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四个故事【完】（1 / 1）
琉璃宫阙。
“冰清玉洁者，星为尚”。宫殿中传出自语，声音悠远。慕笙明黄色的寝衣恣披，长发妄之束之。诺大的寝宫屏退待从空寂无声，殿中灯火似明似暗的跳跃，她呆呆的看着蜡烛的火光打在手中的纸页上，怅恍惚，若回到了那一岁时。
帝王之家无真情。身为太女的慕笙于此言可谓体之甚深。来自同胞的步步逼近，来自父皇的步步忌惮。每走一步，便有千千万万人紧盯，恨不得代自己一步就踏入污泥，从此掉入那万丈深渊之中，不再返来。
既众不愿服于我，则己必使此天下之人皆臣服！薄弱的身躯，庞大的野心。小小的慕笙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心中的目标。一路艰辛，给人语而不能言。
时间渐长，如果说一开始只为一口气而奋上，但是日渐明白百姓之苦，百姓之需。理由也好，借口也罢，那个位置，无论用怎样的手段，必不可予他人之手！
边远小镇。
青墙黛瓦，袅袅钦烟。
正值草市，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慕笙一身便装混在其中，随着拥挤的人群大流所移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慢慢稀少起来，慕笙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
流水潺的河流，青石板的石桥。
所到之处到也不错，找不着路的慕笙也不慌乱，随意挑了一个方向，渡步而去。
有许多事便如同注定一般。慕笙看着远处栏杆之人，心里涌出隐约的感应，江南而下的寻访志士之人，几次三番的求而不得，自己也曾远远看过，楼上之人的明媚之姿，心中不忍，告诫自己如果今日不曾相遇，便回京罢。但现如今，或许便是注定吧，心中五味杂陈，有命运的宿命之感，有野心的蓄势待发，更有一种莫名欣喜放轻松之感，思及行及，举步走了过去。
若我有一天万之之上，便许你一人之下。
她倚栏杆，手执书卷，眺望小桥流水。她执一伞，凛冽温然，打楼下站定。
“无它否”？慕笙上前问好。
“ 不在下乎？ ”如小潺流水般声音传来。
目光相集。
她巧笑倩兮。她眼语笑靥。
“在下慕笙”。
“在下瑶言”。
梨窝醉人，她们都若有若无的明白，这一场心动，牵动甚广，却不知道，竟牵动了一生情缘。
后来的回忆里，大概是慕笙这一生最暖的回忆。
边远小镇的起居作息，悠然自得。晨间的寻常案头，她为她煮酒泡茶，红袖添香。她为她理三千青丝，执笔画眉。
午时的边远小镇，处处留下她们之间的诺言。河畔金柳。她入她怀，明媚娴雅，深情双眸亮若星辰，许下几世诺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河灯流水，她拥她入怀，笑靥耳语，吻她带笑的眸，亦与她海誓山盟，宁负天下不负卿。
发乎情，止乎礼。
“发乎情，止乎礼”。慕笙一声自语让回忆戛然而止。
慕笙紧盯手中纸页，许久之后，一声深叹，久久不息。
殿门之外。
“发乎情，止于礼”。有一人久立默然，却泪流不止，最后悄然离去。
旦日。
占星楼阁。
丝竹管弦之乐，酒觞曲水之美。
慕笙倚一方床榻，端一觥佳酿，且听且饮，端丽冠绝。瑶言执一方古琴，指尖轻弹，缕缕悠扬，风姿绰约。
笙歌乐然，余音缭绕。
曲到动情时，瑶言从古琴处起身，随意端起一壶酒水喝下一口，走到慕笙身旁，轻轻覆上了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将酒一一渡去。酒香情深，爱到动情时，瑶言手轻抚于慕笙衣口处。
却。变故突生，瑶言被慕笙一把推开，逃离而走。瑶言被丢弃于床榻之上，眼睁睁的看着慕笙惊慌离去的背影。笑了，却也哭了。
依旧的占星楼阁之上。傍晚时分，风急灯暗。
“冰清玉洁者，星为尚”。瑶言衣衫凌乱，执一壶烈酒独自望星，嘴里喃喃着这一句话。
世人皆传，国之圣君，聪慧灵敏，心胸宽广，用兵如神，有如天助。好一个天助，可不是天助么。
碧玉年华的相遇，一往情深执着与之不离。知道她是皇女之后的自荐出市。至如今花信年华的相陪于此，看那人从皇女而今的国之圣君，无一人的后宫之庭，一人之下的宠幸无际，发乎情，止于礼。自以为，她是如此的爱自己，而如今，真相却好一个不堪于目。曾经有多么的相信，现在就有多么的讽刺。
愤怒至深，瑶言一把将壶掷地粉碎。好好好，好一个冰清玉洁，你愿我冰清玉洁，我偏要做冰不清！玉不洁之人！
翌日，市间皇榜。
国师与侍卫私通，贬为庶奴。
北楼之上。
慕笙一身皇袍独立危楼，看着素裙的她越行越远，直至不见。思绪纷飞。
楼阁床榻凌乱之处，落红刺目。榻上之人神色凉薄，脖颈暧昧之色尽现，衣衫大开随合。
“民女如今二十有四，已是人老珠黄，不于婚于子，愧对地下父母”
“你不能杀他！他是我夫！是我以后孩子的父亲！”
“民女自知身份低贱，不愿留于宫中，甘愿一生为奴”。
慕笙扬飞手中纸条，转身下楼，自有气度。
从此，她只是帝王。
从此，再没有人知道，帝王曾有笑靥。
纸信飘零螺旋于地。
字迹轻跃于纸，却重如山海。
愿从此。
余命如浮萍，随世沉浮，巧笑倩兮。
愿从此。
汝荣华一世，一生唯荣，笑靥不现。
后记。
一人之下的便利大概是很好的。例如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支开所有的人，可以旁若无人的进入国君寝宫，忘情之水，浮生若梦。
床榻之上的落红之旁，手指之上的伤口微藏。
那一夜的悱恻缠绵，自己一人记住便好了。
多年前的自卜占星，那个劫，不是情劫。
而是。
生死之劫。
生死十年踪，死生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