点也不挣扎呼救,那些藤蔓更加得寸进尺地缠上了她的脖子,更要命的是它们还在渐渐收紧!
“唔!”呼吸……空气要被夺走了!
胸腔里的气体减少,视野渐渐变暗,危急之下安昙自己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产生了变化——原本墨色的眼眸化为瑰丽的紫色,从发根处生来的黑色被漂染成银白,在虚空中张开的五指有光芒若隐若现,仿佛实质地握住了什么东西。
在那抹光辉灼目呼啸而下之前,数把镰刀凭空挥来,毫不拖泥带水地刷刷将藤蔓尽数斩断。没了脚上的拉力,安昙立刻摔回了地面,瞬间疼得龇牙咧嘴,脸都发青了。
缓了几秒过后,安昙一边揉着身上摔疼的地方一边对那个及时出现的英雄抱怨,一脸苦大仇深:“感谢铸铎先生救命之恩,但是您没有听过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吗?”
换得的是一旁抱臂而立的少年的一声冷哼:“笨蛋一样。”
闻言正打算开口反驳回去的安昙听到对方下面一句“你真的不去参加?”的问句时表情便瞬间变成哭笑不得:“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去报名,然后让他们当成沙包痛扁一顿?”
还有为什么少年你会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啊……
铸铎不语,只默默看着安昙,对方从一脸理直气壮到慢慢弱了下来:“好吧,那个妖怪的我当然是打得过他们的啦……但是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妖怪能力有限的啊!”
背过身,铸铎吐出这么一句似乎是提醒:“这次的大会两个人一组。”
“诶?”安昙默默在脑子里给雨造一行人分个组,然后猛然发现铸铎正好是那个落单的可怜孩子,顿时大悟他的企图,“你……想和我组队?”
“……”
半晌,安昙才见对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一脸别扭地别过脸去。
弯起嘴角,她一个没忍住。
“……噗!”
坐在训练场的边缘,安昙透过众多树杈忧郁地抬着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手扶着左脚踝上消肿的一袋冰块,旁边正在休息的淡岛八卦不断。
正巧她捕捉到了这么一句:“我说昙啊,那个镰鼬的小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瞥了眼淡岛大叔样摸着下巴两眼发光的表情,安昙当机立断解开脚上放着的布包取出最大的一块冰并无比准确地堵住了对方那张闲言碎语的嘴。
而期待着答案的淡岛只得了人家姑娘面无表情的仨字:“死吧你!”
好在场上一直是紧张激烈的乒乒乓乓一阵响,压根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安昙看了眼同冰块奋斗中的淡岛,好心地补充了句:“说不准到时候,我们还会在斗场上遇见呢。”
女孩纤细柔和的嗓音湮灭在武器相接的清脆声响中。
淡岛终于揭下了嘴上的冰,一脸迷茫地探头问:“咦昙你刚才说了什么?”
摇摇头,她笑了:“……不,什么都没有。”说不定,也是棋逢对手的一盘局呢。
歇息了半天的安昙开始耐不住性子时不时拿起冰包看看是否已经消肿了并试图把它扔掉,每每都在接收到冷丽的视线时默默将它放回原处。
等到冷丽允许她将冰敷袋取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还剩最后一场练习,是随性选择对手的练习。
“淡岛你的刀借我。”不等对方回答,安昙径直抬手抽出淡岛腰间别着的武器,拿在手里掂了掂,还好,只是稍微重了点。
淡岛也不阻止,只是看着明显过女孩半身的自家配刀,颇为关心地问了句:“没事吧昙?你用的惯么?”
“……也对,那么还你了,知道你舍不得。”毫不留恋地将刀抛还给原主人,安昙熟门熟路地双手合十,朝着冷丽的方向微微欠了身,“冷丽拜托了!”
那厢冷丽无比同情达理地递过去一把薄薄的冰刃,叮嘱:“你自己小心些。”
“嗯。”黑发的人类女孩接过冰刃走上场地,全场瞬间寒气萦绕,而并非雪女出身的安昙的一双手竟未被寒冰侵蚀分毫,这也是雨造一行人至今仍然未解的谜团之一。
面对着铸铎,安昙心知对方绝非什么好对付的主儿,于是她敛下表情,全力以赴:“敬请赐教。”
不久,将近三十招过后。
安昙几近脱力地躺在训练场上,翻了个身,嘴里还念念有词:“啊啊,铸铎果然很强呢。”
少年收回自己的镰刀,看了她一眼:“你也还算不赖,姑且在人类里面。”
看着对方扬起的嘴角,安昙站起身,扬起头咧嘴一笑。
“……该说多谢夸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