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陈年故事(1 / 1)
陆西奥认为他话中有话:“您跟她很熟吗?”
“不太熟。”老人往前走去,“她可能对我已经完全没印象了,只是我一直记得她,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陆西奥追上了他,情绪有点激动:“您能不能跟我说说她的事?我真的很担心她。”
“你喜欢她?”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陆西奥犹豫了下,重重点头。
“我劝你还是不要喜欢她的好,你和她之间就算两情相悦也永远没有结果的。”
抓着老人的手臂陡然松开,他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张口结舌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自从那天在乡下发现苏佳人后,王云妮纠结了好几天。
几天后,她终于给梁景轩打去电话。
电话是梁景轩家中座机,在上次她离开后梁景轩告诉她的。梁景轩为了报答她曾说要送一栋别墅给她,被她回绝了。她有点生气,因为她救他,从来没想过要回报。
“我记得上次在你家,你跟我说起的程恩儿的事。”电话接通,她开门见山,“但你没告诉我,程恩儿是不是就是迟战溪的未婚妻苏佳人?”
梁景轩语焉不详:“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不是突然,我想要搞明白一件事。”
梁景轩默了下:“是。”
王云妮忡怔下,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果然是她。”
“到底怎么了?”
“是这样的,上次我从你家出来时开错了路,结果也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在那边碰见一个女的跟程韵儿长得很像。我当时以为是程韵儿,吓了一跳,跑了。等我反应过来时我想她应该不是程韵儿,那她有没有可能是你口中的程恩儿?”
听到这,梁景轩的声音立马变得急促:“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
王云妮报出了一个郊外地址。
“你确定你在那里看见过她?”
“应该是吧。”心里陡然酸涩难忍,王云妮说道,“你是不是要去找她……”
最末一个字还未说完,电话挂了。
她捏着电话苦笑,他有多迫不及待?
管家一眼看见急冲冲换装出门的梁景轩,忙上前来询问。
他神色紧张,什么都没说就径直走向车库。
打开导航,车子出了大门,就向王云妮给出的地址驶去。
他必须在迟战溪找到恩儿之前找到她,然后把她带回他的身边。他已经失去她太长时间,不能再放任别人将她带走。
这几天他试图在寻找她的下落,却没找到。迟战溪的人也在找她,但她好像跟所有人断了联系,躲起来了,躲在一个谁也找不见的角落。
却原来,她就在C城郊外。
她果然还是他的恩儿,不够有足量的胆子,就算要跑,也会跑去一个和家很近的地方。想到她,他几乎恨不得立马把她紧紧圈住,嵌进自己身体内,永远不让她有离开的机会。
他爱她。
在误以为她背叛他时,他爱她成恨;当知道她是被人陷害时,他发现自己对她的爱比之前更加深刻。
所以他必须找到她,马上!
自从在荷马道跟上了那个守墓人,陆西奥就不止一次前往半江公墓。
他想了解佳人的过去,这种感觉异常迫切。
老人就住在公墓西侧的一个二十平米的简易草棚里。上回来的时候未曾留意,陆西奥认为一般人不太可能住在这种地方。更何况守墓人是他自封,这个墓地是公墓,他并非公墓工作人员,他是个五保户。
有关单位多次催他移往老年福利院,都被他拒绝了,不过这些情况都是事后得知。因为他来找过他四次,老人都不肯松口。
直到第五次。
他席地坐在老人棚口的地上,只因上来一次实在太累。他决定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打听佳人的事,否则再来都是徒劳无功。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迟战溪的人?”他问。知道对方不一定肯答,他叹了口气,“我以为她是去找迟战溪了,可听说她没去找他。我知道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有纠葛不清的过去,但有一件事我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头躺在摇椅上,他抽着是廉价的土烟,看得出是个老烟枪。
陆西奥就把自己在家中发现迟战溪照片的事告诉了他,又淡淡道:“我总觉得佳人和那个叫阮风和的女人和那个已经死了N年的叫迟战溪的男人之间有关系,但又觉得不可能。这大概会成为我永远的心结。”
原本缓缓摇动的椅子停了下来,老头微眯的双眸睁开:“你说的阮风和是?”
“是我奶奶。”陆西奥说,“她刚死了没多久。”
墓地的风呼呼地挂着,一时间竟然都没人说话。
“这都是命啊。”良久,老人苦叹,“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心安理得地活下来的。当年她忘恩负义,害死他最喜欢的女人,连带毁了他。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却还好好地活着。”
陆西奥吃惊道:“你认识我奶奶?”
“岂止认识。”
“那你是否认识陈荷清?”
老人吸了口烟,沉吟半天,方开口慢慢道:“如果我跟你说我认识,并且告诉你那个人跟你有关系,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陆西奥恍然:“我不太听得懂你的意思。”
老人看一眼他,转而把目光移开了,他没有解释上一句话,而是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吗?”
陆西奥愕然,摇头。
老人笑了笑,停了烟,将摇椅慢慢地晃起来:“年轻人,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
陆西奥有点惊讶地望着他,实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他想来探知关于佳人的事,却不料被他拉着听他的故事。他本想一走了之,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留下来。也许,等他故事讲完,他愿意松口了。
他给他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说,他小时候家里没钱,把他卖给大户人家做工。买主是迟家的一个采办家仆的师傅,据说迟家在当地是相当有权有势的显赫人家。因为做的好丝绸生意,发典当铺子又开洋行,家里生意好得不得了。
能进这样的人家做工,成交价格高,将来日子自然也是好的,当时家里人都很满意。他进迟家才七岁,的确也如师傅说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劳苦。他十六岁那年,主人家死了老爷子,家里就开始乱了。老爷子膝下两个儿子,大儿子病死了,二儿子(二爷)和大儿子死前留下的孩子迟家三爷两个人为了争夺家产起了纷争。
“迟三少上头有两个姐姐,可二爷膝下无子,本来财产按人头瓜分或者一分为二本是没什么事情。可不知是谁捅出了消息说二爷身子有毛病,根本不能生。这么一来,家中长辈一商量,一则二爷本身好赌败家,二则家中大小事务他一概不管,所以迟家的家业想当然要三少来担,为这事,二爷心里就存了忌恨。迟家三少是个好人……当年,真是个很好的人。”老人慨叹,“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打心眼里都中意他当家。二爷是个孬种,一发脾气就打下人,三少不太吭气,他们都说他城府深,其实了解他的人都知不是那么一回事。”
陆西奥不经意问了句:“你说的迟家三少是不是迟战溪?”
老头没回答,只是兀自说了下去:“那一年下了大雪。当时兵荒马乱的,又闹了饥荒,死了很多人。大年初一晚上,迟家宅门口冻死了三个讨饭的流浪汉。主人家从外头回来看见了,一车人都觉得晦气,说要把那些尸体抛江里去。三少年纪轻,又不信邪,背着老太太他们暗地里花钱找人给埋了。本以为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却不料就这么件事给他带来了大麻烦。当年二爷虽不成器,可那些酒肉朋友中有一个姓张的督军,很有来头。督军和二爷好,自然排挤三少。二爷找人去警署报警,说是三少杀了人,把人偷偷给埋了。警察署就来了人,把三少给押走了。当时埋流浪汉的地方警察们也去过,挖出的尸体就说是三少给杀的。估计是有人事先做了手脚,那三个流浪汉的脖子上都被刀割过了喉咙。这么一来,三少自然是百口莫辩。其实这事要调查清楚根本一点不难,更何况迟家那么大势力,要通过关系把他救出来却不是难事。可叫人意料不到的是,三少被抓走后警署当天就有消息传出来,说他已主动伏罪。那个张督军帮着二爷争财产,想方设法叫三少在里头做了三年牢。”
“那一年,三少才刚好十七岁。他二十岁从牢里出来的,出来后整个人就变了样,变得残暴,比起当年的二爷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二爷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张督军那事在暗,所以当时根本没人知道三少坐牢那事跟二爷有关。直到有一天,三少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口中知道了这事之后,他却开始收了脾气。”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那个姓陈的女人。那女人是荷马道上出了名的卖相女,她长得很不错,虽然风尘气很重,但本质倒不坏。当时三少有个小丫鬟,跟了三少十年了。大夫人在的时候说要把这女的留家里的,意思是做三少的妾。跟那姓陈的女人不一样,小丫鬟却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一开始大伙都以为三少对那姓陈的女人只是落花流水的情意,却想不到三少有一日突然跟家里人说要把那女人娶回家里来。当时家中反对的声音想当然一边倒,三少为此还被老夫人锁了起来,在房里关足了一个月,是那小丫鬟帮他逃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对那姓陈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有真感情,我们只知道那女人最后就是死在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