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外篇:G弦上的咏叹调(中)(1 / 1)
徐志远三十二年的生命里从来不乏爱慕者,识得情yu滋味之后更是没有缺过床伴。就算圈子里尽人皆知他是个只求xing不谈情的冷血动物,或者说他就算对床伴再温柔再宠溺,那也只是为了在床上多得一点情趣,但是千方百计接近他只求那虚无缥缈软语温存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肤浅的人爱他的貌爱他的技术,贪婪的人爱他的身份爱他的钱财,更有城府深沉的知情者爱他某些领域的地位权势,只是最后这种人他是决计不会去碰的。倒不是他怕引火烧身,处理这种小事的手段他还是手到擒来的,只是他不会喜欢老谋深算一身浊气的枕边人罢了。
但是最近就算软玉温香在抱,他也总觉得欲求不满。
他就奇了怪了,明明梁栋也是个跟他旗鼓相当的老狐狸,而且跟他喜欢的阳光单纯青年比起来也一把年纪了——说起来梁栋还比他大上一岁,他怎么就偏偏对这家伙念念不忘呢?
打从梁栋与他达成合作关系,利用他在某些渠道的人脉和地位开展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直到如今的风生水起,已经过了整整四年时间。徐志远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就像他当初说的,他允许梁栋透支了未来的收益,如今事实证明梁栋的确是个有头脑有胆识有手腕的奇才,这次合作对徐志远来说用物超所值都不足以形容了。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亏得痛心疾首——梁栋太能干了,现如今即使他想抛开一切顾虑把人弄到手,也师出无名了。
开始合作后的头一年,梁栋每天东奔西跑不见人影,徐志远偶尔约他吃个饭喝个酒才能见到人,那时两人见面除了聊聊彼此的近况交换一些情报,就是商量下一步的运筹帷幄;第二年两人在B市暗处的安排初见成效,开始陆续有一些黑白灰的进账,而梁栋更是忙得不成人形,徐志远有时见他和自己没吃几口饭就在包厢的角落睡了,形销骨立得叫他有些心疼,更不会动什么旁的心思了;第三年梁栋稳住了自己的一方势力,虽然帮派事务也很繁多,但偶尔会主动找徐志远饮酒喝茶或泡个温泉,但随着梁栋给徐志远账上打进的回报的数额日益庞大,徐志远总觉得他和梁栋之间多了道越垒越高无法逾越的无形之墙;第四年,梁栋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白道上,并着手把一小部分产业洗白,虽然他在商圈的登场很低调,但是B市资深老鸟都清楚梁栋这股新势力有实力有后台,必定势如破竹。至此为止,徐志远和梁栋的羁绊已经不可谓不深厚,但是却与他最初的期冀背道而驰相去甚远。
徐志远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自作聪明搞什么“延期提现”,到头来不要说增值了,这债券根本就不是无限期的,而且还在角落写着“过期作废”的啊!
无限郁闷的徐志远把满腔郁闷之情都狠狠发泄在了床上,一番肆无忌惮的猛力冲撞之后,他总算感觉至少生理上满足了一点。从身下全身绯红的俊朗青年身子里退出来,他翻身躺到一边,平复一下呼吸,并且闭目养神。过了许久,身边的青年也缓过神来了,半坐起身,到床头柜上摸了烟,靠在徐志远肩上点起来。
听见熟悉的清脆的点火声,徐志远睁开眼,瞳孔颜色深沉地扫了眼青年手中素雅的金属打火机,轻描淡写地问道:“打火机从哪儿拿的?”
青年抬眼看了看他,用脸颊蹭了蹭徐志远结实有力的肩头,笑道:“你去洗澡的时候在地板上捡的。是你的?你不是不抽烟吗?”
徐志远温和地笑笑:“是不抽,所以拿这个当礼物送我的人也真是够傻。”
青年一愣,重又小心翼翼地瞟了徐志远的脸色几眼,把打火机塞到徐志远手里,用撒娇的语气咬着徐志远的耳廓道:“早知道是你重要的礼物,我才不会拿来用呢,你不会怪我吧?”
徐志远轻柔地摸了摸青年的脸,轻声说了句“不会”,便起身下床往浴室走去:“我回去了。”
“诶?不在我家过夜吗?”
“不了,回去睡。对了,你跟那几个小朋友的软件开发公司开业的时候,我会去送上贺礼的。”
青年扁扁嘴,眼框一下就红了,但是并没有让徐志远厌烦地哭出来,只是不甘心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徐志远从自己给青年一口气租了一年的高档单身公寓里出来的时候,寒风有点刺骨。他紧了紧大衣的领子,叹了口气,看自己呼出的热气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凝成朵朵水雾。
唉,其实那孩子也不是有心的,只是无意碰了自己的忌讳而已,但是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真是可惜了,那孩子二十四刚学校毕业,年纪正好,长相合意,活泼可爱,还很乖巧伶俐,连在床上的契合度都很好,也不贪心,只是想要他赞助他的初创公司,是目前他正在交往的几个床伴里时间最久他也最喜欢的,就这么断了。
看看这凌晨一点的大街上冷冷清清的,也只有出租车呼啦啦开过的声音和自己作伴,徐志远忽然就不太想去开车,不想回到只有自己一人的家里。
正站着发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徐志远捞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就迅速接了起来:“喂,是西北风把你给吹来的吗?怎么想到寒天冻地的凌晨打电话给我?求温暖吗?”
电话那头梁栋呵呵笑了两声,不知为何笑声里有些嘶嘶的气音:“被你说对了,我现在还真需要你来给点温暖……A立交桥下……十分钟内你过不来,恐怕我就要把血流干变成冰雕了……”
徐志远扭头就飞奔着往车库去,左手在外套衣兜里捏紧了那个金属打火机。
徐志远从B市人民医院的院长室出来,天已经大亮。他一脸疲惫地抓了抓头发,又往手术室走去。
刚走到手术室门口,他就看到写着“手术中”三个字的灯牌暗了下去,大门打开,已经被换上病号服的梁栋被推了出来。徐志远快步上前挨到移动中的病床边。
梁栋居然还清醒着,感到有人紧紧地挨在旁边的体温,听到徐志远询问主刀医生自己情况的嗓音,就把眼睛撑了开来。正好徐志远像感应到什么般低头看了他一眼,立刻俯身问他:“怎么样?很痛?”
梁栋戴着氧气面罩,没法说话,只是轻微摇了摇头。徐志远摸了摸他蒙了层粘腻的汗水和血水的额头,轻声道:“还好,只是伤到一边肺叶和肠子,断了几根肋骨,没有太大危险。我还没来得及联系你那边的人,桥下的那些……我没来得及仔细看,但估计希望不大,我离开前叫这里院长安排了车子去了。有人来之前我都在,你不用担心,放心休息吧。”
梁栋又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定在徐志远的脸上不肯移开。
“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事要说?”徐志远想到立交桥下惨烈的现场,皱着眉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一些。
然而梁栋只是眨眨眼,摇了摇头,终于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缓缓合上了眼睛。
徐志远看着梁栋合上眼睛的一瞬间,有些怔忪,脸脚步都停住了。过了几秒钟他才回过神来,甩了甩头,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告诉自己梁栋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
梁栋的恢复力惊人,第二天下午醒来后虽然还不能坐起身,但是说话的语气语调都正常得很,声音听去也只是比平时少了点力度,连思路都很清晰,吩咐自己的下属去打理事情都是井井有条。只是梁栋每次说完话都要歇好一阵,让徐志远觉得梁栋的下属也太没用了,老大不在什么都不会干了,养一群猪还能吃肉呢,养这么群废物只会添堵。殊不知在场的几个下属都是梁栋的几个骨感心腹,他们已经是自行处理好了很多事,只是来向老大报告同时征求一下老大意见而已。
但是谁叫徐志远心疼呢?
不过最让徐志远不满的还不是这些闹心的废物下属,而是梁栋对被袭一事实情的三缄其口。
“看你这样子肯定已经对这事心里有底了吧?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又不可能做什么事情报复,说一下又不会怎样,我实在很好奇有什么人能这么大本事把你逼到鬼门关前走一遭。”徐志远口若悬河继续游说,一点没有察觉自己是头一次对一件事如此执着。
“你是不能做什么,但是你会找人做,我又不是不认识你。行了你别浪费口舌了,我不会说的,有这时间说话,你不如给我喂点水,我渴了。”梁栋看向桌上带吸管的水杯。
“喂水又不影响我说话。我发誓不会做任何事,也不会叫人去做,总行了吧?我就想知道一下,免得以后跟仇家握手了还不自知。”徐志远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诱哄的味道。
“你发的誓含金量太低了,不好意思我不买账。你别问了,这几天就偶尔来照顾下我就行了。如果不是看你这么执着精神可嘉,我甚至都不会让你旁听我和我部下说话,知道吗?”梁栋继续油盐不进。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没信誉的人吗?我们合作我哪次不是说到做到的?”
“两码事。我累了,不想说话。”
梁栋一句话把徐志远的苦苦追问堵得死死的。
徐志远无奈地抽了张纸巾替梁栋擦了擦嘴角滑落的开水,暗自想道:哼,你不说我就没辙了么?混到你这样的谁没几个仇家?凭我的信息网,一一排查也不是难事,只是要浪费点时间罢了。搞得这么神秘,难道是什么权势遮天的狠角色?也是,明知道我跟梁栋关系匪浅还敢这么嚣张,恐怕来头不小……
想到这里徐志远突然打住了,深深地看了又在小睡的梁栋几眼,眼睛里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