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黑之瞳(1 / 1)
我在抽屉上找紧急医药箱的时候,他开始不急不慢地把事情给我解释了一下,其中包括我们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那个老不死的,早些年就想让我收手了,只是他没想到我风生水起这么久,现在总算是逮到机会了。”
我把医药箱拿了出来,之前胖子跟我说过,他老爸是位居上面高官的,有一大堆的军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没想到自己能碰到这些高层家庭秘史,八竿子跟我打不到一块去的事情怎么就给我遇到了呢。
“你们就没想过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再怎么说血浓于水,说不定你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他就能网开一面。到时候你继续做你的生意,我回去做我的老板,三全其美,不好?”
他那死不正经的样子忽然就变了,眼底掩盖不住的厌恶,啧一声“他那种人,深入骨髓的虚荣和恶心,那种人恐怕早就退化了沟通这一项灵长类动物应有的能力了。”
我不禁有些诧异,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是矛盾而已,没想到居然程度那么深,我转而一想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是两人真能沟通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那有什么怎么办的,逃呗。”他道。
我本来没有报多大的希望,毕竟是在军营里面,外面都一群扛真家伙的,真要逃还指不定被射成蜂窝。听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哦,怎么逃?什么时候逃?”
黑眼镜歪着头想了想“今晚不行,第一天他们肯定会盯得很紧,现在这门外还有四个看守警卫,明天晚上吧,我墨镜给他们打碎了,我明天得去重新整一个。”
怪不得呢,我把药水从药箱里拿出来,凑近看了看保质期,没有什么问题,就拆开一根棉签沾了沾。“你这么说,是有计划了?”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一边的唇角深深地扬起,很主动地把脸凑了过来,眼睛很都笑得弯了起来。我的眼角抽了抽,拿着棉花棒的手在空气中顿了顿,在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给他上了药。
说实话,我打的那一拳虽然挥出去爽快,其实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也就是嘴角破了一下,有点浮肿而已。
“也不能算吧,这地方是国家重点军队培养基地,要从这里出去,必须穿过前方的一片大树林,啧,简直跟个原始森林似的,GPS上面都没有办法显示,就是有地图都未必走得出去嘞。”
我楞了楞,刚刚漫上心间的喜悦之情被狠扣了一盘凉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么邪门?看你这住的地方不错,呆的时间还算挺长的吧,就没有摸出出去的什么门道?”
黑眼镜咧嘴,似笑非笑道“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硬闯出去也能出去,不过我那得是真枪实弹杀出去才行,沿途有很多哨兵地雷,那地雷可是真的,哨站上还配有狙击手...都不好说,肯定会有一定风险。但我们两个就不同了,我不能铤而走险,到时候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怎么跟三爷交代呢?”说完瞥了我一眼。
我心说坑爹,重重地坐了下来,脑子飞速地转了起来。吸了一口气“办法总是会有的,只要他们的人能出得去,我们就还有希望。”
黑眼镜嘶了一下“没想到小三爷第一次被绑架,居然表现得那么冷静啊。”
我也笑了笑“我有什么不能冷静的,反正别人的目标又不是我,大不了,把你交出去呗。不是说还有悬赏金额呢。”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扬了扬眉头,故作讶异,自言自语道“呵呵,也是,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能下得了本钱,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呢,要不是自首不算数,我就考虑了。”
反正也闲着没事,我们也就毫无边际地闲聊“这不更好办了,我帮你,奖金对半。”
刚说完他就咯咯咯笑了几声,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哈....还没想过如果哪天会栽在其他人的手里。不过,如果是小三爷的话,哎,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个话题,怎么这话我越觉得他有点借题发挥的错觉?
我哂笑了几声,赶紧撇开这个包袱“我说笑的,瞧你说的,黑爷怎么可能栽在别人手里。”
黑眼镜一动不动地瞅着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不自然的摸了摸脸,好奇地问道“怎么?”
他点了点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黑眼镜这个名字不错,你接着叫吧。”
我顿时在原地呆滞了几秒钟,尴尬地干笑几声“哈,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他背靠在沙发上,手搭在扶手,呈一个放松的姿态,打趣地看着我的反应。“你昏迷之前嘟囔了那么几句,声音有点小,不过还好我记性不错。”
我是真的不记得有过这一段了,可能是我在被人下药之前,疼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冥冥之中脱口而出的,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我舔了舔舌头“想不起来了,我还说了些什么啊?”
黑眼镜的身子前倾了过来,低声笑了一下,然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声调说道“嗯.....黑眼镜,小心,靠,妈了个祖宗的,疼死了。大概就是那么几句,呵呵呵呵呵。”
黑眼镜抽得直不起腰了。
“我声音是这样的?”我嫌弃地看着他。
我被自己彪悍的语言惊到,没想到在那个时候我嘴里还能说出那么一段话,虽然精小,信息容量还不少,其中囊括了我对对方祖宗的问候和我当时的感受。看他乐呵的样子,我紧绷的脸也忍不住嗤地一声跟着傻笑出来。
我伸手抓了抓头发,吸了吸鼻子,迟疑道“我这个人,有时候总是不太记得别人的名字,为了加深印象,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给他们起些有特色的绰号,一般正常的时候我不说出来的。如果真有冒犯,你就直接跟我说,以后我就把这名烂在肚子里。”
黑眼镜道“这么有趣的一个绰号还真第一次听到,而且是用在我身上,蛮有意思的,你这么叫吧,我喜欢听。”
虽然我看不出哪里有意思,但既然他都那么大度地同意了我就没有理由那么别扭了。“哈,那成,我就那么叫你吧,即使没有‘黑瞎子’那么霸气,但我有一个朋友,他嘴巴挺大,我让他回去给你宣传宣传,总有一天这个名字迟早会响便京城的。”
为了让他信服,然后还把闷油瓶搬出来给他做了个例子。
“我这可真的不是在吹牛,张起灵读书的时候真的就是一个闷油瓶子,当初我们是一个寝室的,刚开始相处的时候,他可不是一般的不爱说话,整天沉默寡言地盯着天花板,是个名副其实的闷王,我和胖子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撬开这个闷王的嘴...”
我也不知道哪里打开了开关,我就跟他噼里啪啦不停地跟他说着我大学那些好玩的事情,其实只要一聊起我,闷油瓶,胖子三个人的那些事情,我就停不下来。可以说,那是我大学里面最好的时光,我人生中的最疯狂的一段,说上三天三夜都未必能说完。
闷油瓶在学校就是个人物,一开始给我们的感觉太过玄乎,看过本人之后,就更觉得他整个人从手到脚都被仙化了一般神秘。以至于我们后面慢慢了解了之后,才是各种哭笑不得,在打架演戏方面是个大神,在生活上基本就是九级残障,衣服来来回回就那几套,背心内裤破洞掉丝了都不知道买件新的。买东西的时候也是大手大脚的,从来不询问价格,也不关心自己是不是被宰了,有一次他终于回答了我这个缠绕我枕边多年的未解之谜---不是因为他是被惯坏的土豪,而是---“麻烦”,这么精简的一个字,其中这饱含深意的一个词有他不想说话的意思之外,恐怕我到现在都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红色的□□和绿色的□□之间的区别。
黑眼镜也算是给面子,我在讲的过程中一直认真地瞅着我,说道好玩的地方,他作为一个负责的听客也很捧场地笑,不是平时那种漫不经心地龇牙咧嘴,感觉说不上来,那笑容既不很过分夸张也不会半阴不阳,感觉态度自然多了。
“...其实他和胖子都是奇人,平时的时候脱线得让人啼笑皆非,但是有他们在的地方,总给人感觉很踏实,关键的时候就跟打了鸡血要变身一样可靠。”
有好多命悬一线的时候都是他们陪我一起度过难关,以至于到后面我们遇到危险,已经没有刚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脑子混乱一片,嘴里神神叨叨地说要他娘地死了死了的情形,在闷油瓶和胖子的带领下,我的灵光一现的点子上还能帮助我们慢慢走离危险。现在的我能保持头脑冷静继续思考,多少要感谢以前经历的种种。
黑眼镜把酒递给我“也是因为小三爷为人义气,能为兄弟两肋插刀,这类以群分,交的兄弟自然也就都是好人。”
“也不说我了,谈一下你吧,你眼睛怎么弄的?”我问道
黑眼镜沉默了片刻,道“十五岁在中东执行任务,一颗□□的闪光弹就在我的眼前一寸的地方爆炸了,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我心里顿时一紧,忍不住紧盯着他的眼睛看。
黑眼镜笑了笑,毫不忌讳地回应了我的目光,眼底宛如略过一层秋水波纹
“被送到医院的那几天什么都看不见,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连续好几天耳鸣,好几个权威的军医都诊断那颗闪光弹会导致我永久的失明,老头子也来了。尽管如此,我当时心里还是保持着恐怖的平静,平静到极致了,别人都以为我崩溃了。其实不然,我就是那么安静地等待,就好像冥冥之中感受到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将要发生,任何担心和希冀都没有,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毋庸置疑。直到解开纱布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我要等待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有着比之前强15倍或者更高的敏感性,换句话说,我可以在黑暗中轻松地看到一千米以外的一切细微的东西,对我来说跟在眼前的没有任何区别,比方说,如果在一个很远的距离你只能看到一颗树的形状,我却能把树上的叶子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唯一的缺陷就是有点畏光而已。”
说完歪着脑袋一脸玩味望着我,我怔在原地,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由外界因素引起的基因突变?那按照他说的视力是正常人的15倍,这么近的盯着我,不得把我脸上的多少个毛孔都得看得清清楚楚那简直太渗人了。
我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有点近视,所以实在想象不出那种变态般的视力下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再一次看他那双眼睛的时候,顿时觉得那双眼睛瞬时深邃如黑洞一般,跟镶了个显微镜一样到处扫射。
气氛变得很奇怪,我没想过他竟然那么爽快地就跟我分享了他这份伤疤,况且那么大段话,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回应他这份突如其来的坦诚以待。
过了半响,我为了缓解这安静地空气,调侃道“你那缺陷何止是有点啊,连开个灯都适应不了,整得跟个见光死似的,你明天打算怎么办?弄个黑布遮着?”
黑眼镜失声笑了“也是啊。”感叹了那么一句,放下酒瓶,又在身上摸索摸索,然后变戏法一样在上衣夹克口袋里扯出一条宽手指长的黑色布条。
我惊讶道“我靠,你居然还真有这东西,那你怎么不多拿一副墨镜?哎,你再掏掏,说不定还能摸出一副扑克牌,我们也好漫漫长夜消磨消磨,赶明儿还能跟军营里面的兄弟增进一下关系。”
黑眼镜继续笑嘻嘻道“要是多准备一副墨镜肯定又会被打碎啊,这东西虽然戴起来不好看,但也挺方便的,扑克牌这东西还真没有”一边说他还自己缠在了眼睛上试了试“放心吧,小三爷,瞎子会对你负责的,我们两个怎么来的,我得让他们怎么把我们背回去。”
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对什么事情都满不上心,不在乎,虽然表面上是嘻嘻哈哈,骨子里面还是冷漠的人,但是今天这么相处下来,坦白来说,我觉得他这个人其实挺有趣的,要是换做不同的环境,没准我们还可能成为朋友呢。
我正想说要不我们商量一下计划,还没来的及开口,就听见房间里面一阵嗡嗡的声音,空旷地房间里声音显得特别明显。
是手机震动的声音,我还没判断震动的声音来自于哪里,就自然反射地摸了一下裤带,心里咦了一声,奇怪,我的手机呢?
我转过身想问问黑眼镜,就看他冲我笑得一脸纯洁,手里不知从哪里又变出我的砖头,摆弄着,嗤笑了一声道“小花,这不会是那位花爷吧?”
“嘿,我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啊?不对,他们居然给咱留电话了?”
我朝他伸开手。
他把手机放到我的手上,挠了挠头发,下巴指了指我的手机“本来我的和你的手机都被收走啦,下车的时候只偷回来你的那一部。”
我看他笑的神经兮兮的,也不知道他在心里想着什么。
手机在我手里震得发麻,山寨机就是不一样,震动还是这么的生龙活虎,一点也不怕生,在这极端的环境中真是令人欣慰。
我看了看手机银幕,心里闪过一丝希望,赶紧接了起来“喂。”
我正想着怎么把我的情况跟他说一下呢,没想到那边丝毫没有给我机会,像着火了一样朝我大吼了一声“你他妈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我有些郁闷,我也是刚刚听到手机震动啊。之前手机又不在我手里,我瞥了一眼黑眼镜,他眨了眨眼睛,耸了耸肩,笑的一脸无辜。
我转念一想,也可能是本身我的手机出了问题,之前也有过手机打过来没有提示声音的情况,有时候电话既打不过去也打不进来,本来想拿去修的,但最近一段时间它又突然好了许多,加上一忙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我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了下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把我吓了一小跳,再看了看电量,我今天早上刚冲满的电呢,现在电池显示那块已经变成红色了。我记得上次胖子来杭州找我的时候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但也没有小花这么狠啊,这都快变成偏执狂了,把我手机都打没电了,怪不得一向冷静的小花这次带这么很重的火气。
那边忽然吸了一口气,换了一副平心静气的语调“你在哪?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我今天下午的时候还打电话给王萌,说你跟那个黑瞎子出去了,奇了怪了,你怎么跟他在一起?要是这一通不接,我他妈就要报警了。”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开玩笑呢,也亏我跟他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一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多半是真的生气了。这个时候他说什么别管多么离奇,真的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过我倒是希望你报警,但是我现在的处境好像报警也不管用啊?!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把小花扯进来。性命相托来说,小花我是绝对信得过的,只是我连这里是哪里的确切方位都不知道。
转念又一想,万一我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也得赶在驾崩前立个遗嘱交代一下继承人和我一生的丰功伟绩啊。
我尽量想把话用最简练易懂的话语说出来“小花,你先冷静听我说啊...我现在,喂?喂?小花?”
我心暗道糟糕,把手机拿下来看,杵着等了两秒,果然已经在闪关机的动画了,之后就完全黑下来了。
我这下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了,怎么竟是关键的时候给我来那么一出。
我颓然地重新坐到沙发上。丧气道“没电了。”
黑眼镜笑眯眯安慰我道“没事儿,没事儿,没了花爷,你这不是还有我么。咯咯咯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