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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苏沐秋么？
刘皓的第一反应是叶修的口误，第二反应是苏沐橙的某个亲戚。但是出于本能的，他摇头：“苏沐秋是谁？”
叶修轻轻放开他，靠到床背上，神情并不是回忆，而是陈述——看来他已经将这段话酝酿很久了。
刘皓忽然有一种自己即将进入叶修世界中心的错觉。
叶修叼着饼干棒，语气淡然，只是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他把平静的眼神投向刘皓，说道：
“刘皓，我们认识有五年了。”
是啊，有五年了。刘皓在心中默默地想。
“但是从去年底，咱们才算开始互相了解。”他顿了顿，有道：“或者是我了解你多点。”
叶修毫不掩饰的直白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用略暗哑的嗓音说道：“我一直认为，感情是需要时间深入了解的。否则因为一时的吸引，热潮退却后什么都不剩。不过咱俩相处的时间其实足够久，虽然意识到的时间有点晚。刘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刘皓看了他一眼，还是有些犹豫地点头。
他们的感情其实基础很深，也并非建立在自己对对方幻想的错觉上——事实上他们从最开始、至少是叶修从最开始，就见到了对方最糟糕的模样。
这要是把自己在叶修跟前的黑历史数一遍，刘皓估摸着连起来都可绕地球一圈。
刘皓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叶修的思绪却飘到了今天早晨。
“你......真的要？”
叶修吐着淡淡的烟圈，薄雾在空气中渐渐归于虚无。
“越云的老杨说的很明白，孙翔就这几天了。”
“我不是说这个。”
苏沐橙微微立直身体，神色中有担忧和顾虑。
“刘皓我看得出来，对你是真心。我不觉得那个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么大的事，刘皓的性格你清楚。你们也不过就是谈了两个月。你真的就要......把后面的计划都告诉他？”
新的薄雾氤氲在空气中，映衬着叶修的面庞有些朦胧。
“他心思重。如果要跟他说，就必须全说。”他弹了弹烟灰：“放心吧沐橙，这些你别操心。”
叶修在心里很明白，他也不过是在赌。
他用深邃的目光看着刘皓。
刘皓还在走神。他的心里永远想得很多，所以要么你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想明白，要么就根本别给他机会——否则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走偏去哪儿了。但是叶修觉得这件事要不要搀和本身就是他的自由选择。所以他更想让刘皓自己想清楚。
刘皓会不会临阵倒戈？会不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会不会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因为什么两个人关系破裂，然后让他把叶修这里的一切都告诉陶轩？
叶修知道苏沐橙的担忧，也知道自己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人心如此变幻莫测，即便自己也无法控制，就好像一年前他从来没想过会对刘皓这个人产生特殊的感情。这谁能知道？
但是叶修知道的是，刘皓不能被排除在事外。他从未得到过信任，也不相信信任。所以只要你稍微被他感受到一丝丝被欺瞒，他的安全感就会立刻消失殆尽，高高筑起壁墙。
反之，因为他从未得到过，所以如果有人突然一下子把整个世界的信任都全灌注到他身上，他会如同得到了天下间最为珍贵的东西而疯狂，并会为了持续拥有他而付出全部的努力。
叶修不擅长表达感情，也不擅长处理感情。他不会遗忘理智，也不会只使用理智。
从难得的感性上，他希望刘皓能够根本不去想象这种可能性——他更希望有一天两个人的关系能变得普通而平等，却不是像现在这样，叶修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刘皓小心翼翼或激烈的反应，而叶修不得不因为每一个反应而去试想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既不伤害他也不让他误会。
这是一种并不平等的信息交流。他对刘皓尽在掌握，刘皓对他一无所知。
所以他决定，赌上一把。把此生到现在为止的二十五年里、甚至或许是一生中的，最重要的一场赌局的钥匙，交到他手上。
他说：“苏沐秋是沐橙的哥哥，也是我离家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果然！
刘皓忽然觉得有些急切，他连忙问道：“那他不打荣耀呢？”
“他打得很好，可以说如果有他在枪王就没周泽楷什么事了。”
叶修的眼神有些渺远。刘皓一愣，这样的大神级别的人，为什么他从未听过？他刚想问，就被叶修的下一句话生生打在原地。
“他在签嘉世以前车祸去世了。”
签约......车祸......？
刘皓有些难以消化。
叶修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我不瞒你，”叶修看向他，“我跟苏沐秋离在一起就差一步。”
差一步。
生死之隔。
刘皓觉得词穷。叶修他......
这回叶修根本没跟他胡思乱想的机会，直接接着说：“他们俩是孤儿院出来的。我当初离家没什么准备，在网吧打荣耀的时候认识他们，后来就住到了他们家。出事的时候太突然。沐橙那时候年纪小，所以后来也是我照顾。”
一个即将光芒四射的荣耀高手，却在最后一瞬间陨落，消失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而这个人唯一的妹妹成了荣耀联盟第一美女，嘉世战队的主力选手。
“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叶修的声音很沉：“他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但是世上没有如果，现在是你跟我在一起。”
那、那又怎么样呢？
那一刻刘皓忽然觉得浑身有点冷。
然后下一瞬间他紧紧环住，抬头时两个人的目光只有二十厘米的距离。“我告诉你这个，并不是要说其他任何事情。现在我选择、认定的人是你，并且我会把我的一切告诉你，如果是你想知道。”
他想知道、他当然想知道！
他想知道有关叶修的一些，他渴望被信任，渴望被重视！可是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刘皓突然觉得什么也不想知道。
就仿佛幻梦被打碎，才发现现实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但是叶修的声音很稳，他说我选择、认定的人是你。
叶修从始至终，有过嘲讽、有过暴力，但是从没有过欺骗。
刘皓喉咙动了动，但是说不出话。
“我告诉你这个，是因为出于信任。其实，苏沐秋曾经留下一件银武。它属于散人。”
“银武、散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刘皓忽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是叶修所言太过惊人，还是他太想从刚才的气氛中逃脱。他惊异地开口，见叶修点头：“银武研究极其复杂，他也没能完全成功。而且真正要研究完成这样东西，必须到网游里面去。”
去网游不断试验各种材料，这确实是个办法。
荣耀竞技最初便起源于网游。联赛数据与网游数据互通，但是各战队的研究室只能模拟材料而并不能直接创造出材料，必须从网游中获得资源。过去有战队私下复制材料的历史，却因为没有物品来源代码而遭到竞赛处罚，甚至研究员也被取消荣耀研究资格。所以，研究银武一直是依靠各战队公会在网游中的庞大力量，互相争夺。
嘉世网游材料的使用权在研究所所长手里。研究员中关榕飞是技术核心，但是真正掌控权力的是所长李梁。李梁是陶轩的人，要从他那儿弄到材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件银武叫千机伞，可以变化出全职业各武器的形态。剑，矛，棍，杖，无一不可。可以说，是专门为了不转职的散人量身定做的武器。这意味着只有一个能够精通全职业的人，才可以使用这个武器和角色。也同样，可以通过这个达到所有职业都没有的效果。”
全、全职业武器......全职业！！！
刘皓整个人都愣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荣耀研究高手？又是怎样的天才能够想到这种方法？
“这半年我还不打算动那件银武，不过会查些资料。低阶物品要弄到还是不难，主要是高级别的，回头我得从老关那儿弄点模型。至于散人，确实看起来没什么价值，所以需要些尝试。”
刘皓愣了半天，冒出一句话：
“所以，你要退役？”
“想什么呢啊？”叶修毫不客气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退役就为了这个我是脑子有病么？你当退役好玩儿的？起起落落那么容易？荣耀粉那么好摆平？”他嘴里还叼着之前那根没点着的烟。“要不是不得不走这一步，我还想再打两年。”
我还想在打两年。
刘皓忽然咬住了嘴唇，不说话。
“万一......要是没能......怎么办？”
“怎么办，回老家呗。”
叶修的语调轻轻松松。
这一夜刘皓过得很迷糊。他跟陶轩勾心斗角太累了，叶修后来就抱着他睡，还收了他手机不准他看。临睡前，他吻了他，然后用低哑的声音说：“我爱你。”
让叶修说出这样的话，比登天还难。
刘皓知道明白叶修做了什么——他把一切都告诉自己了，他对自己付出了所有的信任。
他获得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对他毫不设防，把一切都告诉他的人。而且这些东西，与他的职业生涯有着致命的关联。
如果连这样的信任都不能付出和回报，那还谈什么他爱叶修呢？
所以，尽管心里某个地方有那么一点点疼，刘皓还是说服自己暂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