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千回百折终归府，心意相通链续缘（1 / 1）
话说十三香进了雨顺城后，见此城此景，繁荣胜似云杭镇，见景生情，心生悲意。正徘徊街市间，被一人群蜂拥而行。细一闻乃是大户人家招仆，招满归府，却被人群相逐，十三香夹于人群，欲出不能，只得静观其变。
只闻大管家于后门而出，怒道：“后院人已招满，尔等且退，再赖于此地，定饶尔等不可！”众人闻此，虽是不情愿，亦渐散去。
十三香见周围松散，正欲脱身而去，忽闻门后现出一四十有五、女管模样的端庄老妇，对大管家道：“大管家，此次仍差一女仆。”
闻此众人皆是围上，十三香脚下步子渐缓，驻足心念：“如此我且去一试，粗活累活，好歹暂有个安身之处。”
但闻那管家面无好色，笑道：“尔等大家小姐，何故在此戏作？关府大院，岂尔等玩耍之地？皆是娇养之人，作得甚苦差！关老爷虽是人好，却容不得尔等怠慢，且回家绣花待家，莫要来此让我等受罪！”
众人毫无退散之意，十三香但觉关老爷…关府。之词甚是熟悉，正思虑间，又闻管家微该慈目，厉声道：“尔等妇人，莫要让我直言识破，莫不是欲为我家柏清少爷，在此胡为？”
十三香闻得柏清，顿时血气微涌，急步欲离人群，但见周遭小姐嫌弃不已。管家眼中明亮，但见此烂衣穷女，大喜道：“即是你！”指尖指向十三香。
十三香一愣，低首急于奔逃，早被中家丁扶于门前。十三香左推右阻，不愿进门，却抽身不得。
但闻群间女子，笑道：“恶心管家，柏清少爷好生英俊，谁不愿见？”
又闻：“柏清公子风趣知性，我曾有幸相识，如今愿入府近身伺候，为何阻我情谊！”
又闻：“柏清公子心善情洁，管家招我入府，定赏你千金！”
众女子七口八舌，直道柏清之好，十三香耳中听得清楚，怕近身又害他，急冲入群。大管家眼见局面愈乱，自闯入人群，推开众佳丽，去捉十三香，胭脂粉裙间，被挠的面红耳赤。
十三香撇下关府家丁，正奔走人群，互觉背后一力，脚已离地，眨眼间又落于门前台上，十三香故作哑状以手示意推辞，只道自己无甚能耐，不愿再应招。管家半疑半懂，只以为其忧心台下众人之责，眉间略是满意，道：“原来是个哑巴，如此更好，进府是非少。啊。你且不必害怕，有我关府之护，尽管入府。”
台下女子气愤，喊道：“本小姐有钱有势，诚意来此，你这恶奴，为何不招我，反招此怪物！”
管家闻此，微怒道：“即是大家闺秀，关府庙小，容不得各位千金之躯，况府中佳丽甚众，长舌之人更是举不胜数，此类素装丑女甚是稀罕，且我家公子已有心上之人，那林轲芸小姐胜尔等百倍，莫要再费时间造次，还请速回！”
言已至此，众人亦是燥乱，不欲退去，人愈围愈多，时局眼见难控，管家拂袖入门，众人上前围堵，大门已紧闭。
门内，十三香已无退路，却道系缘分，心中千疮百孔，念：柏清已有新人，我又何必牵挂，且我已许久未做恶事，何不趁机补偿于他。便自安置关府内，姓名处只填：哑奴。其字迹秀美淡雅，唬的管家亦是叫好。
入关府后，十三香亦是无时无刻，以面纱掩颜，识得一友，唤作荔枝。
十三香虽不擅手语，却为掩人耳目，只得胡乱划比交流，众人亦是云里雾里，半猜半懂。
某日晚间饭后，与荔枝忙里偷闲，于院中乘凉，问荔枝以手语道：“我听闻关府在云杭镇住落，今怎会在此地？”
荔枝早已习惯十三手语，大体识得其意，回道：“关府旧居于此，云杭镇应是暂居，而且据言是有一女子，名唤十三香，甚是厉害，曾大闹关府，伤及众人，为避其之乱，因而搬至此地。哑奴怎会知晓关府居落云杭之事？亦是云杭镇人罢？”
哑奴面纱掩饰悲意，半晌，轻颔首，意道：“。正是。”
荔枝喜道：“哈哈…如此几日后，便是你与乡亲相聚之时，真为你开心…”
哑奴疑惑不解，却也不问，只闻荔枝乐道：“几日后中秋之夜，据言今年云杭盛宴将搬至此地庆贺，云杭镇十二才女皆是来此，据传还有一异国公主前来献艺，相必那日必是热闹非凡，大开眼见。我生居此地，还未曾见此般盛景，实托关老爷，还有那柏清公子福分…”
哑奴心中阵痛，勉强笑颜。
荔枝本是喜色，突想起甚么，眉宇渐隐愁云，满面遗憾叹道：“只可惜。只可惜…”
哑奴轻佻柳眉，眸间惑道：“怎么？”
荔枝摇头轻叹，近于十三身前，压低声音道：“听闻那哑奴琴艺神乎！不想是个害人之人，却是无缘闻得。实乃人生憾事啊…”
哑奴心中心中愈痛，不再言语，只仰头望月。月色甚是明亮，另一处，一对清眸，亦是仰月念思，轻抚腕间清铃，“叮。”“叮。”“叮…”
入府不过数日，哑奴处处受欺。一日，正被迫持一漫水巨盆入厨，不想正撞一洗菜丫婢，溅得两人一身清水。
丫婢却是开口便骂，原来，此婢乃陌孜贴身侍女，唤思鸳，性本骄纵，又受陌孜宠惯，甚是狠辣。见十三手脚笨拙，怒上心头，骂道：“本姑娘今刚邻厨房，你就到此碍手碍脚！适才差被你害，打翻小姐所需鲜菜，真个丑怪！讨厌鬼！姐妹们，且停手上之活，给我狠狠教训此丑女！”
邻处几个婢女闻言，皆是围了上来，打骂哑奴。
哑奴正被众人围打在地，求救不得。但闻“思鸢姐姐，愈加威猛，又私在此教训新人？真乃大将之风。”
柏清、永福不知何时已至门前，见其跋扈，心中微怒，口中不免嘲讽。几婢见是柏清，又闻其似在对自己所言，哪里顾得讥讽，只道其声动音美，都停手嬉笑。
思鸢更是休得面红颊润，笑道：“这三少爷，几个小姐不够你戏，又来戏我们丫头？”
柏清轻笑道：“哎。姐姐们之姿行，堪比小姐。”
一番言语，羞得思鸢众人不知所以，正言间，陌孜鼻黑发乱，奔出厨房，大惊失色，上气不接下气，喊道：“失。失火。火啦！”
脚下不稳摔倒在哑奴脚下，哑奴愣于原地，思鸢恶恶一推，上前扶起陌孜。
哑奴正退于柏清眼下，顿感一炽目无意间疑望自己，自是动弹不得。柏清只觉此女半面其面，甚似…不觉目中恍惚，呆滞不移…正欲上前想问，但闻一声歇斯，“快救火！”
柏清回神，去寻陌孜，抬头间，但见厨房内狼藉一片，黑烟袅袅。柏清笑道：“此为着火，亦是招贼？你瞧这黑张飞，作甚饭！莫不是要毁我关府厨房重地，让我等粮绝！”
众人皆大笑，陌孜抬起黑脸，满心委屈，竟留下泪来，这一流不要紧，却留下两道白道，黑脸间甚是滑稽，哭道：“这还不是为你下厨！不知感激，反倒嘲笑。呜呜…”
柏清强忍内伤，捂嘴笑道：“我心已知，心谢过你。不过，舞剑之手，舞起这炒勺，未免祸及厨房？”
陌孜羞怒，拿着炒勺，便去逐柏清。柏清跳身而起，携永福一道奔逃。
厨房间瞬时安静，几个婢女窃窃私语。思鸢转身，厌恶视向哑奴，“三少爷为你求情，你面子亦是不小！”
哑奴苦笑，只得挥手摇头。思鸢眸间妒意渐生，一掌将其打于地上，众丫婢对其踢打一番，才肯罢手。
夜间，荔枝为十三敷药，痛的十三阵阵颤抖。荔枝不平道：“竟下此毒手，切不可再忍她们。”
十三点头，以宽荔枝之心。自念：柏清有此众人相护，我心甚安。柏清，你生之安乐，我心之所愿！
柏清卧寝内，久久难以入睡，“永福。永福。”
“少爷，啊哈。何时。”永福打着哈欠，急奔入柏清房中。
“掌灯，本少爷睡不得…”
“再过几个时辰，天就明了。啊哈…少爷且睡几个时辰。”永福睡眼朦胧，昏昏欲倒。
柏清自顾思索，“你说今日厨房中，那一蒙面侍女是何人…为何蒙面…”
半晌不见回音，转头去视，永福正欲柏清胸前睡去，柏清将其摔在一旁。永福微醒其神，懒懒道：“是作—哑奴—长相——甚丑——，故而—管家特允—其蒙面…于后。院。杂。役。”
“可是…可是…那神色，。却是。却是相熟。哎。天下竟有如此神似…。恐我近日。之思…”
“呼~呼~”永福鼾声此起彼伏，断了柏清诉清，柏清只得由他睡了，自伏于案间，不得入眠。
次日清晨，哑奴仍是早起为事，将府中所集衣物净洗罢，又去劈柴断木，泡茶洗菜，烧火造饭。虽是大姐小姐，却历经磨难，粗活作得一二。
忽有人传大堂需茶，让其过去侍奉。十三香端其刚泡清茶，行至堂前门外，正踟蹰欲入，却被轲芸婢女露倩拦下，以手掩面，冷嘲道：“尔等丑物，不登大雅之堂！还是我受的累，你且去罢！”
说罢，夺取茶盘，哑奴双手持原状，原地呆站良久，悻悻而归。刚进厨房，半脚入内，一桶寒水，冷不防浇灌其面，惊得她到地而视，竟是一桶。正直寒冬，哑奴瑟瑟发抖，知有人戏她，起身欲走，忽见一青蛇自门外，自向她行来，嘴吐恶嘘，哑奴吓得目不转睛，慢慢后退，不想身后亦是布局，一堆荆棘，正中其股。
哑奴正又惊又痛，但见门外陌孜笑声朗朗而入，“此法甚妙，施于柏清，必着我道，哈哈…出我恶气，哈哈…”
思鸢谄媚道：“正是，此法今施于此女可行，对少爷，不怕不成。”
陌孜大笑，“辛苦尔等。”回身对思鸢道：“且赏些银两，予其些救伤。”说罢得意而去，思鸢诡笑亦，分文未予，自随陌孜去了。
陌孜故技重施柏清，躲藏其房中，以观其狈相嘲笑出气。
但见柏清开门间，水桶直落，少年白影一跃，水落身后永福，浇得一脸狼狈。永福正欲骂，柏清眼疾手快，用力拉永福至身前，起脚踢飞青蛇，恰落暗处陌孜身前。陌孜一惊，跳出正落于荆棘之上，痛的大哭。
柏清、永福闻得陌孜哭声，上前拉扶，强忍不笑。思鸢等丫婢闻声入内，以为大事成已，但见陌孜狼狈不堪，扶起陌孜便行。柏清、永福见其远走，自忍不住哈哈大笑。
陌孜归至房中，玉面委屈，“可恶柏清，平日对林姐姐万般好，对我竟不知怜香惜玉。”
思鸢挑拨道：“今日之事，皆是那丑女之错！”
陌孜叹道：“罢了！是我忘记柏清之狡诈，教我好生吃亏。她一弱女，怎能相比，下次亦莫寻她。”
思鸢还欲言，见陌孜无心，只得作罢。
为慰陌孜之伤，柏清特邀众人相聚，乘舟共游当地胜湖。正洒欢性浓，柏清左手腕间清铃落入水中，“啪”轻轻一响，众人皆未闻得，柏清却顿觉巨响充盈耳间，俯身去寻，正欲下水，众人皆是阻拦。
“少爷，水流如此急，此时亦是天寒地冻，想是捞不得了。不如弃之。旧去新来。”永福自知其铃之意，故而深深感叹。
说至此，又见柏清神色，众人已明其意。轲芸玉手轻抚柏清掌间，暗暗以目传情，为其宽心。
陌孜倒是心大言轻，“莫不是一旧铃，改日送你一金铃，定重于此物！”
柏清已归神色，故作轻松，戏言道：“一女子，竟轻易相赠手链，莫不是亦欲圈我？”
陌孜羞得满面绯红，起身去擒柏清，却近不得身，舟船被此二人戏得摇摇晃晃，陌孜喘道：“”轲芸姐姐在此，你竟放肆，看我不捉你教训…众人皆是欢笑尽乐。
湖边，哑奴刚刷尽思鸢故意予其的巨数衣物，正欲归府，忽见闪亮之物飘过，甚是眼熟，近身捞起，却是心中安然，如今，你都回来，想此生再无相连。如此即死，亦无所挂。
夜间，哑奴为避府中思鸢之命，躲于湖畔，赏析风月。忽见一身影于湖畔，渐行渐近。近处细看，却是柏清。
因起身欲走，柏清已抬头忘见，那轻飘衣纱，熟悉背影，柏清回神，自道：非是十三香，且我与其已断情意…可是，如今。却是为何…“姑娘慢行，见未见得已清铃手链。”
哑奴背对柏清，呆在原处，沉默不敢言，亦不知所措。
柏清近前，观其面纱，笑道：“原来是关府中人，是唤作。额。哑奴？”
哑奴微回其神，指尖微微颤抖，躬身施礼，手语道：“正是，哑奴给少爷请安。少爷。安好。”
柏清理顺衣襟，累坐十三脚下岸边，“即是关府之人，且在此帮我寻链罢，寻到必是重赏…”
哑奴半蹲其侧，终不敢以目相视，手语道：“少爷何时丢链，此处水流湍急，必寻不得了…”
柏清不顾其语，若有所思，自语道：“此处若寻不得，只得向下游去寻，你且勿要告知家中之人，每日至此助我，我即有赏，如何？”
说话间，两对故眸无意间相对，身若经闪受电，虽是夜深幽暗，亦似有光火神明，半晌各自回神。
哑奴目已含泪，低首坐于柏清远处，手语道：“少爷若是喜链，再买一条便是，何必如此辛劳…”
柏清自觉哑奴亲切无比，竟无意间道出真情，“愿于你道，此链。为。一故人相赠，我曾与其有约，虽然。如今…”柏清哽咽，平日人皆言其风趣嬉闹，连轲芸面前，亦是未有此失颜落泪，不知对此哑奴，为何如此宽心，只道其为不言之人，可慰其心，泪语道：“故而万万不可丢，无价物价之宝亦不可比…哑奴，你可愿助我…”
哑奴心感其诚，不觉亦是落泪，掩面手语道：“少爷白日读书，甚是苦累，夜间好好休息才是，快些回去罢。”
柏清突起身，坚定神色，“寻不得此链，必不放弃！哑奴，你若不愿相助，回去莫要言于众人…”说罢，又沿边寻去。
哑奴心念：这又何苦？寻不得几日，你便死心…不再相劝。
几日夜间，至此假意相助其，柏清却夜夜早早来寻，晨初而归。众人皆言柏清白日疲惫不堪，不知何由。哑奴心中明镜，虽是不愿累及柏清，却亦于心不忍。
这日，二人正寻，哑奴自柏清后，目中隐泪，视着柏清焦急背影，于怀中取出清铃，合于双掌间，心中暗念道：如今我已这般人鬼模样，此前之举已断了我二人情意，再无牵连，此语希冀解除你我姻联，此物即为尔之物，莫要再思我…。
说罢，柏清面前顿显日思夜想之物，柏清欣喜若狂，乐极间竟无意抱住哑奴，两人皆是一怔。
柏清只觉此感甚是熟悉，不觉两臂更紧，将哑奴深深圈入身内。十三愣于柏清怀间，自觉淡香似前，暖意袭面，虽万般留恋，亦是回神，轻侧玉体。
“就这样呆一会，可否？”哑奴闻得柏清耳语，身体不由停下，不敢再动一指，泪如雨下，面巾已湿。
“许久未见，你竟瘦了这些，先时抱你入怀，双手环之两肘。如今抱你。却竟环上肩头…想是你过得并不好…十三香。”
柏清轻抚十三玉首，闭目间，哑奴只觉背已湿半，心中难道怜惜之苦。又闻柏清唤十三香，以为天机泄露，大惊抽身柏清暖怀，背对柏清，强定神色。
柏清本沉浸思恋十三香苦楚中，偶抱与哑奴，只感身形相熟，不觉恍惚，求其暂扮十三，以解思苦。见其突然相离，自觉恰才甚是失礼，故而微微收敛神色，歉道：“适才失礼，姑娘莫怪，只突思及故人…近日多谢姑娘相助，定当厚谢…”
未及柏清道完，哑奴身已走远，心却仍停此处。柏清轻环清铃，眸染浅笑，心中喜乐，欢跳归府，不觉胸前亦是湿润一片…
不知如何，柏清寻链、哑奴相助之事，被思鸢暗中知晓，变本加厉，整罚哑奴。
厨房间，思鸳厉声喝道：“哑奴那厮丑物，竟是吃了熊心豹胆，唤了多时不见来，莫不是给我端架子！定饶其不得……”门外哑奴身负重物，踉跄跌入厨房门角。
思鸳上去便是一脚，踢的哑奴匍匐地上，半晌竟未能起身。思鸳见其始终不弃，大骂道：“你这厮混账，竟是有谁撑腰，敢怠慢我思鸳之令，莫要在地上装样，快些起来干活！”
哑奴地上极力爬起，低头手语道：“思鸳姐，是还有何令？”
思鸳见不得其楚楚可怜之相，恶声骂道：“你这惰奴，还不去速将生菜剩叶收了，剁食禽畜，在此慢手慢脚，定是偷懒！”说着手上施展，狠打哑奴肩臂。
哑奴目中泪水不止，跪于地上，暗暗抽泣，手指染上暗灰，菜汁灰土混作一处…。边侧众奴虽心中有怜，亦不敢得罪陌孜红人，冷眼相观，只做着各自手头职责。
“今晚汤水如何？莫要煲老了…。”一个熟悉之音飘散空中，如此熟悉…。是…。茵帘，竟是…。茵帘，哑奴冷凝一处，手间无了动作，亦无力气抬头相望…。思鸳正欲刁难，但闻厨房门外，传来一老叟喘息声…
“茵帘。姑娘…可是…可是。寻得你了。”老叟扶门，见茵帘在内，喜出望外。
茵帘抬头望去，“大管家，如此…神色匆忙，找我是有何急事？”心中疑惑，眉宇渐升疑云。
大管家定定气神，笑道：“明日关夫人寿宴，各处宴席侍候婢女皆已安排妥当，只是…柏清少爷这处指定由茵帘姑娘安排，如今只茵帘姑娘至今仍未选人，不知今日可有打算…。”
众人一闻柏清身边侯女，皆失神暗听二人言语，只愿寻得机会近身侍候柏清。
茵帘闻此笑道：“大管家，是说此事…我心中自是记得，只是至今仍未得良选，不如就我一人…”
大总管面上无显，心中亦是为难，笑道：“茵帘姑娘虽是能力非凡…。只恐当日事多，力不从心，双手难应万事，况官府不小，怎会选不得一人？”众人闻此，皆知此事有戏，摇摇欲前，跃跃欲试…。
茵帘拉过大总管衣袖，低声语道：“大总管怎会不知众婢心思，少爷令我为此事，正欲图个清静…”
大总管亦是压低嗓音，为难道：“这个我自是明白，只是夫人寿宴，少爷身边一人伺候，夫人那边不好交代…。还劳烦茵帘姑娘再寻寻…再寻寻…”
茵帘还欲言，思鸳早已按耐不住，笑近其前，“哟…大总管，茵帘姐姐私语何事如此神秘？莫不是寿宴少爷身边缺人手…茵帘姐姐，看我如何，手脚麻利，自是…。”众人眼见思鸳自荐，自道恐茵帘不会驳其面子，皆无望低头，却无心思手中之活。
未及思鸳道完，茵帘笑道：“思鸳妹妹乃陌小姐身边近侍，我家少爷既是喜爱也做不得这强人所爱之事，怎敢劳烦思鸳妹妹…。”思鸳正撅嘴欲还，茵帘余光瞥见地上愣坐哑奴，问道：“此人为谁，有些面生…。”
大总管回道：“哑奴，刚入得府来…。口不能言，面陋未可视，于后堂做些杂役…。”
思鸳冷笑道：“茵帘姐，莫不是要将此难登大雅之堂的丑物，选于宴会？”
茵帘自是不理会众人目光，自顾走近哑奴身前，身影竟似曾相识。哑奴始终呆愣地上，不愿相，却奈何声自灌入耳中。忽见其似说到自己，心中一怔，忽伏身地上，手中于烂叶间乱抓。
茵帘气息渐近，哑奴臂膀冻僵般陡停，“你是…哑奴？”
熟悉面空，熟悉之音，哑奴不觉眸子微润，半晌回神，轻轻颔首，低头不再相视。
茵帘心中亦是莫名伤感，“如此甚好，既是你，明日随我入宴，侍候少爷…。”
哑奴身似被抽空，呼吸亦是困难，心想拒其，却无力施展…
思鸳冷笑道：“莫不是府中无人，竟容得此物，登堂入室！”大总管亦正欲劝，茵帘笑道：“莫要紧，我道其心静性稳，少爷素喜婢女安稳，今只待其如此蒙纱掩面，未曾不新意，少爷必是喜欢。”
大总管本欲止其再选佳人，见其坚定如此，恐节外生枝，只得定下哑奴。思鸳心中含恨，待众人皆去，脚下一力，狠狠骂道：“你这怪物！在此炫耀甚，还不速去喂食禽畜！”
哑奴恍惚地上，身上青紫，淡淡视着思鸳，心中仍是波澜荡漾，眼空间皆为茵帘模样，恍惚而去。
次日宴间，庭院中红灯结彩，喜气洋洋，众人皆是来往繁忙。门外，宾客纷至沓来，络绎不绝，关青携云清、俊清往来相迎，独不见柏清身影。
日头渐升，众宾坐定，眼见晌午将近，陌孜座间百无聊赖，附在桌上暗暗叹气…。
思鸢眸间睛珠转动，笑道：“小姐，怎如此低靡？只是奇怪，一上午，始终未得见柏清公子身影…。”
陌孜侧埋其首，叹道：“哎…早早和轲芸姐姐出去幽会，扔我一人在此无趣，真个无义之辈…哎…。以后日子如何过得，不如早些归山…哎…。”
雾一一旁桌前，闻得真切，只淡淡低头，品下一口苦茶，暗自神伤…。
二人正自怀心事，无心外物，但见宴席，高朋满座，人声沸腾。关老爷与夫人不知何时也已然就坐正堂。
关夫人放眼席座间，低声附于关青，“怎不见清儿？”
关青心中亦是疑惑，一早便不见其影，连迎宾之事皆未能与，笑道：“夫人宽心，不知何处耍去。应不时便到…”
正当关青心中略有不满，但见柏清携轲芸悦步登入堂前，后面奴仆几人共抬一巨瓷大盆，跪拜关夫人前，“娘亲大寿，清儿特与轲芸献此大礼，祝娘亲身体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关夫人座上笑不拢嘴，关青心中释然，故作责备道：“清儿今晨何去？莫要牵得轲芸与你吃罪…”
轲芸自是笑望柏清，满是幸福…关夫人笑道：“老爷，清儿正值意气风发之年，容其玩耍，莫要相责，哈哈…。”又乐笑道：“只是不知，是否需得早日请林兄前来，相商要事啊，哈哈哈…。”
轲芸怯意绯红满面，乐笑拜贺道：“轲芸失礼，祝夫人青春永驻，笑颜常开，福比三江！”
关夫人乐怀道：“有尔等在，必是如此啊！哈哈哈…”
说罢众人一阵欢愉，轲芸默默视向柏清，正见其秋水波澜，不觉红润染面。柏清见其如此，心中亦是欢喜，掌间轻抚，笑道：“娘亲，柏清携轲芸今晨早出，是为取一神物，献于娘亲…”
说罢，示意身后仆人，将巨盆献上，众人皆起身俯望，但见一金鳞红鲤，身具几丈，口吐灵珠，安然盆间，惊得座间皆是称口相赞。
云清惊笑道：“莫不是数里外长寿江中的祥鱼，如此神物，请得家中，必保安乐。只是传言其性傲狡黠，见其一面亦是难上加难，更从未有人得其，尔等怎会…。请得此神物？”
轲芸笑道：“潜心静坐江边几日未果，今晨忽现其身，落入柏清怀侧，必是此灵应知夫人寿辰，亦感于柏清孝廉，故今日特前来贺寿夫人…”
夫人动容，笑极现泪，“清儿，轲芸，有心…。娘亲。甚是喜欢…”
众人皆是有感，柏清颔首施礼，笑道：“娘亲，喜欢便好…”说着又躬身施礼，携手轲芸玉手，共落座席间。
轲芸手中暖流曾人心间，自是笑望柏清，相言甚欢，一旁陌孜、雾一皆口蕴酸雨，心中失意…。
哑奴侍立一旁良久，见柏清佳人相伴左右，心中虽是酸楚，却亦为安心…不觉失神相望，柏清自感似有目光相视，顺应寻去，却觉熟悉，面纱下眉目，竟有些似曾相识…与那人…柏清失神相望，不觉目间微润。
轲芸忽感身侧柏清异常，轻声唤道：“柏清。柏清。是有何不妥？”
柏清闻声回神，笑道：“无事。无事…”
说着回身细端，竟是那日助其寻链哑奴，不觉心中自然，压低嗓音乐道：“原来是你，茵帘果然懂我，如此，我便安心…。”面纱后，两颊已是晶莹。
此时，万事皆备，关青情谊飘飘，起身祝酒众人，大乐道：“今日夫人寿辰，谢众人到此相庆。此杯敬于夫人大寿！”
众人皆起身相祝，关青再敬下众人一杯，一饮而尽。饮罢开席，青红翠绿，各奇珍菜肴，实令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席下，陌孜心中苦闷，多饮几杯，醉意袭来，忍耐不住，上前嘟嘴，恼道：“今晨怎不叫我前去玩耍，真个无心无肺！”
柏清见其醉意已浓，暗自望向轲芸，轲芸微笑，颔首示意，柏清嬉笑道：“你这猴燥性急，鱼儿必为你所吓，故而钓鱼叫不得你…”说罢举杯引尽。
陌孜苦笑道：“皆是你之理…”
柏清慰其几回，才出笑意。陌孜脚下未稳，踉跄跌坐柏清怀内，唬的众人一跳…关老爷、夫人自收眼底，窃窃私语堂上，喜上眉梢。
陌孜于柏清怀间，但觉清香阵阵，温情四溢，甚是安心，忽抬头正撞其清水之眸，不觉脸上绯红，酒已醒半，起身惊慌无措。
柏清坏笑道：“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陌小姐也…啧啧啧…。”
陌孜羞意难当，惊慌下，竟举筷夹菜，掩笑道：“吃菜吃菜…”柏清正大笑间，茵帘端上一菜，不觉瞳间收缩，眸子幽暗…当日流影飞现眼前…“青涩花，味道虽是苦涩，却是我之最爱，柏清，可喜欢…”哑奴笑灿如阳，柏清滋了一口，却是面目狰狞，“实是苦涩难忍，恶啊。十三香，怎会喜欢此肴？…”十三香微闭双眸，“…哈哈哈，初次却是用得不惯，若是细品，方可识得其中滋味，乃作入口甘甜，忽渐涩苦，再琢却是香醇怡口…可是…”十三香自沉浸其中，柏清亦被其感，鼓气再试，却是苦得无奈，扑入十三香玉怀，娇言道：“。不是…恶啊…好苦…快予些甜水来…。”“哈哈哈…”昨日画面又是清晰，人已去，苦涩却停留不前，愈淀愈苦…
柏清失了神色，举筷将一整青涩花倒入嘴中，陌孜欲阻道：“你这厮如此耐苦？莫急，蘸些汤水再食，否则定苦得你打滚…”
柏清心中泛起苦意，嘴中竟食不得味，咀嚼吞咽嗓间，忽觉醇美清香之气逸起，面色淡染笑意，“你竟是对的，可如今我才品得出。哎…”柏清静默，放下碗筷间，一旁茶杯翻身落地…
哑奴眼见此景，思忆痛楚难耐，但闻柏清此言，纤手已无力气，手中盘托落地，打翻茶杯，水叶溅了柏清一身。
哑奴应声回神，匆忙跪于地上收拾杯身，陌孜、轲芸闻声来，以手纱相浸柏清身上冷茶。
“怎么这么大意…冰了少爷身子，你如何吃罪！”陌孜责骂不止。
柏清笑阻道：“哈哈。你道我是那温室嫩花？哈哈不会如此娇惯，往日何风浪未见，不碍事。莫要相责…”说罢，俯身助哑奴拾起杯盘…。轲芸、陌孜上前相扶，众人摩擦间，两人腕间清铃无意碰触，“叮——”噪杂间，此音却惊得柏清耳膜欲裂，震耳欲聋…哑奴闻声，如经得霹雳，抽身收手。
“你可听得。你可听得…”柏清大惊失色，紧紧抓住轲芸。
轲芸、陌孜见柏清神色陡转，被吓得一惊，“听。听得什么？”
柏清自觉失礼，定神蔫然道：“无事…无事。”
此时关青、夫人闻声已至跟前，紧张道：“发生何事？”
轲芸起身施礼，笑道：“夫人莫要忧心，只一婢女失手打落杯盘无甚大事…”
关夫人望着柏清一身脏水，脸上释然，却有些青色，“如此粗心失礼，且扣得你半月工银…”
柏清上前抱住关夫人右臂，故作哭嚷，撒娇语道：“今日娘亲大寿，切不可为清儿再忧心恼责，否则孩儿便是不孝…”可怜模样，逗得众人皆是开怀。见关夫人心情爽朗，笑道：“娘亲如此疼惜孩儿，真是孩儿之福，清儿自是感动涕零，只是其仆为奴皆是不易，不如趁此恩泽众人，如何？”
关夫人开怀大乐，“我清儿心善怀众，如此，皆依你…依你。哈哈哈…。”说罢赏赐府中上下仆奴银两数吊，皆大欢喜…柏清眼角余光淡淡视向地上哑奴…如今，你可安心…
此事亦加深思鸢对哑奴敌意，不觉对其无名妒意，愈来愈深。这日，又欲对其私刑处罚，只见一人出身阻拦…。
八十一难见真身，茅庐后院点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