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1 / 1）
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傍晚时分突然刮起一阵疾风，路上行人的脚步也变得匆忙起来，入夜时突然下起暴风雨，令天地万物突然变得寂寥起来。
在如此凄清大雨倾盆的夜晚，不知从哪里传来琴声，断断续续，如泣如诉，细听时却是广陵散，当年嵇康弹奏完此曲后慷慨就义，自此一曲广陵散成为绝响，不知今夜会是谁夜不能寐有此雅兴。
如如细细思量着，寻声来到湖心亭，却是白天一片喜庆乐天的探花郎魏连城，与白天的温文尔雅气定神闲判若两人，此时的他神情寂寥，仿佛世间万事都不能让他动容似的。
“不错，不错。”如如忍不住鼓起掌来，“魏公子才华出众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想不到琴艺也如此精湛，让小女子佩服不已。”
琴弦卒不及妨的断了一根，琴声突然而止，魏连城长叹一声，“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魏公子既已求得功名，得到皇上赏识，可谓求仁得仁，为何还会如此慨叹呢，实在让人费解？”
“这世上若能得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姑娘可知我本名并非魏连城，此处也并非在下的故乡，在下自幼原本是懦弱不堪的，虽不是生于官宦豪门一族，却也是书香门第，父母慈祥，兄弟姐妹友爱，我记得家母时常会变着法子给我们做可口美味的饭菜，天凉时深夜会转醒几次给我们盖被子；父亲在花开时节会骑着马带着我和哥哥到处游玩，还会时不时在集市上给母亲带各色胭指水粉饰品，给我们带许许多多好玩的玩具和好吃的零食……”魏连城稍稍停顿片刻，神情有些许的恍惚，仿佛陷入一种冗长深沉的回忆之中，嘴角渐渐有了笑意，在这凄雨冷风中显得突兀而温暖。
“与父母兄长相处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是……”魏连城笑意渐渐隐去，突然其来的恨让他无法自制，拳头紧握，“在我十五岁那年，一群暴徒闯入我家，只是为了夺取我家传至宝笑傲江湖曲谱。”
如如听至此，也不由得花容失色。
“那帮暴徒不但强抢了曲谱，还一把火烧毁了我家的祖屋，至此我生命中所有的欢乐也随着那把一火一同消逝。”
“父母亲想着护我们兄弟万全，苦苦缠着暴徒以求我们俩能快快脱身，哥哥也只比我大一岁，变故突如其来，他像一个大人一般保护着我，牵着我的手想带着我逃离，火光中最后浮现的是父母的身影……”
“这以后我常常会在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每当此时哥哥就会过来轻轻拍着我肩膀说让我不要怕，他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然后哥哥就这样轻轻地唱着歌哄我入眠……”
“我们也曾偷偷潜回家乡打探父母的消息，听得父母亲尚在人世，只是不知所踪，于安慰中又添几分惆怅……”
“我们兄弟俩在这样流离失所的日子里消磨着时光，也许是我们命不该绝，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得一世外高人相助，并将其生平所学倾囊相授，见我们学成长大，就让我们兄弟俩下山历练一番……”
说至此，魏连城由不得长长叹息一声，“怪只怪我福缘浅薄，也许是天意如此，注定让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每当我欢乐的时候，我总是会担心，担心这欢乐不会长久，人们总是千百次的祈求幸福平安，可是天意难测，命运太难以捉摸，我怎么知道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会始终伴我爱我如初，太阳每天从这里升起，这湖心亭和这星光也是这样交辉共存着，可我怎么知道它们有一天会消失不见。”
魏连城眼角隐隐有泪光，连忙转过身用手背抹去。
如如却早已是泪盈如睫，不由得在心中轻轻慨叹，想不到白天还风光无限波澜不惊的一个人竟然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湖心亭外的雨声一阵大过一阵，似是为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叹息。
“我和哥哥下山以后，不幸在一场暴乱中分散，这么多年我一直苦苦找寻哥哥的消息，可是至今杳无音讯。”魏连城一脸黯然。
“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今日不知为何不自觉就将生平遭遇一一告知了，惹得姑娘伤神，是在下的不是了，在下就此告辞。”说着轻轻施礼抱着瑶琴匆匆离去。
只留下如如站在原地发呆。
如如在亭子中驻足良久，直到天空响起惊雷，她从恍惚地状态中回过神来，一看雨是越下越大了，伴着雷鸣闪电，说不出诡异吓人，如如轻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一切皆是浮云，唯有美食才是永恒。”突然起到白天差点就要到手的孜然红豆糕竟然被一黑衣人抢走，不禁又开始忧伤起来，差点要泪盈于睫，就这样时喜时悲，时哭时笑，在这样的一个雨夜看起来这个甜美少女的表情竟然比这天气还要怪异几分。
凭空中突然响起笑声，一人走近亭子鼓起掌连声称赞道：“好，好，好，姑娘果然胆识过人，颇有些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阵势，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牍？在下好生佩服。”
如如猛的回过头一看，却是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箧中词，撑着一把油纸伞，不知为何也会到此，于是语气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不客气的哼了一声，“我是怎样要你管，说，为什么跟踪我？”
“这话怎么说的，大道通天，各走一边，这路是你家开的吗？你来得我就来不得，难道你一个姑娘也要跟那些山贼盗寇学，未免太霸道了点。”箧中词语气中调侃之意渐浓。
“要不然我也编一个凄惨一点的故事，某年某月某一天被仇家追杀，不幸跌落山崖，却被树枝把衣服挂住，幸免于难，后来在山谷底发现绝世武学，又得高人指点迷津，这样是否可以博取姑娘的同情，为在下落泪？”
“跟踪也就算了，竟然还躲在暗处偷听别人讲话，未免太不光明磊落了。”如如越发的生气。
“说跟踪这么难听，只是看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担心你的安危，至于偷听一说，是看你们聊得这么愉快，不方便现身，姑娘不要误会了。”
“信你才怪，懒你理你。”
雨渐渐停了，只有风吹动树梢发出轻微的声响，空气中有着花草的清香，如如蓦然看到暗夜中仿佛有一个黑影藏身于不远处，不由得心随意动，灵光一闪，想起白天那个抢走孜然红豆糕的黑衣人，心中自是不忿，一个箭步施展起绝妙轻功飞了过去，疾如流星，快如闪电，若不是亲眼目睹，世人绝不会相信一个纤纤少女有着如此绝佳的轻功。
如如快，那个黑衣人更快，两个人的距离只差那么一点点，但是如如却一直落在其后，在如如飞身而出的瞬间，箧中词也施展起绝妙轻功。终于箧中词的轻功还是略胜一筹，在越过黑衣人的一瞬间一把他的面纱揭了下来，箧中词惊呼一声，蟒吞天，怎么是你。
如如细看，略有些失望，却不是白天那个抢走甜点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