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1 / 1)
纪殇低着头没说话,昨天是真的被刺激到了,但是再想想以前,又心软了。
他今天特意找了了一条以前的旧裤子,还能穿。于是也不怕脏就随意的坐在刚刚清理完的地方。临走前给爸妈磕了个头,也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爸妈,我走了。”
下山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闷着头往前走,结果一回头就只能看见纪大伯的锄头了,于是只好站着等。
他只以为自己不是什么心软的人,但是有些东西毕竟不是一两句话,一两年就能还清的。
他小时候很容易生病还不容易好,常常一病就是几个星期,长到五六岁了才好养些,他父亲才敢带他回乡下。出事后他就被接到了乡下养,刚到乡下的时候很不适应,突然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也变得不爱说话,有点什么事不敢和别人说。
在大伯家里呆了一个星期后,就被送到县里的小学去了,住宿的。
毕竟是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没了以前的同学和老师纪殇觉得一切都变得太快了。刚刚到学校的时候也就特别的不适应,别看那一个个小孩看起来挺单纯的其实都是有一肚子的坏水。
第一天上课,老师叫他上台做自我介绍。那时候纪殇穿了一条牛仔的背带裤,和天天在地里跑的小孩不一样,纪殇的脸白白净净的,又是一张包子脸,小肉手背在身后讲话,自我介绍完了以后还鞠了个躬,看起来可爱极了。
一下课,所有的小孩全都围到纪殇面前问问题,好奇大城市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纪殇也都笑着解答,因为妈妈告诉过他,乡下很好玩,乡下的小朋友也都很质朴好相处。
小孩们一个个都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还问几个小问题,后来还拉着纪殇出外面玩,相处的倒是挺融洽。上午放学后也不知道是谁使坏说纪殇是个女生,毕竟这里的男孩子都野习惯了,头一会见比很多小姑娘还白净很多男孩子,又被那么多同学围着难免觉得被强了分头。
于是……
“啊!”毛毛虫还在笔盒里的蠕动丝毫没有收到影响,甚至还爬上了纪殇最喜欢的那支钢笔。
“哈哈哈哈,”一群小孩围在旁边,“胆小鬼,像小姑娘一样!”
那天下午,纪殇就生病了。冷汗和眼泪顺着包子脸滑了下来。摸了摸沾在手上的水,全是冰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腿还不知觉的发抖,脸色铁青。学校老师给大伯家打了电话,看到大伯母的那一刻他就哭了。
老师抱歉的弯下腰,毕恭毕敬的对他大伯母说道:“对不起啊纪妈妈。”
大伯母一愣,不过也顺着老师的话往下说:“我儿子上午才送来的下午就变成这样了!”大伯母看了眼坐在旁边整张脸铁青的纪殇,“不行,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给我个说法。”
“对不起,对不起……”
后来,纪殇就睡着了。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正被大伯母抱着,也看见了大伯母身上的汗。
“好孩子,好多了没有?”
“嗯。”纪殇拍拍大伯母的手,“我可以自己走。”
大伯母也是累坏了只好放下他,“难受了要说啊。”
“嗯。”
回去的路上大伯母在路边捡到了五毛钱,她出来的时候着急钱也没有带够,给纪殇看完病还欠着卫生所一点。
“饿了吧?”大伯母牵着纪殇,“走,咱们买包子去。”
纪殇手里拿着白面馒头,肉包子好小,他就要了个白面馒头。
“好吃吗?”见纪殇点头,大伯母笑着给他擦了嘴角:“傻孩子,有肉包子还要白面馒头。”
纪殇笑得眼睛都弯了,撕了一块下来:“大伯母次!”
“大伯母不饿,你吃。”
“次。”说着,纪殇就把馒头塞进了大伯母的嘴里。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还漏风了啊,”大伯母笑着拍了拍纪殇的屁股,“啊,可能是上次给你拔牙的时候拔歪了吧。”
“没有歪!”纪殇鼓着脸,“没有风!”
“没有没有,吞下去再说话啊。”
也不知道大伯母后来做了什么,再也没有人搞这种恶作剧,看他的时候也是用一种害怕的眼神。
就这么过了两年,地里的收成不行了。
纪家要供他们三姐弟读书,家里拿不出钱,他堂姐就想出去打工了。小学毕业能做什么?大伯母没同意,她苦了一辈子,不想让堂姐跟她一样。就这样又撑了几年,他堂姐还是辍学了,她本来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到了初中就觉得更吃力了。撑了几年见以前的好多同学都赚到钱了就也想去外面拼一拼。
从那时候起,大伯母对纪殇就越发苛刻了。刚开始纪殇还会躲在被子里哭,后来,哭多了,也就不哭了。
上班后,纪殇每个月都会分出一部分钱打回去。纪殇不太爱和别人提这些事情,唯一知道的人只要张奇,也是被缠得受不了才说的,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两个人还是很像的。
用张奇的话说吧,纪殇那就叫记吃不记打。要不是大伯母骗他说2000块钱买资料那件事估计这回的补偿款他可能会自己留着,但是额外补偿款就这么给人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了。大伯母和纪静也不知道抱着孩子去哪了也没人煮饭,纪殇觉得这样也好,不用碰面也避免了尴尬,就和大伯说了准备回去。
“哎,走了也好,走了你大伯母就没话说了。”大伯喝了碗水,“要不要大伯送你出去啊?”
“不用了,大伯。”纪殇去屋里拿了行李,“我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您。”
纪大伯没话说,纪殇刚踏出去半步,纪大伯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叫住了纪殇:“等等,钱还没那呢,大伯给你拿钱去,站着不许动啊。”
纪殇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等着。纪大伯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看看,确定了纪殇还在门口这才放心的回了房。
纪殇也不好驳了他大伯的面子,这钱放他那也好,还放心些。如果真的需要用钱自己到时候再寄回来就是了。
等了半响也没见纪大伯出来,纪殇从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出什么事了吗大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大伯说话。纪殇蹙眉,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想着,便往屋子里走。
一进屋,纪殇就看着纪大伯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嘴里还念叨着:“唉,我不是放在底下了吗?难道是记错了?”
“大伯?”
“你进来了刚好,”纪大伯抬起头,急得额头上都是汗,“你快给我找找那张□□,几十万的钱可都在里面啊,我记得是放底下的啊。”
纪殇伸手进去摸了摸,心说他大伯也挺会藏的啊,居然放在这么多被子的夹层里。放在柜子里的被子比较多,大多都是冬被,不然就是已经不能盖但是又舍不得扔的,一层一层压下来还是有点重量的,黑漆漆的根本不见只能用手去摸。
纪殇也翻了两下也没翻着以为是纪大伯记错了,“大伯,你是不是记错了,”说完又向上下两层被子中间的夹缝翻了翻,也没有。
“不可能啊。”纪大伯站在一边,见纪殇抽出了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冲出了家门。
还等纪殇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好远了,“大伯你去哪?”隔得太远,纪殇只好跟着追了上去。跑到一半,纪殇看见他大伯突然蹲了下来。
纪殇把纪大伯搀了起来:“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纪大伯疼得皱了眉,“可能是一下子跑太狠了。“
“那您先休息一下?”
“没事。”
还没进门,纪殇就听到了屋子里的声音,可不就是他大伯母吗?
“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兔崽子现在翅膀硬了连我这大伯母都不放在眼里了。连老纪居然也站在他那一边。”
“那可不嘛?他们可都姓纪。那你现在可怎么办啊?”
“哼。”只听见他大伯母冷哼了一声,笑着说道:“我也不傻,今天早晨老纪和那小子上山去了,我就送柜子里翻出了□□给藏了起来,你说……”
“老纪!”纪大伯进来的时候大伯母还翘着二郎腿在嗑瓜子,还不是坐在一旁的纪静咳了好几声估计还要继续讲下去。
纪大伯站在门口没说话,就这么看着。
大伯母咳了两声,又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提高了音量:“怎么?来赔不是来了?”
纪大伯咬着牙说了这两个字:“回家。”
“你什么……”意思。
“回家!”
大伯母也觉得尴尬就起了身,“那我就先回去了啊,过两天再过来。”
“快点!”
“知道了,”大伯母被弄得也有些不高兴了。毕竟纪大伯还是第一次绷着脸这么和她说话,还在邻居面前这么不给她面子:“催催催!叫魂啊。”
纪殇跟在后面没说话,纪静一步走到了他前面,瞪了他一眼,好像昨天又是倒水又是一口一个喊哥的不是他似的。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等走到自家屋前,纪大伯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拿了纪殇的钱。”
“我没有。”
“我都看见了你还和我说没有!”没有刚刚那么冲的语气,反倒是让人害怕。
“你都知道了你还问我!”
“把卡拿出来!”
“什么?”大伯母瞪大了眼睛,死活不愿意把卡拿出来。
“把卡拿出来!”纪大伯伸了手,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还存了几万块钱。
纪殇在旁边听着也是被吓了一跳,八万块钱在城市里就不算少的了,更何况还是在乡下。
“那些钱都是我自己存下来的!“
“女儿没钱读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拿钱出来?“
这一句话,把大伯母问住了。
纪殇对他大伯母也算是了解的了,要是换在大公司里讲,那就是典型的女强人了。大他小的时候就知道大伯母很拼命,为了赚钱会去县里找办酒席的人家帮忙洗碗,冬天了带个手套还继续干,每天都早出晚归。到了年底还经常帮人洗房子攒了不少钱。
“把钱拿出来!”
“要钱没有!”大伯母看了纪殇一眼:“怎么?你还能和我离了不成?”
“要是离了你可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纪大伯这些年心里苦啊,娶了这么个媳妇儿。自己赚的钱全部锁在柜子里,平常开销全是花的他的钱,不过毕竟是男人就要担起这个责任纪大伯也甘愿。可是三个孩子没钱读书的时候她居然还能把钱攥得紧紧的,这还有什么还说的呢。
“老纪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么给钱,要么散了吧。”
大伯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卡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不就是要钱吗?给你就是了!我就当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老娘认了!”说话就回了房间重重的甩上门。
“爸,你也太过分了!”
“没你的事,回房去!还不都是你给闹的。”
“这钱拿着,拿着。”把卡塞进他的手里,纪大伯看着纪殇:“密码是你爸的生日。”
纪殇拿着卡,没等他讲话纪大伯就问:“好了,赶紧回去吧,晚了该没有车了。”
“那我走了,有空再回来看您。”
纪大伯没接话,只是摆了摆手。
刚走出两步,纪殇没回头,“大伯,对不起。”就拿着行李走了。
纪大伯见纪殇走远了,“走吧,走吧,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