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接触距离（1 / 1）
两人把垫子铺好，不知道是宋腾有意还是无意，直接无视宋禾那副不情愿的表情拉着她坐一块儿去了。
叶思钧站着把被子扯过去一半盖在曼曼身上，说：“如果不想待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曼曼愣了愣，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还没看过日出，第一次尝试，有点激动。”
其实不是为日出激动，是因为和他靠得这样近而激动。还好夜色昏暗，他应该看不见她红红的脸蛋吧。
叶思钧摸索着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走到栏杆边，但脚步却有些诡异。那动作在她看来，就像个瞎子看不见前方的路，缺少方向感。
“喂，小心啊！”看他碰到一个花盆差点摔下去，她急忙冲上去扶住。
“你走开，不用管我。”他甩开她。
“学长，我不管你，可是你难道不会看下脚下的路吗？刚才要不是我抓着，你就摔下去了。”她郁闷道。
“只是光线有些暗，一时没有看清而已。”他淡淡地说了句，又继续走。
曼曼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基本上在一个地方打转，再次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前面带：“你就不要逞强了。我真的很疑惑，学长你如果路痴到这种程度，是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到现在的？”
白天看他似乎挺正常的啊，怎么现在像个弱视呢？
手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刺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叶思钧皱眉问：“你这是手吗？冷得跟尸体没区别。”
“当然是手了！”竟然说她是尸体，曼曼一字一句大声回道。有如此活蹦乱跳的尸体吗？僵尸也没这么善良可爱的模样好吗！
叶思钧顿了顿，反握住她的手：“这不是手，是猪蹄吧。”
“……”她默默地在心里哼了一声，切，反正就不会对她说好话。但看在他牵手的份上就原谅他吧，嘿嘿。感觉到他手指上和掌心暖热的温度透过皮肤，正缓缓传递到自己的心底，曼曼偷偷笑了。
天气很冷，可是这一瞬间，她感到很温暖。
“前面带路。”
“哦。”
“不准把我有夜盲症的事泄露出去。”
“夜盲症？”曼曼牵着他往前走，想了想，仿佛明白了什么，“原来是因为有夜盲症啊，所以学长你其实不是路痴，是在夜间行动不方便吧。上次迟到，也是看不清路走错咯？”
她就觉得奇怪，一个真正的路痴，应该不分白天黑夜两种吧。
“闭嘴。”叶思钧似乎不喜欢被人戳穿这点，冷声道。
手摸到栏杆，他放开她的手，抬头望向天空，巨大的夜幕上散落着几颗明亮的星星。
那股温暖的感觉消失，曼曼怔了怔，两手交握放在心口，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轻声道：“冬天的星星也很多很漂亮啊。”
“你给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连你在面前我都看不清，你觉得我能看见天上的星星吗？”
“那能看见月亮吗？”
“看得见，”叶思钧手肘撑在栏杆上，唇角勾起一抹笑，嗓音像是美妙的音符低而淡，“无论天上星星多还是少，我的眼里能看清的，始终只有它一个。”
天空绽放开一簇簇烟花，色彩纷繁，点亮了寂静的黑夜，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
“学长，我现在能看清的，也只有一颗星星。”曼曼转过脸，看向他。
“是么？你不是说有很多吗？”
“是有很多，可是身边再多的星星，我的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被那颗最大最亮的吸引。”
“有这样的星星？”
“嗯，有，而且这颗星星被很多人喜欢着，我只是很多人中平凡的一个，就这样喜欢着，不说出来没关系吧。“
他轻嗤一声，目光落在漫天绚烂的烟花上：”白痴，星星又不会说话责备你，要真那么喜欢，大声说出来也没关系。”
曼曼看着他的侧脸，黑色微卷的发丝被冷风有些吹得凌乱。宋禾的话句句回响在耳边，青梅竹马的羁绊，别后重逢的喜悦……还有秦子然，还有许许多多站在他身旁的人。她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轻声开口：“是啊，也许他不会责备我，那么，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可以吗？”
烟花此消彼长砰砰砰的爆裂声掩盖住了她最后那几个低如蚊蝇的字。
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眼，然后侧头道：“十二点整。”
曼曼没想到他转过来，心里一慌立刻别过脸，用手背挡住眼睛：“嗯，新年……快乐。”
叶思钧愣了一下，盯着她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说新年快乐。”
“我指的是上一句。”
“那个……也是新年快乐。”
“是么？”他目不转睛，语气犹然带着一丝不相信的意味。
曼曼有些窘迫，手挡着眼睛拿下来不是，放着也不是，正不知所措，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看了来电显示，低头对叶思钧示意了一下，走到另一边安静些的地方接了。
“冬海，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只是想对你说新年快乐……哈哈。”
那端传来男生不好意思的笑声，她几乎想象得到他的脸此刻肯定又红了。
“应该……是第一个对你说的人吧？”
“是第一个，”曼曼擦了擦眼睛，笑道，“谢谢你。”
“嗯，我家这边下雪了，你在学校还好吗？没什么事吧？”
“呃，很好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我现在跟朋友一起。”
“花……也很好吧？”冬海的语气有点不自然，似乎在想找什么话题说才好。
“花很好，我保护得好好的，还等着它开呢，到时候一定叫你来看。”曼曼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玩开心点，我就不打扰你了，开学再见。”
“你也是，拜拜。”
挂了电话，她松了一口气。多亏了冬海，每次跟他说话，好像心情就能渐渐平静下来，而且无形中化解了一场尴尬。
刚走过去，叶思钧低声问了句：“朋友？”
“嗯……”曼曼摸了摸脸颊，“算是吧。”
他没再说话，转头再次望向交织着星光与烟火的夜空。深邃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五彩炫目的颜色，像是在闪闪发光。
“总觉得学长好像这片天空。”
“为什么？”
“有各种各样的秘密，各种各样的表情，却让人看不透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那这么说，你也像这片天空。”
“哎？”曼曼不解地看着他。
叶思钧笑笑：“该说是蠢得没脑子呢，还是笨得可爱？”
曼曼闷着头不说话，就知道他没点中听的话。
正闷着，一件外套突然兜头甩来，盖在了她脑袋上，伴随而来的是他说：“怕冷还穿那么少，你是想把那毫无立体感的飞机场给谁看啊？”
曼曼懵了半天，低声问：“学长你不冷吗？”
他看了一眼她：“我可不是冷得嘴唇都紫了的人。”
她立马捂住嘴，然后小声道：“谢谢。”
站了一会儿，曼曼终于想起一件事，吞吞吐吐开口：“那个……学长，上次你放在我公寓里的那件毛衣已经弄干净了，一直忘了给你，明天拿给你吧。”
叶思钧耸耸肩，吐出俩字：“随便。”
鞭炮声和烟火声渐渐消失的时候，他们坐回了宋腾和宋禾身边。
宋禾看见她身上披着的外套，眼底滑过一丝异色，抱着肩膀问：“钧哥哥，你不冷吗？”
“我没事，”他坐到垫子上，淡淡道，“不是有被子吗？”
曼曼一惊，对啊，这里有被子就不怕那么冷了，她连忙说：“学长，外套还给你。”
刚说完，他突然伸手将外套的帽子一下扣在她头上：“不用了，你就穿着吧。”
曼曼愣住，很没出息地心跳骤然加快，别过脸把视线撇到一边。脑袋里又开始想入非非了，他是怎么做到如此从容地做这种传说中只有言情小说男主角才会做的事情的啊？是因为以前会对秦子然或者其他女生这样吗？
宋腾装作无事人般，做望天状。
宋禾看看她，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叶思钧，轻轻叫道：“钧哥哥。”
“嗯？”他应了一声，转头看她。
“没什么……”她想了想，眨眨眼睛，“我手冷，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叶思钧怔了怔，接着微微一笑，掌心覆上她的手。
原来，牵手并不代表什么啊，他的关心和温柔也不是只针对自己的。曼曼有些失落地想着，把脸埋进放在膝盖上的双臂间，自作多情了一次而已。
那个夜晚既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漫长是因为冬季的寒冷，短暂是因为与他靠近的距离。
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霞光万丈，她是从他的肩膀上睁开眼的，一见天大亮，而宋腾和宋禾站在栏杆边，顿时火烧猴子屁股了似的跳了起来。
“怎怎怎么回事？几点了？日出呢日出呢？！”
叶思钧揉揉僵硬的肩膀，站起来说：“你睡得山高水远的，还有心看日出？现在都日上三竿了。”
曼曼立刻很严肃地问：“那你怎么不叫我啊？”
“我没叫？”叶思钧斜了她一眼，“你这跟猪一样的深度睡眠，没个一百分贝也叫不醒。”
看他如此真挚的小眼神，曼曼囧了，气势瞬间刷拉拉倒了半壁江山，敢情真是自己睡得太死没听见？
树要皮人要脸，她当下就觉得自个儿是没脸又没皮了，只好默默在心里画圈圈自我催眠：那肯定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