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原罪一（1 / 1）
心中安静，是肉体的生命；嫉妒是骨中的朽烂。
——《圣经-箴言书14章30节》
上帝说人有两种罪，原罪和本罪，原罪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罪性，本罪是人生所犯的罪。我想，我一出生就背上了嫉妒的原罪，骨头估计早就腐烂没了，成年后又背上了杀人的本罪，我是个罪人，罪无可恕，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原谅。
我叫宋冰，我有个比我晚半分钟出生的弟弟，他叫宋斌。或许是因为他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或许是因为他乖巧聪明，惹人疼爱。也或许仅仅是因为他比我晚出生了半分钟，总之结局是他陪在爸妈身边，而我被送回了乡下奶奶那里直到6岁才被他们接回城里。回到城里的第一天爸妈告诉我，你是姐姐比小斌大，要迁就他，让着他，好吃的给他先吃，好东西让他先挑。不论我扮乖也好，调皮捣蛋被老师叫家长也好，爸妈的注意力永远都在他那里，明明我才是女孩，他却占尽了家人全部的宠爱。我承认，我很嫉妒他，嫉妒的不可救药。但那时年少的我不知道那种恶毒的情绪叫做嫉妒，我以为我只是喜欢趁没人的时候欺负他罢了，反正他不会还手也不会还口更不会告诉爸妈，他一向很懂事，懂事得近乎偏执！
事实证明纸包不住火，小孩永远也斗不过大人。我欺负他的恶行最终还是被爸妈发现，我惴惴不安地放下捏着他脸的手，等待着父母的批评，谁知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年仅8岁的我被他们送进了体校。我离开的那一天，三人都过来送我，到了体校门口时我回头指着宋斌说:“我讨厌你！”又费力地仰起头看着我的爸妈“还有你们，我也讨厌你们！”说完之后我从我爸手里抢过行李箱，挺直腰板一个人走了进去，用尽了一个8岁小孩所能有的全部骄傲。
体校的日子无疑是痛苦的，我们早上起床跑步，练操。上午学文化课下午练体育，一天下来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这对于一帮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孩子来说是一种煎熬他们总在哭天抢地找妈妈，但我却甘之如饴。我在这里跑的最快，跳的最远，力气最大，甚至连从前不优秀的文化课在这里都变得优秀了，这里的老师很喜欢我也很疼爱我，我觉得体校简直是天堂因为在这里我才是被注意的那一个，在这里我不用嫉妒别人要嫉妒只有他们嫉妒我！
到了10岁，我被选去练柔道，开始更大强度训练。每天晚上起床跑2000米，吃了饭去上课，下午接着训练不停地被别人摔打然后再摔打别人，运动不再意味着快乐，打架也再也不是情绪的发泄，那时的我打红了眼，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和我的对手，赢了就是将她踩在脚下，输了就意味着要仰视别人。我打架一直很狠，教练很多次都告诉我我柔道是运动，不是殴打，你简直是在玩命！但我宋冰讨厌仰视别人，那会让我感觉我又回到了无力的8岁，因为无力所以像个物品一样被人摆来摆去，任人宰割。当然那时的我还不会想这么多，也不会分析自己的心理，只是一味的打架而已。
14岁是最煎熬的一年，在原有的训练强度上又高了一个等级，环城跑10000米成为了常事，我为了减肥不吃饭裹着保鲜膜跑步，为了增肥强迫运动后的自己只吃大鱼大肉。这一切只是因为省队要来选人了。若是被选上就意味着从此不再是体校的学生而是专业的运动员，或许将来还会加入国家队成为世界冠军，身上披着国旗，身后响着国歌，全世界的人都会注意到我，都会为我欢呼，为我骄傲！也许我所想的很不切实际，但那是14岁的我坚持下去的全部信念！不过天不遂人愿，我还是失败了，比赛中途没有掌握好速度，在过肩摔的时候崴了脚骨折了，直接摔倒爬不起来，把荣耀白白送给了我的对手。下了赛台直接上了手术台，虽然没有留下后遗症但是那种心和身一起疼的感觉我永远忘不了，因为那一刻一直支撑我的信念垮了。
在消毒水的味道里醒来。我茫然地看着四周，然后听到了我妈的声音，那一次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一向温婉的母亲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我好好的女儿交给你你就把她整成这个样子，你赔我的女儿啊！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宋冰一向很优秀，我也不清楚她怎么会……”
“珍玉，你冷静点……不关人家杨老师的事。”
“你要我怎么冷静，小冰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她……她……我对不起她，对不起，还有你，你赔我女儿，你赔我！！！”
我听得头昏脑涨，要不是麻醉还没过没有力气我真想叫他们闭嘴，结束这场闹剧的是宋斌的一句话“爸，妈，杨老师，你们别吵了，姐醒了。”
他们一瞬间安静下来围到我的身边，我妈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满眼泪光声音哽咽“小冰，你没事吧？还疼吗？”我无力地摇摇头，眼泪不受我的控制顺着脸颊流下来，我拼尽所有的力气问杨老师“老师，我再也没机会了对么？”
杨老师无声地拉住我的手，从他的沉默里我明白了一切，无力地闭上眼。
重回学校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我被他们安排进了宋斌所在的初中上初二，和宋斌同级不同班。这些年虽然我们也有学文化课，但毕竟跟从小就学的不一样。于是第一次期末考试，我考了年级倒数第二，因为倒数第一交了白卷，而宋斌他年级第5，他们班第一。那一刻，熄灭了好多年的嫉妒之火死灰复燃。
“宋冰，诶，原来你成绩是真的不好啊！”唔，我没有让老师告诉同学我的情况，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普通的转学生。
“嗯，我没骗你吧！”
“诶，你跟年级第五那个宋斌名字同音，你俩认识不？”我和宋斌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像我妈虽然是男孩子但是五官精致。我像我爸，放在男生里算英俊潇洒放在我这里就只能说不丑。
“没有，我不认识他。”走在我们前面的宋斌脚步顿了一下，我对着同学，微笑。
初二后半学期，我和两个女生结伴回家，路过宋斌他们班门口时听见了桌椅相碰的声音，我好奇地往里看，旁边的女生拉着我说“阿冰，快走，别看别惹事！”我正准备走看见了角落里宋斌的书包，打架的人里面没有宋斌，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被打的人是宋斌。我站不住了，嘱咐跟我一起的女生去找老师，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我拽开正在打人的男生，看见果然是宋斌，我一脚把那男生踹到了地上。另外两个男生愣了一下，其中的一个伸手推我，张嘴就骂“他娘的，三八，给老子滚开”我瞪了那男生一眼一脚踹到他肚子上，倒着的两个
和站着的一个对视了一眼“妈的，骚娘们挺横的啊！老子打人关你逼事？”说完三个人一起上来，我抓住领头的那个打过来的胳膊一扭，一脚踹在他膝盖上，然后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到了地上我冲着他的胃狠狠踩了两脚，然后骑在他身上挑会让人身体疼痛的地方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同时我身上挨了另外两个男生的拳头和脚。说实话有点疼不过和体校相比差远了。我知道，就算我再厉害一个女生也打不过三个男生，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领头的使劲打，镇住他们等老师来了就没事了，于是我没有管他们任凭他们的拳头落在我身上，只是在他们拉扯我的时候反抗一下。
“我靠，嘶……妈的，娘们，你他妈住手，你们两个快点拉来她啊！诶呦，姑奶奶别打了，我错了，干！！！”其中一个男的着急了，发起狠来拿起板凳就要往我身上砸，我身后的宋斌急忙站起来搂住他的腰往地上倒，那个人的板凳失手砸到了我身下混混的脑袋上，咚的一声然后瞬间所有人都愣了。
我先缓过神来从他身上站起来再拉起宋斌“奶奶的，我宋冰的弟弟是你们这帮狗东西动的？你们要是再敢动他一根毫毛，老娘不要命也要废了你们！”不管亲不亲，我宋冰的弟弟我再不待见我也不能让别人欺负。
这时他们班的班主任急匆匆地赶来，看见满地狼藉，头上顶包的混混甲，倒在地上的混混乙，愣在原地的混混丙和一脸无辜的我和宋斌。宋斌班主任叫了一声指着混混甲的头问道:“你你你，谁干的？”我和宋斌一起指着混混乙“他！”
混混乙:“……”
环顾四周，发现唯一的女生就是我，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哭:“老师……他们…三个男生欺负我弟，还打我……疼……好疼……”
宋斌:“……”
混混甲乙丙:“……”
班主任:“……”
我一路从学校哭到了医院，宋斌和老师们解释了来龙去脉，起因是因为宋斌不肯借他们抄作业也不肯给他们保护费，他们气不过就商量下课了之后在教室堵值日的宋斌想要给他点颜色，于是就有了我亲眼目睹的那一幕。问讯而来混混乙的爸妈付了所有人的医药费，求老师不要声张。在宋斌的强烈要求下他的班主任没有告诉我们爸妈，只是打电话和他们说她留下我们两个人帮她打扫卫生。挂了电话之后她对宋斌道:“以后出了这种事千万要及时告诉老师，下次再有我可不帮你圆了。老师知道你不想给我和你父母添麻烦，但是你也要懂得求助啊！还有宋冰你，再担心弟弟也不能冲上去就动手啊！你一个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老师知道你从前是体校练柔道的，可是毕竟女生怎么也不是男生的对手，你们懂吗？”
宋斌:“我知道了，明白老师，让您担心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我:“哇……”接着哭。
宋斌:“……”
班主任:“……”
从医院走出来，和班主任挥别之后我抹干净眼泪，在旁边的小卖铺里买了包湿巾“哭死我了！眼睛都要废了。”
宋斌:“……”
“姐”宋斌道:“你……刚刚……谢谢！”
提起刚刚我就来气“妈的，你小子没长手吗？你就让人打吗？别告诉别人你是我弟，靠！没用的家伙！”
宋斌笑得温文尔雅“我知道了，可刚刚是你告诉别人的！”
我:“……”
“其实，我刚刚护住了重要部位，不会被打出事的。而且，他们已经有两次记过了，咱们学校规定有三次就一定会被勒令退学，而且我学习好，是老师校长手里的苗子，我如果被人打了事情是不会善了的。这下好了，就冲班主任肯不告诉咱爸妈就知道她一定会帮他们把事情压下来的。我本来以为……过两天就看不见他们了。”
我突然感觉我的弟弟好可怕，我一点也不了解温和的外表之下他真正的灵魂。我甚至有点怕他。不过我没有想到这是我和宋斌唯一算是美好的回忆，我被恐惧和嫉妒蒙蔽了双眼，后来我无比后悔没有好好对他，无论他多可怕我多嫉妒他都好他都是我的弟弟，而我却等于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