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清爱醉酒吐真心，嘉雪保身乱刑场（1 / 1）

十三香被救于驿馆，萧娘悉心照料，几日便苏醒过来。萧娘正陪伴侍立床侧，见其醒来，心中大喜。

十三香却是，心中苦楚，“何故救我这万恶之犯？我。我。会害你的…”

“你可知何谓知音。知音，乃知心中之音，你即为琴乐之仙，何故无懂我萧娘之意？”萧娘目隐幽深，“我已将你视作知己，闻得你心中之律，乃作一善女之声，无邪无恶，只为仁善…”

十三香动容，颔首默赞…

“琴萧之乐，本是一家，尔心苦水，早尽由琴箫相传。昔日只羡我婆萧神女与弗满婆琴芳，不想今生亦有幸，自得萧娘与云琴香…。”

说罢，两人皆是心领神会，十三香目中晶莹，淡淡笑道：“今生得此佳音，虽死无怨…”

十三香虽面纱掩面，萧娘却深感其容，轻叹道：“苦我妹妹…”

十三香轻抚面纱，浅笑道：“心中无念，亦是无苦，但求一死…。只是…。”

萧娘心中感伤，轻叹，泪语道：“妹妹，有言直道…。”

十三香唇间犹豫，“不瞒姐姐，琴香心中仍有一愿，希冀姐姐成全…。劳烦姐姐遣人去关府中，请得一名唤茵帘之女前来…。且勿言是我求言…。否则，定是不来…。”

萧娘虽不解其中曲折，也不再多言，只应声而去。

萧娘遣人买通关府仆人，编得一由，将茵帘骗送至驿馆与十三香会面。

屋中，汤药气息弥重。见十三香满身是伤，坐于床前，面纱掩目。不觉当日琴香病重闺房，茵帘侍候左右之景，顿浮脑海…。茵帘睹物思人，未语泪已满面。忽冯妈、曲儿惨死之境又晃过眼前，心中升起冷意，面隐伤色，淡淡道：“如此隐蔽见我，是要做甚？莫不要害我？”

十三香忽翻滚下床，惊得茵帘步步后退，但见十三香双膝重砸地上，苦水倾泄，乞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求一死，只是…只是…。”此处十三香竟半晌无力道出，“…只是…父兄之墓尚未曾拜祭…。甚是无孝…茵帘，求你。带我见其最后一面……便安心就死…。”说罢心扉痛裂，扣头于地。

茵帘心本已思万言，欲施骂琴香，此时此景，心早软下，甚么仇骂，皆抛掷九霄云外，心中怜惜，嘴上仍是哭道：“助你为害？我。做不到…。”

十三香忽于地，立起上身，目中无望，“今生亦无所愿，只求一见…。拜祭父兄后，自去府衙伏法就死，虽死不得谅解，可我今生所行…确是…身不由己…只愿来世牛马相偿…。”

茵帘心中早软，闻其之死，心中竟起怜惜之意，哭道：“如此…如此。便好…随我来…。”说罢，收拾一番祭物，出了驿馆，乘车而去…。萧娘恐其未成心愿，先遭毒手，故而乘车后行，暗中相护…。

路上颠簸几日，方到一旷山之地。此时正值秋末，草木已枯。蜿蜒曲路，终到达云财、祁剡灵地。

只几步之遥，十三香终是愈走愈慢，身体抽搐，瘫坐在前。茵帘一旁亦泪流不止，上前摆上祭品。一旁枯丛间，几个冷眼旁看，一双清眸随其所动，亦是润眸清亮…

“爹爹。表哥…。香儿来了…。香儿，来了…。”

“其皆为你亲手所屠，今在此惺惺作态！”陌孜丛苦丛间跳出身来，冷眼相望…。

原来，永福见茵帘匆忙出门，上得一车，便尾随至驿馆，心知此事恐与十三香有关，唯茵帘不安，便道于玫珍、安竹暗中相视。不想被柏清众人知晓，亦前来相望。

十三香似无众人围身，玉手轻抬，欲为云财墓牌清理尘土，玫珍见其挥手，以为恶行，大骂道：“妖女莫动！人即已死！又做何害！”

安竹心中怜意，扯着玫珍，压低声音，恐扰此景，“你且安静…”

玫珍不闻其劝，欲上前出手，但闻，“她只拜父之愿，尔等若非无目之人，便真为石坚之心？！…休在此妄为，莫要忘记我婆之令！”

萧娘不知何时，已站于十三香身前相护，身后钟奎，胸前长刀，警视众人。

玫珍还欲上前言语，不觉手被圈住，抬头望去，但见柏清面无神情，视着十三香…。众人皆静。

十三香手抚碑文，“云—杭—首—富！云—财—之—墓…”指尖轻触，犹如针刺骨髓，痛得十三香抑不住颤抖，浑身似被抽干，伏于地上尘土间，虽是无声，众人皆受其悲。

良久起身，睫宇闪烁，抬手轻取纱巾，将头重砸碑前，砸了几时，萧娘实心忍不下，上前抱其上身，苦道：“若为此，尔父灵柩内，亦是伤心？”抬眼去视十三香，但见其红疤满面，甚是惊人…

萧娘虽知其面陋，真见其面，先亦是一惊，轻抚其面，“妹妹…。”

十三香不再以纱巾掩面，转身现于众人，惊得众人皆无声息。

安竹忍不住轻唤，“十三香，你…。的。脸…”

俊清吓得失了魂，半晌回神，手指颤微，指向十三香，结巴道：“你，你是何人？十，十三香…心，心虽万恶，貌却国色，你，你这丑相，怎可相论…。”

柏清挡下其指，目间，自始至终，不离不弃。十三香，你究竟受何苦难…不觉清眸微漾，暖意轻抚十三面颊红疤…。轲芸自是看在眼里，心中苦意难道…。

眼见柏清似失了魂般，举步欲走向这丑人，陌孜上前拦道：“小心有诈！”不觉与柏清转头玉眼相对，自觉柏清从未如此陌生视向自己，似有厌恶之感，心中寒战，不觉手上放松。

但见柏清，不惊不怔，缓步十三香身前。十三香虽是心中万念俱灰，但见柏清目中之意，不觉，心中一丝忐忑，低首不再视其。

“啪”，十三香忽感面颊红疤，一丝温意，嘴角却是苦楚。十三香不再去想，侧身经过柏清，至玫珍身前，“我已牵挂，愿入府受审…正法。”玫珍一怔，讥诮道：“即是不愿，天涯海角，你亦是万恶之徒！恶人自有恶报！”

钟奎正视着萧娘，欲得其令，上前夺回十三香，萧娘目色苍苍，玉首轻摆。眼见十三香为众人擒去，行至远处，萧娘心中苦闷，自泪语：“来世。还为知音，有缘须再相见。”十三香远处亦感知，回首相望作别，又望视柏清，仍在原处，情语目中…。

十三香收押牢中，次日便施腰斩酷刑…。

晚间，关府内，众人正用饭，谈笑风生，心情皆是爽朗…

关老爷喜道：“此女被捉，虽是其中曲折难解，奈何此事本亦玄机，明日极刑之后，天下太平！”

众人正欢乐间，转眼见柏清不在坐间，“清儿何在，怎不见其用饭？”

茵帘恰端汤进堂，神色恍然，心不在焉，回道：“少爷烦闷，出去用饭…。”说罢正欲走，关青止道：“茵帘神色何故如此低靡？一起用饭罢…”

茵帘心中伤塞，躬身施礼，强笑道：“谢老爷，茵帘不饿，先退下了…。”

关青心中虽是只得一二，嘴上问道：“这丫头，今是怎地？”

一旁被柏清落下的永福歉了一声，夺门而出，但见茵帘拐角处，俯身大哭。

永福静坐其旁，默默相候，待其音小渐绝，轻抚其背，“这是为甚？”茵帘不答。

“为你家小姐…。”茵帘终是忍不住，附在永福身上，痛哭起来。“她虽万恶，本实恨之入骨，可今日见其残状，闻其将死，不知为何…呜呜…。”

永福闻其苦楚，心生怜惜，“茵帘心善，数载姐妹情谊，怎会轻易放弃…。”

茵帘哭道：“可如今我竟真不愿。其死，”

永福心中虽亦有所不定，却慰语道：“其若不死，发起狂来，无人可敌，众生亦将遭其毒手。虽曾静心意善，如今妖术缠身，若不除之，后果不堪设想…”

茵帘起身，拭泪道：“怪我未能侍奉好小姐…。”

永福轻挂巧鼻，“茵帘怎可将欲加己责？少爷出去良久，不得我随，如今与我需寻得一寻…。”茵帘亦随永福出门。

行至不远，但见一酒庄店前，柏清醉倒桌下，云清与俊清左右相扶，轲芸、雾一一旁怜眼相惜，但见柏清回坐桌前，亦是大喝不止。

永福上前欲扶，柏清突哭道：“莫要管我，你们尽归家睡下。今日，本公子要与其，一醉方休…。”说罢。恋眼视着对面无人之坐，含情笑道：“你且不会喝，我帮你喝…”说罢痛饮而下…

永福哭道：“公子何苦？”

轲芸强取桌上酒坛，抱于胸前，伤色道：“你心不快，可是为十三香？”

柏清不视众人，突起身，怒摔掌间酒碗，众人皆未见其如此失性过，正惊，柏清苦道：“她为何要受此酷刑！”

云清扯过柏清衣襟，怒道：“其屠杀众城柏清，还曾要得你我爹娘之命，连生父亲兄都忍心下手！今日虽是怜相！明日怎可知！你醒醒！醒醒！雾一、轲芸、陌孜待你如此之好！你竟如此不堪！”

云清甩手将柏清仍在地上，柏清侧卧土间，哭道：“我。怎会不知。这脖颈之印尚在！我真该恨她入骨，当日之事，真愿永不相见！可，可今日，我见她，脑中恨意往事皆空。她目中清澈，仍如当时纯净，她为民现身，并非恶人…。”

轲芸哭道：“柏清，你果真磐石，好生伤人！为此恶女，竟善恶不分！她如今文静如水，若是显露本性发狂，后果如何？谁可承担？”

柏清醉意渐深，耳间朦胧，众人之声渐隐减弱，断断续续道：“清铃，清铃系完，我，随，紧随…。”

茵帘苦道：“少爷醉了，快些回去罢…。”

柏清闻得茵帘之音，仿如见到十三香之切意，起身摇摆，扶于桌前道：“我何曾醉过！我只是。只是…思念那雪楼之律，盛山之遇，后院之乐，卧堂之叙…。”一幕幕又现眼前，柏清俊面紧皱，闭眸痛道：“我，好思念你…。无时无刻，魂牵梦里！闲时我便想，十三恶行，断不为其本，必为人所害，必为人所害…。”

轲芸心肠已断，哭道：“你终道实言，既牵挂与她，又何苦恋我？”

柏清酒意上头，抱头难忍，忽起身镇定，苦笑道：“是我对你不起…曾见尔身现十三香之影…故。故视你为其影…我不可再欺你…。”

断续几语间，轲芸泪若断珠，呆坐一处。永福忙上前，止住柏清醉口，慰语轲芸，“林小姐，公子醉了，莫要信其醉言酔语…。”

轲芸神色已无，似失去理智，淡淡道：“酒后真言…柏清，你别恋他人，我亦无话可说，只是，其之恶，面之陋，你…”

柏清醉眼朦胧，迷人心智，倒于一侧，微笑渐入梦境，“从，无他恋，即面目全非，亦为我十三香…。”

云清叹道：“说甚疯言疯语！真是醉了…”

抬头看着轲芸苦眸，心中伤感，与俊清架起柏清，上车归府。

至府许久，才安其眠。众人被其一闹，皆是心情烦闷，回房休息。雾一去而复返，进房见柏清被落凉地，笑笑摇头，为其盖好。

柏清忽翻身，梦呓，“你勿要…再相离，我且来…护你…”

雾一本起身欲走，忽闻其言，止步，侧伺其卧，心中自欺，轻扑入柏清暖坏，泪雨苦笑，却满面幸福，“我不走。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都是在的。”说罢，雨湿柏清胸间。

柏清声音压低轻唤，唇齿间，无限爱怜，“十三香。十三香…琴香…你。受苦了…。”话语间，大手向前伸起，空中停住，良久…。梦中竟在轻抚十三面上创伤…。

雾一听得真切，淡淡苦道：“你这厮竟如此混账，平日嬉闹无心，今怎会如此牵肠挂肚…你只道她之苦，她怎会懂你之心…。我等情意，怎会比不及那恶女，竟视若无睹，践踏我等心意…”

说着，声已哽咽微抖，不觉抬头正见柏清赤火热唇，目光幽深，心跳急促…粉唇渐近。轻触间，如猛电般刺痛，心中却是满足，不觉热泪倾落，唇间泛起苦意…

雾一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此时门轻推向内，惊得其猛地坐起，翻到在地。轲芸端茶入门，只见雾一面颊晶莹润红，神色惊慌，狼狈在地，心中虽已有猜测，亦是惊道：“发生何事？妹妹怎会在此？”

雾一自觉失礼，急急起身，略定神色，轻声语道：“恰才起夜经此，见柏清被子散落，恐其着凉，便进门欲为其拾盖。不想柏清醉酒未醒，幻我作恶人，反手推我，妹妹脚下未稳，才有此狈相。姐姐，莫要道于他人…”

轲芸将信将疑，自顾将茶托放于桌上，将茶杯端至柏清卧前，轻叹坐于其，不再理会雾一…

雾一自觉失颜，无趣道：“如此，我便要回，姐姐也早些回去休息……”

雾一似失半魂，走至门前，举步正欲出门，“雾一…莫要再陷…此处沼泽，只会越陷越深，永无出头之日…我已深入其内，所剩气息无几，不想看你…。”

“姐姐…飞蛾只道身前火暖，怎会知愈暖欲热，愈热愈焚…姐姐…早些休息…”两人虽无相对，却心苦相印。雾一夺门匆匆而去…。

轲芸淡淡转头，视着柏清，目中滋味千百，错综复杂，一夜无语，静静观侍一夜…。

次日正午间，刑场人山人海，只闻关青厉声道：“押重犯云琴香！”喝声响彻回荡人群间。

但见一奇丑女子，满面创疤，毫无血色，却似染有春旭微笑，从容行至刑台，目无生色，却又似有所希冀。

众人心中自是疑惑，口耳相语，指手画脚，只念其诸多恶行，亦不愿多想，只待午时其死安心…

正等间，一群人马浩荡穿梭人群，涌上前来。仔细一看，竟是萧娘，关青心中紧张，莫不是其反悔要来闹法场…正欲规劝，萧娘上前施礼，目色忧伤，实不忍心相拒，“大人，且让我送妹妹一程罢……”

关青自感其中真情实义，心中不觉感伤，挥手示意左右让行。

萧娘步步洒泪，步步重，好不容易才行至十三香身前。两对清眸，相知无言，相惜不休。虽是生将死别，竟皆泣出笑意。

“谢谢，你，萧娘…。此生有幸相识，无缘再续。只得来世，你为琴，我作弦，共奏天人之乐…。”

萧娘泪迹挂于笑面间，忽正色，起身施一大礼，举苦酒身前，“愿！妹妹走好！”说罢，递予十三香一杯水酒，两人畅然而尽。萧娘目中眷恋不舍，回身台下，竟闭眸不敢再视。

此时，关青肃颜大喝道：“午时已到！来呀！腰斩恶女！”

忽闻人群后侧，一女哭喊，“大人，冤枉啊！冤枉啊！莫要斩杀好人！其为好人啊！”

十三香本释然闭目，只求一死，但闻其声甚悉，睁眼望去，竟是田嫂。

关青一闻“冤枉”二字，心中敏感，神情定住，手下皆不敢妄动，只待其命。“你是何人？为何直言其冤枉？”

众人见事似有蹊跷，皆让路其行。田嫂众人行至台前，直不忍相望十三香，牟平竟忍不住思苦，今见其将被斩杀，已泣不成声。

“大人容禀，我乃邻城一妇人，此女为我等恩人，今有人盛会闻见此状，知恩人受冤，回城想告，故我等前来求情作证。”

关青肃颜道：“此女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怎会授恩于尔等？需要仔细谨慎，莫要在此戏言！”

众人闻其言，皆议论纷纷，“此人莫不是十三香同类，亦是妖人罢…。”

田嫂见众人皆是疑责自己，心中正焦急万分，忽闻众人道出“十三香”，心中顿时一惊，大惑问道：“十三香？她是十三香？！”

关青冷颜道：“你竟不知其身份？就来冒死为其含冤！”

牟平哭道：“大人，我等与其共处几时，其身世可怜，心地纯洁，名作心萌，并非那作恶十三香，请大人明察！”说罢携朵城众人跪地求拜。

关青正欲言，“田嫂…牟哥…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就是云琴香…。曾经杀人的…十三香…你们且归去，莫要再相记…心萌…。”说罢台上于众人前，重重扣首…牟平抬头相视，目中朦胧，心碎肠断，我怎会忘记于你…。

“大人，我化名心萌，欺骗朵城众人，实为我…又一。恶计。琴香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死！且莫怪罪众人！”

关青闻得此情此景，心中竟有怜意，但剑在弦，且其恶行，亲眼所见，此事恐其周旋之策，故肃颜道：“尔等如今亦视得其真面目，还不速速退下？”

田嫂众人沉默，“只闻十三香冷血无情，杀人如麻，怎会如心萌善举。心萌，定是好人！如今我等救你不得，只得跪送恩人，来世莫要再受此冤辱！”说罢跪拜一回，但见牟平呆在原处，始终含情相望台上怜人，十三香目中含泪，微笑回拜，牟平，谢谢你的信任…。

“不可！十三香不为恶人！其中定有屈委，爹…。”柏清自关府急奔刚至，闻此情景，心中义愤。此时，又见十三香将受刑罚，顾不得所有，空中起身，一跃至刑，十三香心中惊喜悲凉，各类滋味，相交相克，极力低头掩埋情意。

关青自是心中不悦，云清忙圆释道：“柏清昨夜醉酒未醒，爹爹莫要怪他…”说罢，假意厉声台上，“柏清，知你醉意过深，至今尙不清醒！只是国家大事，莫要造次，爹爹已恼，还不下来！”

柏清狠狠一蹬，竟笑出声来：“却道我醉了，我真愿从未醒过，如今却让你受此苦罪…。”目中尽是疼惜，十三香清眸相对，心意相通，泪雨化笑，柏清，信我如此，还有何求？莫要作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此天下大忌，十三香亦有所痛恶…。去罢…。去罢…柏清自会其意，竟于众人前痛哭流涕。

众人见状，皆是感伤其情，陌孜心中妒意难耐，大怒道：“秦柏清，你为何执迷不悟，至今难醒！勿要再为其扰！此女性情怪诞，诡谋狡诈，莫要再被其小恩小义所蔽，小饵之后必有恶阱！”柏清不为何语所动，自是立于刑台，半跪琴香身前，痴望不下。

玫珍大怒，“如今只有惩此恶女，方可救清儿！”说罢，手中法力飞向刽子刀口，刀起将落，柏清眼疾，起身横脚劈下，刀飞入石，身落琴香前相护。

“柏清…”但闻一铃音，断人心肠“。且让我去罢…柏清…且让我去罢…柏清…。且…”

“清铃相惜连理枝，一只入土一只随…。”柏清青衣背面十三，虽不相对，却是相知相会，相感相受…。如此淡淡笑意，抹上英眸，一年来，从未有过…轲芸自看在眼中，痛彻心中，柏清，你好狠心…。

玫珍见柏清似被其所迷惑，失去理智，大骂道：“好个妖女，如今竟迷惑我清弟心智，看我如何斩你！”说罢，抽刀来砍…

两对清眸不舍相分，柏清赤手相搏斗，虽平日战不得玫珍，如今竟似脱胎换骨，力战不弃，几个回合，玫珍皆不得近身…。安竹本欲上前虚助玫珍，实助柏清，今见如此强悍，静观一侧…。

关青台上，早已怒不可遏，云清、俊清飞身而去，拦住柏清…

玫珍心中醋意，怒火，妒火交织一片，如今爆发难遏，趁柏清被拦，抽身狠向十三香…众人皆为未有所料…

杀刃渐近，“不要！”几个身嘶力竭！一泼血渐…。玫珍飞身到地…。众人大惊…。

但见十三香忽身抽意泯，睛圆内绿光闪现，妖媚姿态断与其面不符…。柏清等人住手，愣望原处。

关青大惊，厉声道：“终是出手了！你这妖女，装模作样甚久，意欲何为？”

十三香妖媚，嘤语道：“欲见真心，你竟不知真心好吃？哈哈…秦海收何在？”视周遭人群，不见海收，冷笑道：“即是父不在，只得子偿，秦柏清，且把你真心拿来一尝！”说罢，神色顿冷，双手轻抬，挣开缚绳，打伤众人。

玫珍虽身负重伤，仍上前力战，恐其近柏清身前，安竹等人见十三香斗转性情，皆上前相助，势处劣下。

玫珍被飞身一脚踢至台下，口中吐血，“好个妖女，假意柔弱，妖法竟不日大增！”

嘉雪自脱去十三香肉身，入三盛山寻得一圣石，寄身修炼，有万人精血相助，功力已通天地…今附着十三香仙气之体，又有烁砾珠相助，故不过几招玩耍，众人皆负重伤。

眼见其，暴行不止，“琴香，莫要再为恶…莫要…”

十三香闻此言，抬头望着柏清，冷眸寒如冰霜，面含媚笑，放下手中垂死轲芸，“如此便依你，放了你心中美人…。”说着，渐走进柏清身前，柏清只觉一股寒意缓缓袭近。

但见十三香身姿抚媚，摇摇前行，目含冰霜，容颜焕发，面上疤结渐隐渐淡，停至柏清身侧，额间化一朵艳梅，妖美万分。

柏清苦笑道：“十三香……有何苦衷…。”

十三香满眼怒火，冷艳气息渐近柏清两颊绕至耳侧，目色昏晃，媚语轻喘：“苦衷…。却是求你真心不得…。”说着指尖化作利剑，直入柏清胸前。玫红渐染青衣，柏清脸色渐苍，身体痛极抽搐，面上始终笑意，“我亦安心，真心只待琴香，如今你尽取了去罢…。”

嘉雪心中亦有怜悯，手上却狠狠向下伸去，柏清心满意愿，双眸渐无力气，不舍凝望十三香玉面，轻轻相合，“十三香…。”最后一唤，确是发自心穴深内…。

十三香手上陡止，冷色时隐时现…。嘉雪自觉身内忽有所动，一个深渊之声…。不可，此为柏清…停手啊…。

萧娘正疑望眼前冷艳之人，忽感其应，惊恍大悟，喊道：“你竟不是十三香，你究竟是谁！为何害她？”

嘉雪内力强压，回神诡笑道：“哈哈…怯懦鼠辈！我当是十三香。怎会不为她？此为我之本性，竟是怕我了！莫不是要求饶一命！哈哈…”

萧娘冷笑道：“你这妖孽！在此狂言！我与琴香心中相连，情意相会，其本性如我所视，乃圣洁天山白雪，然今日竟感有此恶云，必是你…你究竟为何如此害其！？”

嘉雪自知被识破并不慌张，冷冷视着萧娘，目中杀意渐深，只手中并未有释放柏清之意。

萧娘自觉十三香似有感应，悲喊道：“十三香，我信你，且醒一醒！你本心善，并未曾杀人，莫要容得此妖在你身上行凶无辜！你兄你父皆为其所害！速醒来！此妖正要害柏清之命！”

十三香神情微恍，魂定神归，不觉泪下，手上松软，“柏清…。”

众人正惊，秦海收夫妇忽空中飞身而来，横脚分二人作两处，浮茫一边扶住柏清，一边哭道：“清儿…清儿。手下不停运功，为其灌输真气。”

柏清虽意识模糊，却也听得真切，声息微喘，眸间无力，唤道：“我果真误会你许久，十三…十三香…对不起…”

嘉雪自持内力强定，冷颜道：“哈哈…天上人间皆未有人识我！怎会让你这小厮看出！不错！我确实非十三香！”

众人大惊，海收大惑，正开口欲问，柏清苦道：“你究竟何人？为何。要害云香？要害害我！莫要。再苦我十三…。”

十三香怒目冷视，“害其？哈哈…此皆为你之过，十三香莫不是苦恋你，又怎会受此之罪！皆戴尔受过罢了！”

柏清心中悲凉，苦水心生自流，“如此，便取我性命，莫要再伤她了…。”

十三香目色阴暗，冷笑道：“你当然苟活不得！我杀你取心，吸尽尔血，食尽尔肉！”

海收怒斥，“妖孽！勿伤我儿之命！”

嘉雪一闻海收之声，不觉仇恨之焰狂烧而起，“你这无义之徒，竟不知羞耻，仍残喘人间！”说着，飞身杀去。

海收几年功德积久，功力大增，亦有神光盖体，浮茫一旁施法暗助，嘉雪功力虽高战处优势，却拿起其不下。

“妖孽！你我无冤无仇，何故多次欲害我儿性命！”海收边战便骂。

嘉雪自是轻松，怒言道：“无冤无仇！无耻之辈，秦海收，我今日只叫你死个明白。你还不知我是谁！十五年前！小狐之血！男狐之仇！血海深大！”

海收心中一撼，心中愧意泛起，手上失了警觉，被嘉雪重掌击飞落地，身负重伤，目中隐晦，苦道：“你竟是那女狐…怎会未。死？”

嘉雪怒目冷笑道：“你不死，我怎会死！今食尔儿之露，定胜喝万人之血，杀了尔等恶徒，再入那冰冷天宫报仇！”

浮茫哭道：“莫要伤我儿之命…当年。是我等罪过。杀我即可。莫要…”

未及浮茫道完，嘉雪闪现身前，手化利刃，取了浮茫口舌，海收心撕力竭，大哭不止，“妖孽！住手！住手！住手啊！”

柏清痛苦，虽血流尽亡，却为此景所惊，怒上心来，“莫要伤我父母，食我之血，便来…。”

嘉雪扔掉手中血物，狂笑不止，“秦海收、祝浮茫，你们也有今日！不急，先观子之血尽枯槁惨死，而后剥皮挖骨，让尔等身心伤亡，此不生死不能之最高境界！哈哈哈…”

海收见浮茫瘫软在地，口中赤红，痛不欲生，目中恨泪不止，道：“你这妖孽，竟能隐于人身！我等误云小姐久已…。若是有很，冲我等来，莫要害小辈之命！”

十三香冷笑道：“柏清必死无疑，况身隐十三香，还亦要谢你义子之恩，让其服下我狐仙圣药，烁砾神珠，我无意隐于其身，竟未被知觉。故让其代我经礼百劫，生不如死，如今弄得人鬼无样…”

柏清闻此，眼前一黑，差点气绝归西，半晌回神，“竟是我…你，杀了我罢…杀了我罢！”

嘉雪怒笑道：“我当然要杀了你！为我儿报仇！”十三香眼中绿荧顿现，闪身柏清身侧，附身其胸前，开口便要取心自食。

唇齿刚至柏清玉肤，只觉一股混有血腥的清香淡雅之气，徐徐袭面而来，嘉雪正欲向下食心，竟动弹不得，一股强大筋力冲上头来，阻住嘉雪之行。

只闻十三香伤色、恶色交替面上，“勿要伤害柏清！”“十三香！勿要自寻死路，若再相拦，定叫你魂飞魄尽！”“我愿为其一死…请莫要…”“谁人代其死不得！我必要其秦家偿命！”“不要…尔亦善人…莫要…”“哈哈…无知之徒！善无好果！我自此只为自己…”“善自有因，善自有果，即使苦果，心中无愧！”但见嘉雪闻此言心中善恶纠结，大怒，“你这恶女，在此惑众！我叫你亦不得好生！”说着，十三香于柏清身侧，翻滚地上，痛苦不已，左右翻搐。

柏清伸手欲前，却失血过多，毫无力气，只得慢慢爬行十三香身前，“不要…十三香…不要…。”

十三香自语间，萧娘心中自惜，飞身跃前，后手抽出长萧，盘坐地上，“我来助你！”说罢，婉婉长音徐徐升起，乐之凄美动人，在场无不为之所动，十三香只觉一股力量输入体中，身痛渐缓。

众人正被此音所动，缓和其中，但见，箫曲又引得一神光自驿馆飞驰而来，停滞十三香身前，神光退去，神琴显现。嘉雪正疑间，琴弦间忽发金色，打在十三香胸间，嘉雪元神出身，十三香面色微弱，复至丑状，昏倒在地。

柏清爬至十三香身前，紧抱怀中，哭道：“对不起。对不起。”亦是昏迷不醒…虽是昏厥，掌间力道更深，众人分其二人不得，只得双双送归关府救治。

海收虽重伤在身，法力仍强，见嘉雪无了肉体之护，以法眼寻得嘉雪元神，挥手掷去一符，嘉雪本受轻伤无碍，只因神琴之护，无了寄身之处，法力不可施增，故飞躲闪身而去，留下恶语，“秦海收，不日便来取你全家之命！你所在之处，百姓亦不得好死…哈哈…。”

今日之事，众人皆是闻所未闻，大惊不已，虽是害怕其言，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各自归去，治养心神。

且说海收、浮茫自行运功疗伤后，便助他人。只浮茫虽不重伤，却无了口舌，从此不可言语，海收自是心神俱伤，浮茫却心中安然，抚慰海收。

柏清体中仙露，恢复亦是神速，自清醒便终日伏在十三香床前，昼夜不离。

“为何不信你…今竟受我之累，害你一无所有至此…。十三香…柏清，实罪该万死！虽万死偿不及你苦之一二…。”

说罢，哭伏十三香身侧，泪雨浸湿腕间清铃，不觉两铃相触，“叮——”“汀——”十三香，意识朦胧，指间微颤，紧闭清眸已润珠饱满，两角已有倾泄…。“十三香…。”柏清心中感应，附身其侧，无言胜有言…

浮茫一旁伤感，以手示意道：“只怪我与你爹爹无能，无法识得妖身，苦此孩儿了…”

柏清见浮茫手语间，神色愧疚，忙起身扶道：“娘亲莫要如此，如今亦皆是为了清儿，娘亲之苦，又有何人知晓？”说罢紧紧抱住浮茫。

浮茫心中一阵温暖，轻轻拍抚柏清挺直韧背，我的清儿。我的清儿…

海收亦是感其母子情深，泪下如雨，良久，恐浮茫疲惫，扶于房内休息，自守在柏清身边。

柏清含情相视十三香，轻叹道：“爹爹，你道十三香许久未醒，境况何如？”

海收低头默语，竟有不忍泪水。柏清握住十三香软骨，泪语道：“爹爹，莫要再骗我…我不可再失去十三了…。”语尽出，泣不成声…

海收语间梗塞，“清儿…本为你好，亦是她意。我不想言明，为父擒妖百载，从未心软，今实感其情义，不愿再错…十三香…恐命不久矣…”说罢低首叹息…

柏清神色已怔，魂不附体，半晌，呆痴道：“怎么会。她有烁砾珠啊…。”

海收惋惜叹道：“那日其与那妖女体内魂斗，大伤元气，况凡人之魄本弱，怎可敌那妖魂，全仰心中之念。如今她自知身在妖寄，只求一死，断了那妖孽容身处所，故…。毫无生年…无力回天…”

柏清心中虽已未明其意，却终不愿其所为，今闻海收道明，心中怜怒之意竟生，微微握紧掌间纤手，极力压低声音，低吼道：“十三香！云琴香！你怎可这般无信！”说着，臂膀微抖，清铃摇响，目竟渐染笑意，“清零相惜…连理枝。一只。入土。一只随去，你若不愿在此冰霜尘世逗留，我也愿与你同去，共寻一处清静，自此不再分离…”

语间极尽轻柔怜惜，闻者皆动。十三香闭眸轻润，良久，湿睫微闪，顿现晶莹，正对柏清坚定目色，柏清嘴角微起，“十三香，你回来了。”

气息微弱，十三香浅笑道：“柏清…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可好。让十三香安心而去…”

柏清竟不知该面含甚色，悲喜之色交加于面，“我们…好好活下去。可好…”

十三香微雨中，笑道：“我…不可害了众人之命…我去。万恶自有所尽…。”

柏清闻此，泪不自持，“十三香，本不该由你受苦，皆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云父、祁剡，那妖女是寻我而来，我若早死，皆不会…”

十三香玉手轻掩柏清微白唇，笑道：“从未怪你，若时光可逆，我亦是会选择柏清，亦是会选择经历此劫，亦是会选择此路…十三香今生已无所憾，只最后一愿…柏清。好好活下去。为十三香，可好？”语间竟是乞求，说着正抬手取腕间清铃，却被大掌捂于暖怀间，“送予林小姐，十三香心中自是感知，她真心待你…。”

柏清玉唇轻轻抚上粉白，极尽温柔缠绵，良久，十三香唇齿微酥，只觉面间阵阵温存，微启清眸，但见柏清默默情眸尽在眼前，清唇轻抚其面上点点疤结，缓缓清香袭入鼻翼，十三香心中涩意，面色渐润。

轲芸门外闻得此景，不觉眼角已湿，十三香，我怎配此心链，柏清从未忘情于你，可笑我竟你是影子，始终徘徊其心房门外。今若再不自知，定会失去柏清…。你安，其便然…

海收虽感其二人情意，但念十三香刚苏醒，仍需静养，见其二人良久不愿相分，故低唤道：“清儿，云姑娘初醒，不宜劳神心伤，还是让其休息一下。你随我出去片刻，我有话道于你…。”

柏清起身，不愿离开，十三香微颔首，示意其去，自己微闭双眸，意欲睡去，柏清不愿扰其心意，半晌不舍随海收出门。

院庭里，“清儿。听为父一言，今日不可多近云姑娘之身。”

柏清淡淡道：“爹爹虽有顾虑，然清儿，此生不愿再有憾事…”

海收神色微急，“爹爹自感云姑娘有情有义，只怕狐妖忽来，你身含仙露，其标为你…”

柏清冷笑：“清儿岂会因贪生怕死而离十三香。！当日我之怯懦无知，害其今日之苦，我今心知真相，虽万死不再相弃！”语中坚定着实吓了海收一跳。

海收无奈摇头，低声骂道：“你这厮如此情狂！只道近其身为其好，却不知此为害她！清儿，难道你还不会其意？十三香自知女妖之害，他人愈是近其，其愈是惶恐不安，恐不自制而妄害人命！尤其是你，你若遭其毒手，她又怎会苟活？如今你若一味鲁莽，必酿及大祸！”

柏清面上虽无风浪，心中纠结难开，“竟是无人可敌那女妖吗？为何如此害我琴香！”

海收心中一狠，徐徐道出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