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记忆伤疤（1 / 1）
刚才一阵急刹，但只是急刹，还不至于弄得她手上都是血。
他突然想起从包厢出门时，她的手就一直插在包包里。
他愕然不已：“我……我送你去医院！”
“随便。”程韵儿似乎并未感觉到痛楚，反倒饶有兴致问他，“你是不是很缺钱？”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跟你做笔生意。”
次日一早。
迟战溪醒来下楼时，苏佳人已静坐在餐厅里等他。说是等他，不如说是发呆更为贴切。
她背对着他悄无声息坐在餐桌前，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凉开水，她正在剥一个橘子，剥了很长时间。
今天的她换了一件白色的横条纹T恤，黑色宽松长裙，用一根直簪在脑后松松插了个发髻，怎么看都像一个居家少妇。
迟战溪站在楼梯上驻足，看着她。
脑中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如果，如果他和她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是否会真的在清醒的时刻带着欣赏的态度去看眼前这个女人？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清理出了脑壳。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李姨呢？”说出口才想起这屋内的人都昨天都被她撵走了。他走近餐桌，拉开她身侧的椅子，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一笑，将水杯推到他跟前。
“这杯水不会就是我的早餐吧？”
“当然不是。”她微微一笑，“早上空腹喝杯水对你有好处。”
他想了下，配合地喝完水。
“等下我们出去吃？”
“嗯。”放下杯子时，她眼底温存的笑意正好撞进他的视线，下意识低头观察了下自己，他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佳人别开视线，“我很奇怪前几天你一直翘班是因为难以向别人解释你唇上和我唇上伤口的由来，那你今天要是去上班，别人看见你满脸青肿你怎么解释？”
“公司里除了你大概没人会这么问。”当然有人会这么问，但他会有自己的方法去对付，昨晚丹妮是个例。
他望着她的手指，半天不动。
“怎么，你怀疑我会在水里下毒？”一边剥橘子，她问。
“当然不是，你如果想要灭了我的话昨晚睡觉的时候就完全可以下手。”他拿过水杯，喝了，“我记得以前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带一双手套，以前一直不清楚是为什么原因，我还以为你的手指关节有问题或有心理阴影。可现在看来，你好像没什么问题。还有，昨天我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桌上的手套了。你为什么没戴？”
说话间，她终于剥完了橘子。将橘子一瓣一瓣地分开，她似乎想了一会，才终于说：“我以前亲眼看见一个亲人的指甲从她指尖生生剥落，所以我有心理阴影，看见自己的手指就非常害怕。戴着手套是处于对自己的保护，也就是潜意识的心理安慰。”
他颔首，幽深眼眸中透出一丝奇诧：“那现在就感觉安全了？”
她似乎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什么弦外之音，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唇边悄然挂上笑纹，瞥他一眼，她破天荒地用上了无奈而温暖的口吻：“也许吧，待在你身边让我非常有安全感。”
这种口吻、这种表情似曾相似，好像在记忆中出现过很多次。可他很肯定，不可能是她。
他默不作声。
“以前是傻，戴手套是一种本能反应。现在清醒了，知道戴再多的手套都不能给予自己想要的盔甲。”她似有所指，迷人的桃花眼目潋滟万物，“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看见了什么，而是连朝夕相处都无法看透的内心。”
最后一句话毫无缘由地像一根银针击中了他坚硬如铁的心脏。
——为什么我总看不透你？
涩笑中，她递了一瓣红黄剔透橘子到他指边。他一晃神，没接牢。
橘瓣在他晃动的指尖悄然滑落，他呆然未动。
幸好她反应快，在半空将橘子接住。
那一瞬，她的脸朝下靠近他的胸膛，抬眸的一瞬间微有讶异，却没有责备。
影影绰绰中，以前也有这样场景，女人苦笑中透着深深的失望，如坠入无底深渊。“为什么我总看不透你？”当时他是什么反应？他意兴阑珊，并无任何愧疚之情，却还假装真心实意去安慰她。于是，他伸手够找了她玲珑的身子，然后将她搂在怀里，宽大的手心不自由自主地捧住了她的手。
潜意识中，迟战溪的手也在不由自主中捧住了她凭空捡到了橘瓣的冰凉的手。
她的手真的很软，很小，很冰。
苏佳人愣了下，凝神望着他握着她的手。
“若说看不透的内心，你岂不是也一样？”在怔忡过后，他反应过来将她的手松开，“你口中的那个亲人，她的指甲为什么会掉下来？”
“她自己弄的。她这么做肯定有让她觉得可以发泄情绪的理由，她有病。”
迟战溪沉容：“那人是谁？”
“记不清楚了。来到你家时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印象里就只记得有个人的指甲当着我的面掉下来，但我看不清她的脸。”
想来该是很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看着她的眼睛，无法确定她是不是打算在掩饰什么。“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你会记得这个房子里所有的事？”从她在这个房子里的一举一动来看，太过娴熟的行动排除了她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嫌疑。
也就是说，他现在真的非常非常难以确定她是不是苏佳人，或者是陈荷清安排下的牵线木偶。
可是，如果她不是苏佳人，何来对这里的一切了若指掌？
但她若是，她之前为什么傻了三年？傻了三年的人，一旦恢复正常，会有可能将这边的一切都记起来？
“战溪，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就算我只是个傻子，但我还是个能吃能睡并且有记忆的傻子。我记得跟你睡同一张床，我的衣橱就在你的衣橱旁边。”她轻而易举地给了他一个不怎么解释得通的理由。然后，她做了个意外的小动作，将手中的橘瓣很自然地放到了他的唇边。“等下我们去外面吃早饭。”
她在喂他吃东西，这个动作过于亲密，导致他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奇怪的是反应过来后他竟也不反抗，微开唇瓣配合咬住了橘子。
橘子，很甜。可是……“我不习惯去外面吃早饭。”一日之计在于晨，从记事起，早饭要么索性不吃，否则肯定不会去外面。
“可我不会做早餐。”
他淡声：“除了不会做早饭你还不会干什么？”
她将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放进嘴里。“如果嫁给你我还需要干什么吗？”
他抚了下额头，起身：“我去冰箱里看看还有什么。”
“别看了，什么都没有。”她抬眸，“我已经把里面翻过好几遍了，除了一些必需品外没有任何吃的……连水果都没有。”
“那你手上橘子是哪里来的？”
“我在外面树上采的。”
他无语。
她认真地看着他，皱眉：“昨天晚上发生了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
“昨晚李姨离开时冰箱里搁着几片面包和半罐牛奶，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打开看了下，没了。”因为迟家人对食物要求甚高，所以每天采购的新鲜食材不会太多。隔天的食物都会在当天晚上九点之前清理完毕，昨天是在苏佳人授意下留下了第二天的早餐，算是例外。保姆会在第二天早上四点起床，由专职司机送去菜场选购最好的材料，然后赶回家烹制。可是，昨天特意让李姨留下的那些足够他们二人用来作早饭充饥的食物不知如何毫无踪迹。“你昨天翻过冰箱了？”
“没有。”迟战溪未假思索。
“我想也应该不是你，我觉得凭你的个性，就算肚子饿了也应该不会半夜三更爬起来去冰箱找吃的，之所以连鞋子都不穿就为了不想吵醒这个房子里别的人。”
这个房子里昨天一晚上，除了他就只有她。
所以她含沙射影的调笑心思昭然若揭。
他昨天晚上的行为，的确如她所描述得分毫不差。
他脸色很难看。“你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早饭。”
她的嘴角抹上一丝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