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永不放弃(1 / 1)
迟战溪没想到他还没找上陆西奥,后者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迟战溪!”车子刚驶出地下楼层,陆西奥就不怕死地站到了出路正中央,张开两只手,挡住了去路。他身后不远处树丛后,探出李晓雅的半个脑袋。
却不知他是为谁而来?
苏佳人还是李晓雅?
他耻笑。
一日之内帝国大厦清空了总秘部两位秘书,且并未对内部解释是何原因,调了三个其他部门的人员先来接替秘书工作,迟战溪今天的行动非常之反常。
丹妮整理东西时没说一句话,整理完毕,打开门在他办公室门口告别说:“或许我对公司的确心存愧疚,但我对迟总问心无愧。”
修长的食指在鼠标键上顿了下,他抬头望向她的方向,目色深不见底:“你对梁景轩也是这么说的?”
丹妮神色黯至极处:“……再见,迟总。”
在他眼前关闭,继续回击鼠标,他合上了电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真的太需要养神。
为了身边一个又一个背信弃义之人。父亲、战辉、梁景轩、程韵儿、丹妮、李晓雅、苏佳人,等回头一望,察觉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从来做不得真。
察觉车前有人,司机猛地急刹,与陆西奥相隔十米距离。
司机想要下车驱赶,却被迟战溪制止。
他诧异回头请示他的意思:“迟总,要不要打电话叫安保?”
在一阵沉默之后,迟战溪声音冷如寒冰:“碾过去!”
“这……”司机怀疑自己听错,“您说什么?”
“冲过去!”
听他不像开玩笑,司机当下失色:“迟总,这太危险了。想要吓唬吓唬可以,要是万一他不肯让开真出了事就不好了。”
“谁说我是要吓唬他?”迟战溪目色沉着,“你以为他会心甘情愿命丧在我车轮下?我让你碾过去就碾过去,他不会有事的。”
如果可以,对所有和苏佳人亲近过的男人,他是真的都想碾死他们。
说出这话的他态度认真坚毅。
司机搞不清楚状况了,他一直以来都听迟战溪的。听他说没事,无形中壮了胆,鼓足勇气,发足马力,车子往前急行而去。
陆西奥没想到他真的会撞上来,眼看车子离他只有三米距离了,情急之下选择跳开。车子与他身子偏擦而过,迟战溪座驾的反光镜甚至已擦到了他的肋部,把他带到了地上。
司机手一抖,差点偏离方向。
从后视镜上往向后座上的人,他纹丝不动。
躲在树丛后的李晓雅见状早吓得面色苍白,急急忙忙冲到跌倒在地的陆西奥身边,几乎要哭了:“你没事吧西奥哥?你怎么样?”
陆西奥跌坐在地,捂着腰部:“没事,没想到他真会撞上来。”
为了给她讨个说法陆西奥铤而走险,李晓雅愧疚不已:“算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还能去找更好的工作。”
“你是被他辞退不是劝退,这事传出去以后你在C城的工作就难找了。”陆西奥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她脑袋,“刚才电话开怎么哭得稀里哗啦地硬要拉我过来,现在怎么就跟个软柿子似的?”
车子已经出去了很长时间,司机从反光镜中看陆西奥蹲在地上,不无忧心:“迟总,他……”
迟战溪迟疑了一下:“掉头回去。”
车子在重新站起来的陆西奥和李晓雅身侧戛然而止。
后侧车窗缓缓放下,迟战溪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窗内:“你就是陆西奥?”
陆西奥点头。
“上车。”
陆西奥愣了愣。
李晓雅反应过来,扯了扯陆西奥的衣襟,示意他不要上车。
迟战溪转头扫了她一眼:“你不上车的话你妹妹会死得更难堪。”
刺目扎耳的威胁!
被他冰冷疏离的目光击中,如果说之前有苏佳人在侧的迟战溪看上去还尚存两份温情的话,此时此刻那些和谐暖意已荡然无存。李晓雅脸色一青,不自觉地松开手指。
陆西奥想了想,打开车门。
“西奥哥。”李晓雅于迟钝中反应过来,将他再次抓住。
陆西奥点头轻拍她的手背:“我很快就回来,没事。”
钻进车里,尚未坐稳,车子已在迟战溪一抬手的授意下急急而去。
“西奥哥!”陆西奥回头一望,李晓雅正跟着车子在跑。他朝她挥一挥手,示意她不必再跟,也不知她有没看见,总之,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他视野之内。
他转过头,望着那个没任何表情的迟战溪。或者说,他与身倶来的阴暗气场令身边的陆西奥感受到了明目张胆的危险。“为什么要辞退晓雅,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错就错在不该乱用别人电脑。”有一件事他到现在都没说出来,那就是丹妮电脑上的密码是他刻意装作于不经意间让李晓雅知道的。而对于原本就对一切充满好奇之心的李晓雅来说,这一举动正中她下怀。他当时如此试探无非是想看看这女孩是否真如她所拼上来那样能有足够能力与行业本分去接替丹妮的位子,但小小一个举动便令她的野心暴露无遗——新招的生活助理实则是来替换丹妮的位子,但这个女人显然不行。今天拿李晓雅的事情堵丹妮的口舌,其实另一方面也顺带试探出了丹妮对他的不忠诚。
而李晓雅,恰巧就是陆西奥的表妹,鉴于陆西奥与苏佳人的关系,他很怀疑这其中有很多利益纠结关系。
苏佳人此人,应该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但他对她又匪夷所思,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在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从陆西奥这里寻找突破口,兴许也是一个契机。
“只是因为用了别人电脑?”不知已上贼船的陆西奥连连冷笑了好几声,“堂堂集团公司内部规章已严谨苛刻到这种地步?同事之间连别人的电脑碰都不能碰?”
迟战溪懒得解释:“你肯来这找我应该不单纯是为了你表妹李晓雅的事吧?”
陆西奥心底一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她?”
迟战溪目色沉定,吩咐司机停车:“你下去下,我有话问陆先生。”
司机于诧异中开门下车。
“什么事?”陆西奥看着他。
“知不知道苏佳人的下落?”他森然。
“不知道。”
他静默片刻,道:“如果你知道她的下落最好告诉我,否则我不确保我会用什么手段逼迫你
说。”
陆西奥怔了怔,随后才回味过来他话中寒意。他冷笑:“难怪佳人要离开你不肯见你。”
“这么说来你知道她身在何处?”
“不,我根本不知道。”陆西奥说,“不过就算我知道也绝不会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就倚仗
着自己有身份有地位就目中无人!佳人是个好女孩,她不会愿意和你这样冷冰冰的人共度一生!”
也不知是否这句话刺激了迟战溪,他目中戾气阵阵,语气比之前骤然更低了几度:“这是她说的?”
冷冰冰,不愿与他共度一生?
这很像是苏佳人会对他的描述。
她从来都以为他是这样的人。但在感情上,他已经认输,她却已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又搞
消失,她到底是为了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还是单纯为了报复他之前对她所做的?
每一次听到任何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总能令他乱了方寸,孤傲如他,也已经后悔了,她到底还想怎么样?
“不是她说的,她从来没在我跟前提起过你。”陆西奥漠然道,“她离开之前跟我说她和她喜欢的人之间存在误会,我本来认为她说的那个与她有误会的男人是你。她离开后我想当然地以为她是来找你,可事实证明不是。”
“你的意思是她离开其实是去找别人了?”迟战溪幽冷的唇角勾出一个自我掩饰的弧度,手指却已暗握成拳,“找她的意中人?”
“不错!她找的人不是你,那足以说明她的意中人不是你!”
迟战溪的神情已经冷得不能再冷:“她跟他的意中人之间有什么样的误会让她竟绝望到投入我的怀抱?”他觉得荒唐而可笑,那个女人明明先来勾引了他,等到事成,她却转身去找她的意中人去了。
那个意中人,除了梁景轩还会有谁?
程韵儿说得对,她曾说那女人城府极深,深到在他们迟宅装傻充愣整三年,深到让迟渐行心甘情愿将自己亲生儿子与一个傻子的下半辈子捆绑在一起,深到在他和她意中人的斗争中,她千方百计潜进他的公司,然后将秘路泄密出去,全都是为了她那个意中人梁景轩。
这个女人真的如程韵儿所说有病,且在发病时将父母亲手推下山崖?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苏佳人,不,是那个叫程恩儿的女人。
“佳人之前的事我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说她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明知她当时承认自己喜欢与唯一在意的人是迟战溪,陆西奥想了良久却还是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说出口,只会害佳人进一步陷入绝望的深渊。“并且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那个人不是你!
“既然不是我……”迟战溪似笑非笑。既然不是他,那么他绝不会让那对狗男女好过。“那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眼波有暗潮汹涌,陆西奥从他腾然而起的眼睛望见阵阵犀气,这种气……为何杀意腾腾至令人毛骨悚然?他抵不住脊背一阵发寒,他下意识以为他口中的“他”是“她”:“你想对佳人做什么?”
迟战溪沉着脸不说话,抬手向外侧久候的司机招手示意。
司机朝车子行来。
陆西奥问他:“你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你迟早都会知道的。”迟战溪慢条斯理打开手机,拨出一个电话,“为了你刚才那番话,等下先好好招待你一顿。”
陆西奥没想到迟战溪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找人对他动手。
被揍得鼻青脸肿之余,一直在车上沉默不语的他冷然抛出一句:“如果你有苏佳人的信息最好立马联系我,我的联系方式相信你表妹李晓雅比谁都清楚。”
陆西奥躺在地上忿然向他:“你做梦!”
腰部又被人狠狠踹上一脚,他吃痛不住,弯腰半天直不起身。
“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想办法随时送你家里人上路。比起苏佳人,你和李晓雅的命在我眼里分文不值。”迟战溪转回头去,面无表情吩咐司机,“走吧。”
直到迟战溪离开,随同身侧那群同坐一辆车子突然而至的四人也坐车离开,陆西奥才明白过来,迟战溪此人,并不如他事先想象得那样简单。
郊外。
借宿在此地农家小院的苏佳人日子过得渐次清平,大部分时候她躺在沙发一侧,看电视。每天度日如年的日子在她眼里变得可有可无,抱着过一日算一日的念头,她对自身的未来已全面放弃。
却不料,那天自己的一个疏忽,又将自己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日王云妮看见她的时候迅疾驶车离开,仅有一面之缘下,她已不记得那个叫王云妮的女人。只是觉得那女人看自己的眼光惊悚、害怕、躲避、排斥,却没料到最后她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梁景轩。
梁景轩来找她了。
不但是梁景轩,还有迟战溪的人,而迟战溪的人本意只是跟踪梁景轩而来。
当初自己去找陆西奥时,迟战溪的人就跟上了她。正如他所说的,只要她还在地球上,就不可能不被他找到。她趁后半夜离开,并轻松与外界斩断一切联系,原以为隐蔽可以彻底清净,却没想到还是无法躲避。
当初借助程恩儿的身体纯属为了更方便接近迟战溪并计划已久,再者当初好歹也是因为恩儿阴气够重才机缘巧合帮了她一把。却不料这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事情变得比之前更加错综复杂。
被梁景轩抱着时,她已注意到五百米外一辆慢慢驶入隐蔽处的小汽车。
那毫无疑问是迟战溪的人。
她在被梁景轩拥住时泛泛阖上双眸,沉思。
该来的,总会来的。
没解决的问题,亟待解决,并不允许人逃避。
她欠自己一个交代,也欠那个这辈子完全莫名其妙的迟战溪一个交代,同时,也欠眼前这个将她视作性命一般紧拥入怀的男人一个交代。
梁景轩求她不要再消失。
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原来是也是儿女情长。想到那天看到她和迟战溪同坐一驾他拎了棍子将迟战溪车子砸烂的场景,想到那天程韵儿来医院探望时说出的一番话,一切只不过在原来基础上豁然开朗,然越开朗,却越沉重。
梁景轩抚摸着她的脸颊,仿若要将她整个人望进心里去:“恩儿,跟我回家吧,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她拒绝了。
“为什么?”梁景轩问,“是因为迟战溪?”
她顿了下,摇头:“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她不得不推开他灼热的手心,犹豫再三,不得不说:“其实我不是程恩儿。”
“你就是恩儿,你化成灰我也认得。”梁景轩抓住她想要脱身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程韵儿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没关系,我知道你被她推下阶梯时受了伤,什么都记不清楚了。你记不清楚没关系,但我想让你知道,你的真名是程恩儿,而绝非什么苏佳人。”
她沉默,于沉默中斟酌如何捋顺这些杂乱无章的事实。
“如果你不习惯,我会陪你一直到你习惯了我的出现为止。但你是我梁景轩的未婚妻这一个事实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你现在的改变而改变。”他说,“如果你不跟我走,那我也不会离开,直到你答应跟我走。”他非常坚定,“我失去你太久,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从我眼前消失。”
苏佳人感慨于他对程恩儿的执着:“你不走我也没办法赶你走,但现在我得回去了。”
话已说至这样冰冷,一般的人都该打退堂鼓吧。
语毕,她挣脱,转身。
“恩儿!”梁景轩在她身后将音调提高至最大,“我不会放弃的!”
她本想说“没人在乎你放不放弃”,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团绵长叹息,连“随便”二字都未说得出口。只是不忍心去拒绝一个等足了程恩儿三年的男子的心。
五分钟后,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募然回头,看到梁景轩拎着一个旅行包走在她身侧,俊俏的面容上都是汗水。他竟然连随身行装都已携带,看来他此行本来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她很意外也很感慨:“这么说来你跟定我了?”
“我说过除非你答应跟我走,否则我绝不离开。”他转头看她,“我打赌今天晚上迟战溪的人就会来找你。”回过头,冲远处停在隐蔽角落的陌生车辆吹了个口哨,“他要是看到我跟你在一起,估计会气炸不可。”
这个举动非常孩子气。
“你果然早就知道。”
聪敏如他,应该早就察觉到迟战溪一直在跟踪他。苏佳人想,看来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迟战溪相抗衡的男子除了梁景轩就没别人了。
“郊外?他去干什么?”接到下属打来的汇报梁景轩行踪的电话时,迟战溪正放下碗筷。近半个多月未曾出门的梁景轩,突然出门,却选择了一个空旷野地,这让迟战溪产生好奇。
对方的声音好似在斟酌用于:“迟总……他跟苏小姐在一起。”
“苏佳人?”迟战溪眸色一沉。
“是的。”
果然,他们果然在一起!将他手下的电商网络平台弄得一败涂地,为的是削弱他暗中打击博洋电商的周密计划,现在事情败露,他们两人却明目张胆在郊外逍遥快活。
他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就他们两个?”
“是的。”那边问,“迟总,我们现在该什么做?”
“什么都用不着做。”迟战溪沉吟道,“你们可以回来了。”
梁景轩没料到,迟战溪会选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尤其是在对于苏佳人出走事件的态度上,本以为迟战溪当夜便会来找他梁景轩的麻烦,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按兵不动。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夺妻之恨加上精心策划的网络事业上的连番打击,在罪魁祸首都是他梁景轩的情况下,迟战溪不该冷静到无动于衷。
迟战溪比他预料得更具耐力。
将公司事务都托付给副总之后,梁景轩一直陪在恩儿身边,每天只电联定时听取汇报,一切常态运作。
只是迟战溪那边的情况令人匪夷所思,在辞退丹妮和李晓雅后,他每天照常去公司上班,并出席各种应酬活动,整整一个月下来,他依仗拐杖基本能做到身体力行。
却不想,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博洋电商是你凭一己之力一手创办,你整天在这种乡野地方陪我,难道不怕耽误公司的事?”一个午后,苏佳人将一杯茶水放至院中桌上,淡然地看着梁景轩。
已经一个月了,他竟然真的说到做到,一直在这里陪她,并且未曾表现出一丝离开的意思。但看得出,他一直在琢磨一些事。
他把手伸向她,轻轻握住:“我说过,你不答应陪我离开,我是不会走的。”一个月下来,她面色日渐苍白,整个人无端现出一种病态的感觉。他担心她在健康上有什么事瞒着他,可她始终都不肯说。
她偶尔会吐,吐得呕心呕肺。
她吐的时候,他在旁侧看得胆颤心惊。他要送她去医院,她一开始拒绝,后来妥协过一次,但等医院检查记录出来,她的身体并未有任何病灶。
他知道恩儿一直是个坚韧不拔的女孩子,但历经世事后的恩儿却还是和以往大不相同。她只是,比之前更冷、更不苟言笑。
有时候他看着她,总会觉得她不像是恩儿。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愚蠢。
苏佳人淡笑,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如果我一辈子不离开,你一辈子在这里等我?”她侧了下头,“其实我不是以前的恩儿了。我如果不喜欢你,你为我做再多事我都不会感动。”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这样的话她几乎每天都要跟他说一次。
梁景轩神色恬淡:“我们之间需要的是时间。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你在不在乎我,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也许你不记得了,迟战溪曾亲自派人将你杀死,你没死,活过来了,我岂容你再一次濒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