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1 / 1)
直到三日之后,晏霜姿才弄明白了原委,她心中深恨帝王无情,只是眼下她最恐惧的是李云聪被在诏狱里被用刑,锦衣卫的诏狱,臭名昭著,进去的多出来的少,能活着出来的不死也要受尽酷刑,晏霜姿跪在晏横刀与杨元智面前道:“求父亲与老师想想办法,便是不能放人,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哪怕是上下打点一番,我怕……我怕他们给三哥用刑……”说到用刑两个字已是崩溃哭了出来,可见这三日来心中已想了无数遍最恐怖的结果!
晏横刀道:“你这孩子哭什么,这才弄明白缘由,哪里就能立刻进得去人,总要容我们找到路子吧,这路子又不能乱找,那可是诏狱,路子不对反而要坏事!”
杨元智也叫她起来,思量半晌道:“往李家送消息的人如今还在路上,除了知远李家又无旁人在京中为官,少不得咱们先帮衬着,打点是要打点的,我想着有个法子,说不得倒能试一试,东厂的大太监张印新,据说病了不少时候,是慢症,病情缠绵把他折磨的不轻,若是再没有起色,虽说不至于丢了性命,但职位只怕是要拱手让人了,他如今到处求医问药,若是咱们能解了他的病痛,再不济另加送些财物,求他说句话,或许能走通路子。”
晏霜姿忙问道:“东厂不是同锦衣卫不对付吗,原本就是皇帝扶植了制衡锦衣卫的,如何能说得上话?”
杨元智摆手道:“都是一丘之貉,背地里早就有些勾连,而且张印新与锦衣卫副使是同乡,素有往来,若是他能说一句话,只是进去看一看人,不需要费他多大力气。”
晏霜姿忙问道:“他得了什么病?”
杨元智道:“据我推断是足疾,身有残疾不能做官,东厂内部倾轧也厉害,此人不敢信任太医院,深怕哪个大夫被人收买了,给他抱呈一个无药可医上去,继而丢了官职,所以都是外头偷偷寻医问药。”
晏霜姿道:“我去看!不管什么病,看了才知道,万一我治好了我就跟他开口求这事,治不好我一句话不说了!”
晏横刀道:“别胡闹!这可不是儿戏,你怎么能上大太监府上去!”
晏霜姿哭道:“我求父亲想办法,把风放出去,等张家找我上门,没有别的办法了,再不进去打点我怕真的来不及了!别说张印新不相信太医院,便是老师能治,也该我替老师去,若是为此事被人诟病老师同阉党有所勾连,那是万万不能的,只能是我去!”
晏横刀被她哭的左右为难,良久道:“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胳膊肘都拐到哪去了!你待我先去找人打点,准备银子,等风声传到他耳朵里,咱也好有备而去!”
晏霜姿心急如焚又等了几天,果然有人来杨家递帖子,她被叫过去时,见来的是两个穿戴不俗的婆子,把她好一阵打量,又问了许多话,最后才说请她上门看病。
晏霜姿跟着那两个婆子到了什刹海附近一座大园子,直到进了三进院子,才见到了卧床不起的大太监张印新。
张印新倒也不避讳,直接让她看诊,晏霜姿定下心,搭了脉,又看了他足上患病部位,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他脚上长了肉刺,也就是医学上说的鸡眼,只不过他的情况已经比较严重,不但足趾变形,而且骨外已生了骨疣。
晏霜姿说了病因,张印新点头道:“倒像是有些本事的,与往日那些郎中说的有些不一样,咱家听你说的倒是更明白些!”
晏霜姿道:“老先生们更稳妥,多用些保守的法子,只是见效慢些,若是假以时日,也未必不能痊愈,小女这法子有些不同,先生的病情已绵延多时,如今少不得要用金石之法,将患病部位切除,再加以药方康复,虽是兵行险招,但胜在快速,多则十日,少则七日,先生便能下床行走了。”
张印新现在最紧迫的就是时间,忙道:“你当真有把握,这法子可有用过?”
晏霜姿道:“小女原在应天府时,用这法子为三五人治疗过。”
张印新问道:“都治好了?”
晏霜姿点头道:“都治好了,且并无复发,最早的一例到如今已有七八年了。”
张印新道:“好!女大夫如此神技,咱家便信你一回!”
晏霜姿忙道:“如此我开个单子,请先生这便叫人准备一应物什,只待东西齐备,便可立即开始,且这只是极小的一场诊疗,先生自己便可全程看到。”
她这样一说,张印新便更加放心了,待她开了单子,下人们便开始忙碌起来,第二日上午,晏霜姿在头一天收拾出来的房间里给张印新做了肉刺切除,张印新十分高兴,麻醉过后,虽是有些疼痛,却不愿再用止痛的方子,这毛病缠了他十多年,总算是寻着一个有本事的大夫给根治了,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只要没了这毛病,大好前程更进一步的机会多得很!
晏霜姿忍着心焦在张府又等了几日,直到张印新已经能独立行走,才叫来她道:“你很有些本事,听说你是太医院杨院使的关门弟子?”
晏霜姿答是,张印新便道:“看来,杨院使这是有事找咱家帮忙啊?谁都知道咱家不信那帮官医,却偏偏有人往咱家耳朵里吹风,说是他的弟子能治好咱家的病,如今既然治好了,咱家也说不得要送个顺水人情,说吧,什么事儿啊?”
晏霜姿立刻起身行礼道:“不敢欺瞒先生,顺天府尹李云聪,是小女的义兄,半月前圣上突然下旨,命锦衣卫将他下了诏狱,杨家有祖训,原不许后世弟子以救人之举挟恩图报,如今这般,实是人命关天,无奈之举,并不敢以此向先生要求许多,只求先生说句话,让小女能入诏狱探望一次,若是先生实在为难,小女也绝无怨言。”
张印新倒不吃惊,他身为东厂副使,既请她上门看病,定然早就打探清楚一切,知道她上门的目的,只是问道:“就只是探望?怎么就想着走了咱家的路子,文臣武将,对咱家这样的人那可是避而远之的很!”
晏霜姿道:“并不敢奢求放人来为难先生,君上此举自有深意,庶民不敢置喙,只是诏狱凶险,小女深恐兄长在其中有所不测,义母独此一子,她年事已高,受不得打击,实在是要探望一番才可安义母之心。小女在京中并无旧识,先生的大名还是听家父说起,曾言道先生亦是读书之人,大节不亏,性情忠勇,可堪与当年怀恩老先生及后来的毕老先生相较,若能求得先生一句话,定是能如愿的,恳求先生垂怜。”
张印新此人或许说得上大节不亏,不过他确实有个毛病,就是爱听奉承话,还有些官迷,怀恩太监的耿直清廉就不必说了,当年很得文官们尊敬,作为宦官堪称绝无仅有,而她说到毕老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嘉靖朝的东厂提督毕云,这官职正是张印新现在心心念念的,那位毕老先生一生谨慎忠诚,很得皇帝赏识,多有褒奖赞誉。
张印新听了笑道:“嗯!是个会说话的孩子!顺天府尹咱家是知道的,李知远向来勤谨清廉,此番上折子建言立储,原本也是为人臣子分所应当,不过是时运不济,赶着圣上心气儿不顺的当口,拿他做筏子罢了,既是没有夺了他的官职,想来不过是锦衣卫瞎忙活两月没找到把柄,便寻了个什么由头好给上头交差,待这口气儿顺过来,圣上找个台阶下了,自然就出来了!你想着去看看倒也有心,这进了诏狱啊,任你身份再高,也少不得要在那些人手里吃些苦头,得了,这事咱家管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过些时日咱家派人上门领你去!”
晏霜姿终于听了这一句准信儿,几乎要软倒在地上,力持镇定又向他道了谢,才魂不守舍的被人送出了门。
晏霜姿在家里又等了四五天,只觉得像过了四五年一样难熬,终于等来了张印新的消息,给了她一方牌子,叫她自去诏狱出示了此牌,便会有人安排她入内,只是不许她带任何东西进去。
晏霜姿早就防着这些了,她不知李云聪究竟有没有被用刑,若是被用了刑,总少不了要用些消肿祛瘀,止血生肌的药材,早就和碧桃日夜赶工,做了几样药丸出来,贴身藏了,又揣了许多大小面额的银票,这才让关立赶了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