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离魂（1 / 1）
“呦，沈大少不去准备楚老爷子的寿礼，到我这小地方来干什么？”君玖打开门，看见沈从安一身休闲，撇撇嘴，转身走回沙发。
沈从安拍了拍手，身后便有一行人推了衣架进来，然后恭谨退下。
君玖半个眼神都没给他，自顾自看着自己的书。
沈从安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半杯芝华士威士忌，加了冰块，随意喝了一口，这才坐到君玖对面，敲敲茶几，“楚烨没找你麻烦？”
君玖有些心疼地看着沈从安手里的半杯酒，连带着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一个月过去了，眼看就要入秋，他哪来那么大火气非要找我麻烦？”
“明日便是楚老爷子寿辰，喏，我带了礼服来。”
沈从安不欲与她争什么，指了指门口的一排衣架。
目光扫过去，君玖从茶几底下抽出一张请柬，歪着脑袋看向沈从安，眼神玩味，“你确定要我当你的女伴？”
沈从安怔了怔，翻了一眼，奇异道：“楚烨给你发了请柬？”
“错。”君玖懒洋洋地放下书，拢了拢披散的长发，“是楚老爷子给我发的请柬。”
“看来楚老爷子是记住你了。”沈从安半是玩笑半是忧虑，被这样一个军界巨头盯上，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记住了好啊。”君玖站起身来，在一排衣服里挑挑拣拣，“记住了，我才能把事情办了。这要是成了，易化又得人情又得利润，才是真正能和沈氏抗衡。”说着从衣架上取了一件藏蓝色荷叶边衬衫，搭了白色开领小西装，去衣帽间换了出来。
“怎么样？”
沈从安眯着眼看打扮的干净利落的君玖，赞许地点了点头。
君玖倒没有马上换回来，打开电脑给沈从安看她对于这次和楚家合作的风险评估，企划书什么的她做不来，这个还是能够有参考价值的。
“楚令冬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一直做得隐秘，我在端庆会有些关系，这一次端庆会作为中间人给截了下来，现在楚家手里有一批货压在手里，肯定要找人出手。楚老爷子还不至于忠君爱国到把自己儿子搭进去，那么就没有官方插手的可能，顾家向来也不沾这些东西。白家和舒家一向同气连枝，以舒戈公的个性，不会和楚家共享这么大的秘密，白少甫就更不会插手。至于宁家，宁郁川在八大家特立独行，干女儿宁小竹是西南的土霸王，看不上这些利润。慕容家，沈家，江家三家，消息来源比不上我们，我可是一个月前就在楚家那里挂上号了，他们几家，就算有这个心也晚了。这样看来，楚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答应这次合作······”
君玖说出这个数据，自己忽然顿了一下，看向认真听着的沈从安，嗓音忽然有些干涩，“剩下的可能，就是楚家，要自己留用······”
沈从安也僵了一下。
君玖摇了摇头，“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如果真的这样，那么我们的可能性就只有百分之五十。”
“不对。”沈从安轻叩桌面，微微摇头，“若真是这样，楚家对你应该早有动作，对端庆会也会有所打压，而楚家现在给你送来请柬，依楚老爷子的个性，多半是想要和解，你之前的估计是对的，我们的成功率很大。”
君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重要的局，刚才突然想到一些之前没想到的事，才觉得自己想的错了，听沈从安这样一说，倒是她紧张了。
于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一手拄着下巴，一手合上电脑，从羊毛地毯上拿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咖啡，一饮而尽，觉得心里不那么慌了，就脱了外衣仰倒在长沙发上，叹了口气。
沈从安也学着她的模样叹了口气，重新倒了一杯威士忌给君玖。
“喝这个，更管用。”
君玖不矫情什么，接过来就喝了一口，入口还是凉意，落到了胃里便是一阵辣，她向来是不拘着什么高雅的，这会儿也顾不上品酒，觉得舒服了，便递回给沈从安。
“行了，要是真的搞不定，不是还有我吗？当我这个总裁是摆设？”沈从安很是看不起君玖这幅担心的样子，从柜子里扯了一条珊瑚绒毯子丢给君玖，对她摆摆手。
“我先回去了，今天休息吧，明早来接你。”
君玖裹了毯子，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到沈从安的话，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门被轻轻关上，君玖伸出手在天花板上点数，想象着自己躺在旷野里数星星。手酸了便觉得自己幼稚过了头，拍拍脑袋，从抱枕下面抽出凰笛，笛声清悠，却是一曲离魂。
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烟光薄，栖鸦归后，暮天闻角。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离魂日，无人知去淮兴乐。淮兴乐，漫天碧落，孤子黎明。远帆长山间白夜，曲水流觞芙蓉烬。芙蓉烬，再和江南，再和离苍。
······
再一次踏进楚家的园庄，君玖挽着沈从安，心如止水。
该担心该紧张的，昨日都被那一杯烈酒发泄了痛快，今日这场硬仗，可不要失了手。
送上寿礼，寿星还没出场，八大家的人倒是到了个齐全。君玖大略扫过，便有几个熟悉面孔。
刚预备上去打个招呼，便有人来请。
“江小姐，老首长请您上楼。”
君玖看向来人，瞳孔不由得一缩，尔后又回复平静，微微颔首。
转身对沈从安一笑，示意他放心，便跟着人向楼梯走去。
上楼，转过拐角，墙壁的色调暗沉，是极为馥郁饱满的军绿漆色。
君玖不动声色地缓步前行，眯了眯眼。如果她没看错，前方那个带路的男人，除了腰间配枪之外，身上还装有监听器。也就是说，除了楼下大厅的监控之外，这些混杂在客人之中充作保镖的人，或许都有指定要监听的对象。
楚家，不愧是军界巨头啊······
这样看来，楚家对于那一批军火或许真的能够自己吞下？轻型武器或许可以，但这一次其中夹杂了大量重型武器，楚家如果私藏被曝光，也会被官方忌惮。那么这一次给予楚家的利润，大概需要上浮百分之五左右？
这样想着，便到了书房。
推开老式的红木大门，君玖计算着步数，走到会客桌旁，笑容平静地看向不怒自威的华发老人。
与此同时，楚建国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仅凭一个养女身份便搅乱了八大家的年轻女子。
安静。楚建国对于君玖的第一印象与楚烨几乎一致。
然而她过分安静，干净利落的打扮，下巴微尖，一双凤眸中沉静深邃，半点没有这个年龄女子的鲜活。
君玖莞尔一笑，“楚老爷子，我可以坐了吗？”
楚建国笑声爽朗，“江丫头坐。”
桌上摆的是上好的大红袍，楚建国在她对面坐下，中间隔着一盆不高的盆栽。
君玖不急不缓抿了一口茶，轻声笑道：“还没有祝过老爷子的寿，倒是先喝上您的茶了。”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自然是有缘者得之。江丫头得了我孙子的眼缘，我老头子请你一杯茶，当得。”楚建国眯眼，语气不咸不淡。
君玖指尖缓缓拂过杯子，抬手又喝了一口，“想着楚夫人的病该是好些了，今日来给老爷子祝寿，是该把清明带上的，只可惜清明规矩大，一次出诊已是破例，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这给老爷子赔罪了。”
楚建国手中始终把玩着一对儿核桃，此时也是按着平日的速度打着转儿，“江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阿瑶这一病多年，宋医生能够诊治便是我们欠了人情，哪有让你赔罪的道理。”
君玖几次三番试探都不得明确，心里倒是不急，抬眼对上楚建国玩味的眼神，心下一跳，喝完杯子里的茶，于是理直气壮地把杯子向前一推，“楚老爷子，江玖粗人，这一杯茶哪里够我喝的？倒是要腆着脸向楚老爷子再讨要一杯了。”
楚建国眼角一抽。
他正是奇怪这妮子举止都是规矩，怎么就喝茶喝的真真的，一点儿没有客气的意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索性拿了手边的茶壶推过去，斜下里看了君玖一眼，“行啊，现在的小辈倒是比我当年出息的多。”
君玖接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七分满，心知这事算过了老爷子这一关，成了大半，又听到楚建国这一句半是感慨半是亲切的话，心里先安定下来，笑着又抿了一口茶，“老爷子这可是折煞我了，怎么敢和您相比？”
说是谦虚，却是自己把这话接了上来。楚建国觉出这丫头的灵慧来，只是心里叹气自家孙子折在她手里也是不亏，说出话来更自然了三分，“你倒是不吃亏。”
君玖抿唇一笑，说不出的清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