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车队（1 / 1）
【第十一章】车队
前方的两辆车停下了，有人走过来，李奇和赵明明也下了车，举着手电去走过去。来者不知何人，李奇警惕地把手按在腰间的92式上。
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你们是从城里逃出来的？”那两人似乎并没有携带武器，语气也比较和善。
“对，今天凌晨从城里一路赶过来。”李奇回答道。
“你们之前都在防空洞里？！”其中那个偏瘦的中年男人惊异地问，“我以为防空洞里不会有人活下去了。”
赵明明和李奇对视一眼，不太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另外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扯了一下瘦男人的胳膊，打断道：“我们这里有六辆车组成一个车队，准备往东北走，你们要不要加入？”
“往东北……”李奇犹豫了一下，他的计划是去内蒙，东北那边地理环境虽然不错，但是人太多。
“据说东北那边还没有遭受到陨石危害，社会比较稳定。我前段时间联系上了在东北的亲戚，他们那儿还照常上班上学呢。”瘦男人说。
稳定的社会环境的确是一个非常诱人的因素，但是李奇还在犹豫，赵明明却心动了，如果能跟上车队，他就不必只依靠李奇一个人，万一李奇抛下自己，他还可以向别人求助。
“我们今晚还没有找到住所，能先跟你们回去吗？至于要不要跟过去可以明天再做决定。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该往哪去。”赵明明接过了话茬。
李奇斜了一眼赵明明，他隐约觉得这孩子心机很重，但又觉得赵明明的每一句话也很在理。
车队的人驻扎在不远处的几座小木屋里。李奇和赵明明锁了车走进去，发现一屋共有十六个人，其中有三户三口之家。
“赵明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内的角落里传出来。赵明明转过头，竟然看到了孟紫薇。
“格格……”赵明明赶快走过去，“叔叔阿姨好。”
孟紫薇和父母在一起，他们看起来神情憔悴。孟家的状况和赵明明他们很像，一开始也是躲在自家社区的地库里，虽然他们那儿没发生杀人抢食的事，但自己本身已经弹尽粮绝，不逃出来就会饿死。
“我们是昨天下午遇上王叔和刘叔他们的。”孟紫薇带着赵明明认识了一下屋里的人，刚刚在路上遇见的胖男人和瘦男人就是她口中的王叔和刘叔。
屋内年龄最小的是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年龄最大的是刘叔的父亲。
“哎，这是……”孟紫薇看着李奇，又低声问赵明明，“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儿眼熟啊。”
“就是那天你搭讪的消防员。他叫李奇，之前那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一起。要是没他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李奇勉强对孟紫薇笑笑，他现在没有精力和孩子们打交道。
“这附近并不安全，”刘叔坐在屋外的篝火旁，“有狼。”
李奇接过一个女人递过来的水，安静地听着。
“三天前，老王的女儿被狼叼走了。我们现在也没找到。”刘叔看了眼远处抽烟的胖男人，“他就那么一个孩子，老婆也离婚了，孩子才六岁……”
“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出发去东北？”李奇打断了刘叔的唠叨。
刘叔扔掉拨火的棍子。
“这条路是北上的必经之路，我们还想再等几天，凑够十辆车再走，现在加上你们，有七辆车了。”
“我们不一定会跟着你们。”李奇放下水杯，“今天我几点守夜？”
刘叔深深看了眼李奇，问：“你不是消防员吧。我看你像军人。”
李奇皱了皱眉毛，反省自己刚才语气是有点儿冷，赶紧微笑了一下：“没有刘哥，我没当过兵。”
刘叔见李奇态度和缓一些了，想是这年轻人可能只是太累了口气不大好而已。
“那行，你先休息会儿，四点半到五点半你和那个学生过来守夜。”
“赵明明？他就算了吧，他就是个孩子。”李奇说。
“孟家的姑娘都守过夜。那小子一看就缺乏锻炼，细胳膊细腿儿的，陨石砸过来他跑得动么！”刘叔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进屋了。
李奇走到路虎旁，赵明明正拿着自己的备用钥匙开了后备箱翻腾着。
“找什么呢这是？”
“哎哟吓死我了！”赵明明捂了捂心脏，李奇轻笑一声。
“干嘛呢你，鬼鬼祟祟的。”
“你过来，我告诉你。”
李奇往前走了两步，赵明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刚才问了一下他们吃的东西，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干粮了，淡水都靠溪水补给。咱们车上有这么多食品，我怕他们抢，所以就把车后座上的东西都放到后备箱了，免得让人透过玻璃看见了。”
“你倒是心眼儿挺多。刚才你跟那俩男人那么亲热，我还以为……”
“哎哟你表面上总不能跟人发生冲突吧？”赵明明冷哼一声，“不过我在后座上还放了两包吃的，总不能光溜溜的啥都没有，这不更让人怀疑么。”
李奇的目光冷下来，他不喜欢心重的人，而这近一个月的相处让他意识到赵明明并非一个单纯的孩子。下意识地，李奇向旁边退了两步，想离赵明明远一些。
不过，赵明明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他心眼儿挺多，但是不会收敛掩藏。如果真是个油滑老道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对自己产生隔阂。然而赵明明并不知道李奇在怎么想自己，他现在就希望能活下去，活到和妈妈相见的那一天。
夜里，李奇和赵明明并没有睡在木屋，他们仍旧是把路虎车前座放平。毕竟木屋里的条件还不如车里好。
赵明明睡得很不踏实，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高考前一天找不到复习手册了，他在班里到处问，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后来孟紫薇说是王胖子王博仁拿走了，赵明明赶紧去找王博仁，王博仁却当着他的面把手册撕了让孟紫薇扔进女厕所里。赵明明冲到女厕所的垃圾桶中找那本被撕碎的复习手册，却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教导主任把他骂得头破血流，说他没家教……
“我的练习册！”赵明明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李奇的电子表正在滴滴滴的叫着，四点半了。
“做什么梦了……”李奇皱着眉头揉了揉僵硬的后脖子。
赵明明的脸红了红。
“梦见高考前，同学把我练习册撕了。”
“同学干嘛要撕你的练习册啊。”李奇笑了。
“嫉妒我学习好呗。”
李奇上高中时倒是没遇到过这种事儿，他那是个烂高中，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成绩也差不太多，大家上学就是吊儿郎当，无所谓考不考大学的。
“你们北京四中的学生就这素质啊。”
“当然不是……我这不做梦么。”赵明明把身上盖的外套叠好扔到后座上，下了车。
夜里凉爽了许多，郊外的空气也不像城里那么呛鼻了，赵明明活动了活动身体，和李奇坐在快要熄灭的篝火旁。上一班守夜的人打着哈欠回去了。
“你危机意识太强了。不过这或许也是件好事。”李奇拨了拨火堆。
赵明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抬起头看着夜空，北京的污染太严重，就算到了郊外也是乌烟瘴气，天上只能看见几颗小星星和半片惨白暗淡的月亮。
“是不是到了内蒙就能看见星空了？”赵明明自言自语。
“你还想着星星呢，星星掉下来快把北京砸没了。”李奇突然很想抽一根烟，他摸了摸兜，却只找到一只打火机。
“我的名字里有太阳有月亮，就差星星了。我小时候老央求我爸给我摘星星。我们家那会儿挺穷的，父母都是外地人，不好在北京扎根。有时候我感冒了都不敢去医院，怕付不起药费。所以每次我生病，我爸就找张彩纸给我剪一打小星星。你说一大老爷们蹲门口剪纸星星也挺逗的。”
李奇回忆了回忆自己的老爹，他家祖上几代都是北京人，他老爹是东四的以片儿警，五大三粗的，时常加班或者负伤，有一次严重了，家里一个多星期都是血味儿药味儿。他还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老爸骑着二八自行车带他去白魁老字号吃豌豆黄……
“后来，”赵明明打断了李奇的回想，“我爸妈离婚了，每个月我爸给我寄几千块钱。再后来，我妈把我爸手里拿着的我家的股份都买回来了，公司是我妈的了。我爸就跟一北外的女大学生移民去魁北克了。你说这都什么破事儿！”
“魁北克在哪儿啊？”李奇问。
“加拿大。是个法语区。有钱就能移民，不会法语都能移民！”赵明明一副特嫌弃的样儿把一块小石子儿扔了出去。
“那儿有北京好么？”李奇没有出过国，不知道国外有多好。
“好个屁。破地儿！”赵明明恨恨道，“不过现在我估计哪儿都比北京好吧？”
“不一定。你没听刚那几个人说夏威夷岛沉了么。”
忽然话题沉重起来，赵明明和李奇都不再讲话。
过了一会儿，黑夜静静地爬过地平线，托起了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