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工于心计（1 / 1）
二皇子负手站在竹林中。他只有七岁，可是那样挺拔，像坚毅的毛竹，永远不会折腰。他的眼眸中的阵阵心痛，他的母妃，父皇，都是工于心计而忽略孩子的人。虽年纪小，可这宫中险恶，他也自是体会到了些许。
“平儿。”林嬷嬷颠着小脚走来，“怎么个和美人吵起架来呢，她是你母妃呀，虽是美人平时待你苛刻了些，可是父母养育之恩大过天啊。快别再怄气了，这么寒的天，别冻着自己。”
安平没有说话，他站了五天了，没有上课，没有练武，夫子被他遣回家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可是林嬷嬷是自己的奶娘，自然是没少说着广美人的好话。听说广美人生他的那天，天降祥云，夜晚星光璀璨。广美人将他生出来，差点丢了一条命，这件事原本是真是假无从得知，因为广美人是在夜晚生下他，更是林嬷嬷亲手抱出来的，现在却是红遍了京城，人云亦云，逢人就夸广美人善良多姿。就连皇上也似乎若有若无地出现了一些愧疚和体恤。安平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越来越以自己的母妃为傲，更是虚心求教，才落得如今这个西凉第一才子之称。
可是自他六岁起，他就明白了宫中的争斗是如何血腥残暴，他知道自己母妃害人的种种。
他六岁生辰，母妃没有让他办宴席，而是只请了陈贵妃来，后来他莫名其妙晕厥，陈贵妃也“跳井自杀”。他听见母妃交待林嬷嬷，“除去一个陈贵妃是好事，不过不要张扬，就说二皇子晕厥，陈贵妃失踪。我倒是要看看，别的妃嫔要如何跟本宫斗！”她还在夜深人静之时来到他的床边，抚摸着他，轻轻地说，“平儿，委屈你了，只要死了陈贵妃，我们母子俩就有好日子过。”若不是他亲耳听见自己的母妃这样说，他实在不敢相信，原来世间还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后来陈贵妃的尸体被发现，不知怎么的查出陈贵妃欲害皇子不成，阴谋败露投井自杀，陈家更是因此满门抄斩。而父皇也果真因为母妃受了惊吓，那一段时间，父皇天天晚上来陪母妃，母妃每天都洋溢着笑容，甜蜜地亲自下厨，可以看出她心情甚好。他也曾经说服自己，只要母子两人过得好，母妃开心，死几个人又算什么呢。
六岁的那年夏天，父皇招了一个徐美人，两人日日在承欢殿戏水，惹得母妃胸闷气躁，每天动不动就摔东西，把自己锁在房门里，林嬷嬷和他跪了两天，母妃才出来，将他拉进屋里。
“平儿，徐玲儿那个狐狸精，把你父皇带走了，母妃，母妃要怎么办啊？”她抱着他，嘤嘤丫丫地哭着，“平儿，你想不想帮母妃。”随即她抬起头来，望着那双干净的眼眸，“帮母妃一个忙可好？”
他咬咬牙答应。
后来母妃让他把一个小瓷瓶里的东西倒进水池，他干的很好，没有人发现。回去之后，母亲很高兴地为他做了羹汤。
次日，就传出徐美人与奸夫通奸被抓，奸夫五马分尸，徐美人被打入冷宫。他只知道宫中少了一个徐美人，他也好奇问过母妃瓶子里是什么，母妃只是笑着告诉他，“里面是一种很臭的药，能让父皇去了之后就不想再洗澡。”直到很久之后，他才会明白里面装的并非所谓的药物那么简单。自然，这是后话。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有放在心上，也许是父皇不喜欢戏水了，就顺带不喜欢徐美人了。至少这回，没有人死。他在心里告慰自己。
六岁的冬天，父皇要做暖炉，那个做暖炉的宫女是母妃的死敌。那个宫女长的不错，自以为能够勾引皇上，一朝成妃，当然，这些都是母妃告诉她的。她让他再帮她，“平儿乖乖，去把这些粉倒进暖炉里。”母妃笑着递给他一个玉色的盒子，“不要闻哦，是很臭的东西，能让父皇讨厌那个宫女。”
他自然是很听话地招办了。
暖炉交上去之后，不知怎的，父皇大怒，斩了那名宫女。
但是，母妃告诉他的却是：“那个宫女姐姐父皇不喜欢了，父皇把她送回家了，我们又可以安宁一段日子了。”他很高兴，一个晚上没有睡着，想的都是一家三口可以和和气气地过日子——诚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母妃迟迟没有对公主府的那三位下手，不过他们很安分，也“没有”惹母妃生气，他甚至认为他们与父皇没有关系。只觉得，父皇，他，母妃是一家人，要来阻碍父皇母妃的人，都不能好过。
七岁之后，他自己都数不清帮了母妃多少次小忙。总之母妃对他很满意。他过的很舒畅，但是也慢慢觉得，父皇对母妃并不友善，对他再也不甚在意。更是公主府那三位，倾城不过一病，父皇就为她移植最好的梨树，而自己，空有一身好才艺，无法施展。
眸中一丝晦暗闪过，“吧嗒”一声，一支暗箭深深扎进毛竹中，箭上绑着一封信。他咬咬牙，不顾林嬷嬷在场，费力拔出那支箭，心想这送信之人便如此了得，主人岂不更是……
“听着，这是我家主子给二皇子的礼物，可以弥补这些年来二皇子生辰时主子未送出的礼物。还望二皇子好生保存，莫辜负了主子一番美意。”一个冷漠的女声在上方响起，他抬头望去，却不见人影，想必是一走，一片竹叶从送信之人刚刚站过的竹稍掉落，狠狠打在他的肩上，这力道如此之重。他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林嬷嬷被吓了一跳，要去报告广美人，但是安平冷冷地制止了她，“嬷嬷，勿要告诉母妃，本殿不想她多心，你且在这看本殿读完信。”他恶狠狠地看着手中的信件，刚刚那人的话，岂会是来送礼的？分明是来威胁的，别有图谋。他满脸戾气地读完了信，手中哆哆嗦嗦地将信掉在地上。心中无数道惊雷打过。这样吗？
林嬷嬷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去拾起那封信，只听安平的声音传来，“林嬷嬷，此事要是传出去，本殿定让你不得好死。”他佯装镇定，却掩埋不住恐惧，声音一字一句都在发颤，他哆嗦着拾起那封信，塞进自己怀里。“不过是一个好友的噩耗。嬷嬷不必在意便是。”说罢，挥了挥手，林嬷嬷颤着身子离开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二皇子发怒的样子，不过今天他并非发怒，而是在害怕什么。二皇子才七岁，广美人不让他跟别个接触，他怎么会有好友？她狠下心来要告诉广美人。
偌大的竹林，独留他一人，在风雪中。
公主府。
“公主殿下，信已送达，不知广美人……”
“二皇子也不是蠢货。”倾城淡淡开口。“外面的人，死了么？”
“启禀公主殿下，外面的人因为没有皇上的命令，一直在门口候着，四个人里已经冻死了两个。”
她勾唇一笑，“那梨树？”
“奴婢也是奇怪，那棵梨树没事，还活着。”
“哦。”她的脸上没有喜怒，好像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叫人将梨树移进来。尽快栽种下去。”
“是！”
“好好检查一下那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还有那棵树。”
“是！奴婢这就去办。”
画扇走后，她依旧躺在床榻上，暖炉嗞嗞地淌着温热，淡淡的梨花香充盈着整个屋子。是时候，将哥哥接出来了吧。皇奶奶，您喜欢广美人不是吗，那便让您看看广美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跌落深渊的吧，还有你那引以为傲的孙子，我要你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她勾起一抹笑，梨花，梨花，四月便是梨花盛放的季节了。她的眸子突然暗了几分，再过不久就是年关了，宫中自然要大办盛宴，而自己的病又不适合再做借口。三月，便是二皇子的生辰，又是一场宫斗血战。
先从谁开始下手呢。看来，是时候进宫了，会会她那英勇的皇奶奶。
皇奶奶，怎么样，您，准备好了吗？
她掖过薄毯，看向窗外，果然又是开始下雪了，雪花簌簌，将窗外冰冻成一个银色的世界，这样的世界，缺点鲜艳的颜色，比如说——鲜血。她笑笑，血染宫门，这倒是一个红色的好彩头啊。
“画扇，备车。本宫清晨要进宫一趟。”
“是否要告诉皇后娘娘？”
“不必了，母妃自然是由着我的，别扰了她休息。”
“是！”
她轻轻闭上眼，听着窗外一声极其低的脚步声。呵呵，来了吗？
－－－－－－题外话－－－－－－
霏霏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码字啊！/（ㄒoㄒ）/~大家喜欢多收藏哦！
大家快猜猜二皇子收到了什么样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