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在上海的生活，已经逐渐稳定，我重新租了一个单人间，隔壁住的是一对恋人，我们互不打扰。
自从在上海见到了徐毅，我就有种预感，我最害怕面对的，似乎就要来临。
果然，一个月以后，周晓晨来了。
他安静的站在餐厅门口，紧紧凝望着我。那眼神，几乎将我融化。在这个只有我和他的城市，我心中埋藏已久的爱，根本无处躲藏。
我和周晓晨，就坐在一个月前，我和徐毅坐过的那张餐桌旁。比起记忆中的周晓晨，眼前这个人，身上似乎多了淡漠和不羁。
“这两年……你过的好吗？”
这就是，曾让我魂牵梦绕的声音。
“我很好。”我将快要贴在桌子上的头，轻轻的抬起一分，想悄悄的看清楚他的样子。
“你和徐毅，分手了？”他小心翼翼的问我，很显然，乐欣和徐毅，都不曾与他提及。
“恩。”我简短的回答，竟让他莫名的舒了一口气。
“乐欣……怎么没一起来？”我似乎，在不恰当的时候，问了恰当的话。周晓晨听到我提起乐欣，眼中掠过一丝尴尬。
“她并不知道我来找你。”
周晓晨的话，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危险。
“小雪。”
这是周晓晨，第二次这样叫我。
“其实我一直都喜欢着你。”
他极力的想要表达真诚，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害怕听到这句话。从我离开北京的那个早晨，乐欣就像一朵花，深深的种在了我心里。虽然未曾联络，但是我感受着它的每一次花开花谢，见证了它最绚丽的时刻。它如此的美丽，任何人都不该将它折断，包括我，包括周晓晨。
“小雪，当你告诉我，你爱徐毅，我真的很难过。我也曾以为，经过岁月的沉淀，可以忘了你。如今，两年了，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乐欣怎么办？”他话音刚落，我已经脱口而出。
他有片刻的迟疑，然后说，“我会补偿她。”
补偿？难道爱，是可以补偿的吗？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觉得周晓晨有些陌生。
“你不爱她，为什么还要跟她住在一起？”
我的质问，让他感到窘迫。他沉默的悲伤，让我莫名的想起，那个夜晚，默默流着泪的乐欣。我最爱的两个人，无一例外的，让我为之心痛。如果可以，我宁愿难过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们。
“回去吧，回到乐欣身边，永远不要让她知道，我们见过面。”我站起来，向餐厅门口走去。我第一次，对餐厅的客人下逐客令。他跟随我走出餐厅。也许是想对我解释，也许是想为自己开脱，他拉住我的手，对我说，“别赶我走。”我沉默。
“小雪，我是真的爱你，每次想起你，我都痛到无法呼吸。可是，越想你，我就越孤单，越寂寞……”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几乎很难听清楚。
因为爱我，所以寂寞，因为寂寞，所以，跟乐欣在一起吗？因为这可笑的毫无逻辑的阴谋，我的脑袋乱的有些胀痛，原来，这一切，竟是我造成的。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伸出手，打在那张我深深倾慕过的脸上。可他是周晓晨，我怎么忍心。
我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确定，他不是真的周晓晨。周晓晨那么完美，他写过那么美好的歌曲，眼神干净的一尘不染，他绝不会忍心伤害任何一个人。而眼前的这个人，自私的只爱自己。他的世界里，容不下任何人。因为寂寞，就能任凭一个女孩，付出最好的年华，无怨无悔的追随，然后自己毫无愧疚的接受。他口中的爱，卑鄙的让人痛恨。
可我，还是为这个陌生、自私，且与周晓晨有着相同名字的男人，流下了眼泪。
“周晓晨，以前的夏雪，爱过你。可是未来的夏雪，永远不会再爱你。如果你不爱乐欣，就趁早放过她。”
“还有，再也别来找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记忆中的周晓晨，连同我的爱情，一起封锁在那间遥远的音乐练习室里，毫无留恋。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远远超过在北京的那个夜晚，我和乐欣一起喝过的。可无论怎么喝，我都不醉。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绝望吞噬着我，冷漠像依附着绝望的滕蔓一样，越爬越高，我哭的一塌糊涂。
突然好想回家。
我第一次拨通了杨文昊的电话，任性自私，毫不犹豫。
“能送我回家吗？”我就这么卑微的向一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男人求助。在这偌大的上海，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挂断电话还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出现在我面前。但是，我的被眼泪模糊的双眼，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半扶着我，走出酒吧，上了车。我猜想，此刻，他一定对我极度厌恶，且嗤之以鼻。深夜送一个陌生的酒鬼回家，根本不是他应该履行的义务。我理应为此感到羞愧。
一路上，清凉的风，吹的我毫无困意。到我住的地方，已经凌晨两点。
除了抱歉，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只是笑笑，说没关系。
从这里到我住的那栋楼，还需要步行大概一千米，他执意要送我，我告诉他，我一个人真的可以。冷风和着酒精，在我心里酝酿发酵，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皎洁的月华映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人沉醉。
第二天早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觉空洞陌生。可我深深的爱上了镜子里的自己。我想，除了她，我今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平淡的上午，我们都忙碌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下午两点左右，经理刚好不在，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花枝招展的走进餐厅。虽然我没有买过一件名牌服装，但是我闻得到，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奢侈品的气息。
刚好这个时间，餐厅里没有客人，女服务生们，都目瞪口呆的打量着这个女人，极度的羡慕。男服务生们，都殷勤的招待着她。
她刚好从我身边经过，而我又刚好认出了她。
“白晶晶。”
我下意识的叫她的名字。她转过头，摘下墨镜看着我，那双迷人的眼睛里，有兴奋，有讶异。
“夏雪！”她跑过来拥抱我。突如其来的热情，难以招架，但并不令人生厌。我身上的工作服，染上了浓浓的香水味，闻起来，很像郁金香。
白晶晶也曾是餐厅的服务生，她离开餐厅还不足两个月。今天这身装扮，确实很难辨认。
就在她摘下墨镜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看到了大家鄙夷和嘲讽的目光，羡慕，统统转变成嫉妒。
“Hello，好久不见！”没人回应她的话，她却毫无尴尬之色，扭动着身躯，径自走到她最熟悉的餐桌前坐下，以前在餐厅工作的时候，只要餐厅里没有客人，她就会坐在那里休息。
她熟悉的说出了四个菜名，那是餐厅里最贵的菜。
菜被端上来的时候，她请我坐下来。
“夏雪，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不感到惊讶吗。”她睁大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纵然浓妆艳抹，依然掩盖不了她眼里的纯真。
“当然惊讶，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餐厅里竟然住着一个灰姑娘。”
“灰姑娘？”她很满意这个称呼，细细的品味着，脸上难掩笑意。“你说真的？”她问。
“当然，我一向不喜欢说谎，也不喜欢奉承。现在的你，像午夜的灰姑娘，很美。”我句句真诚。
“我信你，以前你就是个老实的姑娘。”她在赞美我，虽然略显平淡，但是我听得出来。“你看看她们，分明很羡慕我，还露出一副讨厌的不得了的嘴脸，真是虚伪。”白晶晶一脸嫌弃。
餐厅里的人之所以这样对她，只是因为她找了一个比自己大三十岁且非常富有的男人，并因此摆脱打工妹的身份，过起了上等人的生活。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白晶晶的眼里，充满了傲慢。“我就是想让她们看看我现在过的有多好。”她神气的样子，竟透着些许调皮。我差点忘了，她也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比我还要小上几岁。
“夏雪，我可是看你人好，才跟你讲这些的。”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似乎要跟我分享什么人生经验。“你看你，人长的还是蛮漂亮的，这都是你的财富，你要及时的利用，否则，容颜易衰，你的财富，会被时间挥霍光的。”白晶晶说的越来越起劲，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知道么，餐厅服务员里，有一个女的，之前还偷偷的在我男人面前故作伎俩，说白了，不就是也想走我这条路吗。但是，我可是付出了辛苦的，我拥有的一切，都是堂堂正正，凭自己本事赚来的，她以为她那种小人心计会得逞呀，根本成不了大事的，想找有钱人，不是只靠外表就可以的，要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说，“这个就跟炒股一样，没本钱，不行，有本钱，不会抓时机，也不行。我特别崇拜我自己，就连那些创业的大老板们都没有我这么厉害，不花一分钱，成功打下一座金山。现在我靠自己的努力，正大光明的成为有钱人，我就是要出来招摇过市，让以前瞧不起我的人，都开开眼。呵呵呵。”
她似乎说累了，终于停下来，吃了两口桌上的菜。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以后？”她放下筷子，似乎又有许多话要说。“我的理想，就是成为有钱人，然后住别墅，穿名牌，开豪车。”
这听起来，像是随口的一句敷衍。她笑笑，说，“夏雪，我可是认真的，我白晶晶从小就有这理想，一直没变过。总结起来，我的理想，就一个字，钱。呵呵呵。”
“你相信爱情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好奇，她如何看待爱情。
“爱情？别傻了，这世界上，有什么比钱更靠得住？不过你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爱情早就被我看穿了。并不是说没有好男人，爱情本来就是场赌博，是有风险的。所以，我们有概率遇到好男人，也有概率遇到坏男人。但是坏人脸上不可能贴着标签昭告天下吧！女人一开始不知道男人什么德行，还义无反顾的付出，坏人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好处，肯定会一脚把我们女人踢开的。
所以说，我们女人，千万不要妄想依赖男人，依赖爱情。除非你先让自己强大，强大到让那个男人来依附你，这个时候，你就成了爱情里的主宰者，你为刀俎，他为鱼肉，要杀要剐，还不是你说了算。”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其实，所谓爱情，也有点像合作关系。在这场合作里，无非就是相互陪伴，共同抵抗孤独。合作不是都讲求双赢吗，大家各自坚持自己的利益，关系才能持久。”
相互陪伴，抵抗孤独？周晓晨，难道也是这样认为吗？他与白晶晶，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白晶晶，活像一个大哲人。虽然她的观点，听起来太过现实和残酷，但似乎也找不出任何纰漏。
她是如此真实的一个人。即使对一个像我这样算不上朋友的人，也能毫无芥蒂的敞开心扉。白晶晶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却有异常清晰的目标，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愿意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乏虚伪和嫉妒。人们总是吹着正义的号角，肆意的对别人评头论足，用清高，包装着自己的小气和庸俗。钱，总是沦落为俗气的象征。虚伪的人，故作高尚，不敢大声的说出自己对金钱的渴望。白晶晶则不然。她说，“我从来不会对钱装客气。”
她骨子里，竟有一种让我羡慕的洒脱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