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细节妥协(1 / 1)
迟战溪十分后悔答应苏佳人跟她一起来婚庆公司,就为了和对方商量一些婚礼上的细节。那些东西本可由苏佳人和工作人员协商解决,他本可一概不管。
谈到现场可能请到的司仪,迟战溪和她意见相左。争执不下良久,他才意识到这些东西未必真的需要。因为早就做好了没有婚礼的准备,迄今为止,他连一张请柬都没送出去。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口角之争,他如果再提到钱,势必会降低自己的气度。
可苏佳人对婚礼细节的执着令他不得不再三提醒她,婚庆用得到的一切开支均来自于迟家账户,而没有一分是姓苏名下。
策划脸上的笑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已经冻结。
苏佳人丢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容颜:“难道遗嘱上没有出现我的名字?”
迟战溪沉了一会脸:“遗嘱的落款还有我过世的父亲的名字。”他的意思很简单,遗嘱上出现的名字并不一定非常重要,也有可能是死人。不过他说出口时发现言不由衷,也许他本来只想调节下气氛?
只有苏佳人能领会他的意思。无视一旁瞠目结舌完全搞不懂的策划,她笑说:“幸好我的名字没有在落款上。”
她这算是回击了他一个冷幽默吗?
他不出声,良久方慢问道:“你真的在很认真地对待这个婚礼?”
他不相信她是真诚的。因为无论如何,他和她的感情都不曾走到那一步。为什么结婚他们心知肚明,尤其是苏佳人,不跟他结婚就意味着一无所有。
所以,直到此刻,他们的感情离起点尚有一段距离,更何况是终点。
“当然。我说过我这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我不能在婚礼的细节上亏待我自己。”
他望着她认真研究查看手册的侧颜,神色透着复杂。
“可以不请司仪吗?”苏佳人扭过头来问,“我们的婚礼不需要太多从旁的角色,我认为可以一切从简,这样当天我们会比较不累。”
他不由分说:“司仪可以不请,你那个笙锣开道、新郎跨马鞍、挑喜帕都可以省掉。”
在他眼里,以上这些都是封建时代的产物。他发现自己在和她对斗中体现了自己对这个婚礼的认真态度:他做事一向二手准备,如果苏佳人当天还相安无事,那么和她走一遭他并不会损失什么;但如果苏佳人提前走人,那么……
沉思中,他发现自己并未打算好那天的安排。
他看了下手表,再次确定日期,才发现时间已经紧迫到他都觉得紧张的地步。
苏佳人思考了五秒钟左后,决定放低姿态:“好,那你可以请司仪。”
扑哧一声。
两人同时把犀利的目光放过去,看到正极力掩饰笑脸却始终憋不住的婚礼策划师。“两位真是绝配。”在二人咄咄逼人的注视下,他耸耸肩,“真的很有默契。两位无论从表情还是性格上去看,都是非常登对的一对新人。郎才女貌,苏小姐是我做婚礼以来接待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子。而迟总,也是我接待新人以来最为出色的新郎。”
“哪方面出色?”
策划师想了下,莞尔:“各方面都很出色。”
“做婚礼的都习惯用这种赞誉之词来取悦新人吗?”他的神肃根本不像一个即将走进婚姻殿堂的新郎。他对新娘的态度和任何一对走进婚庆公司的新人都不一样,的确没有一个人会像他这样对婚礼显示出漠不关心的态度。
“不,只有针对您二人我才说得出这种话。”策划师保持笑脸。做他这一行的确不容易,但如何把虽然登对但却格格不入的新人的生意欢天喜地谈下来本身就需要技巧。“我一向非常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但两位虽然一走进来到现在都在为各自的想法努力,但在我眼里,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你们都像足了一对合拍又默契的夫妻。”
从细节的确可以考究。他一伸手,她就递过去一张纸巾。他略显不耐,她就让工作人员帮他的茶杯里加水,诸如此类,等等。
“是不是因为我的未婚妻特别美?”他靠在沙发上,用一种极舒服的姿势,半开玩笑地说,“男人都喜欢美女。”
婚礼策划笑道:“不不,纯属欣赏。也只有像苏小姐这么美的女人才配得上迟总您,迟总您真是好福气。”
“呵呵。”迟战溪挑了眉毛,侧首望向苏佳人,“他说我好福气。”
一语双关。
苏佳人与他对视一眼,他的眸光正好和她交汇。装作无意识朝相反方向别过头去,她莫名发现一向犀利的言辞如今竟然派不上什么用场。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感受到了脸上火辣的热意。
因为他刚才看向她的眼神中,难得的没有任何奚落,很坦白,纯净没有任何杂质。好像两人之间的默契,真已经到了如策划师所说的地步。可事实并非如此。
婚礼策划留意到,自从上车后就没露过笑颜的迟战溪迟大总裁,嘴角微勾,脸上挂着也一丝会心的笑容。“你也会害羞?”他低头,不自觉拨了拨她放在身侧的指尖,“脸红了?……真是很新奇。”
指尖碰到了来自他的热度,苏佳人的眼神有一瞬的自嘲。他还是百年不变,无论温文儒雅,无论花言巧语,无论狠心决绝还是温柔可亲,他的种种好与不好,到最后都不过一场盛世烟花,炫目得灿烂无比,也消失得如白马过隙。
往事历历在目,她不是来找他谈恋爱的,不过她还是莞尔:“你看错了。”
婚礼时间迫在眉睫,迟战溪在自认为浪费了将近两小时后,终于决定一切婚礼事宜在接下去一小时内必须敲定。
因为之前谈到的婚礼细节,两人相持不下,最末的结果注定这场中式婚礼势必将成为也一场不伦不类不西不中的二不像。
迟战溪难得花这么长时间去关注一件没什么用心的事,所以商讨到最后,新人在迟宅完成所有的中式婚礼后前往酒店迎宾并随大流走一遍西式流程的结果出来时,他已是意兴阑珊。不过他也不是毫无收获,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莫名享受有人敢和自己起冲突并争论的整个过程。而这种过程,只有苏佳人敢对他这么做。看惯了太多的趋炎附势,也看惯了太多的勾心斗角,眼前的女人既给他一种在和他玩心机的态度,又给了他一种不清不楚的姿态。
后半个小时,他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窗外。随苏佳人和策划去商讨细节……他不会关心。
这个婚庆公司的对面是一个中档小区,小区的围墙用的时下流行的两米多高的白绿相间的硬质塑料栅栏。这个小区后方相对比较僻静,马路边栽着一溜高大梧桐,梧桐下的车位空了大半,只稀稀拉拉停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位子。
虽然视线遮挡,但最边上一辆明黄色的兰博基尼还是十分扎眼。
说实话,在这个城市,兰博基尼并不多见,尤其还是黄色。
梁景轩自从购置该车后,连车子出了事故都不曾换掉,足见其念旧程度。之前他不愿啃老源于和父亲赌气,但凭他的能力在本市闯出一番天地也说明他并非池中之物。
迟战溪从未轻易将他瞧扁。
当初在得知迟战辉本是梁父私生子时,他才意识到梁景轩的腹黑程度可能并不逊色于他。迟战辉的母亲白淑琴在嫁入迟家前已怀了梁氏骨肉,事后打听出来的信息是,白淑琴落入迟父手中却是因为对梁父已然绝望。
当时她离家出走,恰好碰到迟渐行外出,因为她长得像某人,所以才会被带至家中。
只是没想到,一向雷厉风行的父亲却在迟战辉的问题上踌躇起来。当时迟家与梁氏正在合作一个项目,而梁父至始至终都不知白淑琴会待在迟家。迟渐行将她隐蔽得非常好。
而梁景轩也是因为一场凑巧碰到了白淑琴,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后,他并未将白淑琴行踪告知曾花费大量时间去寻找的父亲,而是暗地里与迟战辉勾结起来。
那个时候,正式迟战辉整个人生落入低谷之时。
以法伦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作交换,这对真正意义上的“亲兄弟”开始相互勾结企图吞并迟家产业。
并且,迟战溪一次次的避让并未引起对方警惕,反倒变本加厉。如果不是自己命大,警惕性够足,此时此刻,他早已成陌路冤魂。
他认识的迟战辉,从来不是盏省油的灯。
而和迟战辉勾结在一起的梁景轩,自然也不是。在这个弱肉强食、唯利是图的三观扭曲的世界中,他对人性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期待。
可梁景轩,因为梁氏集团与迟家有多项暗箱合作的项目,他不得不一次次忍着他。以至于直到今日,迟战辉已被他送去黄泉,而梁景轩却还好好地活着。
因为梁景轩不能死,他一死,作为梁氏集团的独子,在父亲已然病入膏肓之时,他的继承权便将落入他姓手中。而那个他姓之人,对迟家一直抱有你死我亡的敌对态度。可如果梁景轩继承梁氏家业,就凭他离开梁氏后孤苦无依的局面,不会在短期内终止和迟家的合作关系,从而不得不借迟战溪的力以巩固自己在梁氏的实力。
并且,退一万步说,在他产生终止意向之前,他迟战溪有的是办法先让梁氏集团根基动摇。但若换做那个对梁氏集团内部网络觊觎已久的敌人,梁氏脱衣换服的筹码就瞬息万变得令他也措手不及。
他有自己的考量。如果感情用事,那他也绝对不会安安耽耽地坐稳帝国大厦顶层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