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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过得说快也慢。
不知不觉间，秋天的尾巴都已经道别。
苏沐橙站在街角，哈着热气不停搓手。H市这两天突然来了冷空气，气温骤降八度，冻得一群人都哭丧着脸，只差哭天抢地了。
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寒冷绝对是最大天敌。
更要命的是南方不供暖。H市这些天的温度徘徊在五度上下，开空调嫌干，关空调嫌冷。最后只能是加湿器空调一起上，暖气片暖手宝二十四小时供应。就这，只要一出门就又觉得绝望了。
湿冷刺骨啊！
叶修极其认真地对苏沐橙说：
我是从北方来的一条狼，却在南方被冻成了狗。
不管怎么抗拒，冬天真的来了。
11月末，嘉世迎来了本赛季开赛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比赛——最终以0-10的成绩负于霸图。擂台赛叶修一挑二，依然没能挽回颓势。对于叶修擂台赛第一个出场这种布局，接受记者采访的刘皓表示因为叶修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嘉世方面做出了一些特殊安排，并强调下场比赛嘉世一定会获得胜利。
叶修的确感冒了。
风寒感冒这种事搁在冷天不稀奇，但是搁在叶修这个老烟枪身上简直就是酷刑。连日的咳嗽使得所有烟都被饼干棒代替，叶修只能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接受苏沐橙的饼干伺候。一盒一盒的普通口味饼干，连巧克力咖啡抹茶草莓这些酱都没有——大夫说了，叶修有扁桃体发炎，不能吃甜黏的食物。
于是叶修一边打喷嚏一边怀疑老天爷是不是在找他的茬。
有鉴于叶修的特殊身体状况，一周一次的例行清算也被叫停了一次——事实上自从一个多月前宾馆里开诚布公地谈过后，刘皓的表现确实有了些不太一样的东西。至少他不再消极抵抗，叶修要求他做的练习绝大部分他都会做，就算是有那么点想偷懒的心思的时候也都被叶修压了回去。每周清算从最开始的用衣架抽变成了象征性地揍两下，到最后反倒成一周工作研讨汇报了。
叶修都成这幅样子了，自然也就不能盯太紧。
比赛输成这样，的确是挺难看的。团队赛叶修没有上场，直接就被大夫请去做客了。事实上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嗓子和肺，一本正经脸的大夫严肃地痛斥他在重感冒期间还偷偷吸烟！叶修只能好说歹说向大夫保证了千八百遍——很可惜，一天接待几十个病人的青年大夫心理素质根本不是联盟小少年能比的，垃圾话不可能有任何效果。叶修一脸苦相地走回嘉世时，意料之中地听到嘉世落败的消息。
主场输比赛，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不是。
战术分析因为叶修的病情一拖再拖。好容易又到了周五，叶修终于大体恢复了健康。
这两个礼拜他咳嗽严重的时候为了防止传染都是隔离状态。其实他当然清楚，这是陶轩的主意。
叶修这阵子对刘皓的态度莫名其妙。陶轩只当他是想东山再起把内部搅得一片乱，正好趁这段时候把叶修隔离开运作运作。叶修也懒得理他，只冷眼旁观。
至于刘皓，就是另一回事了。
刘皓这阵子挺识相的。虽然叶修不在，但是苏沐橙还是在的，他也没作什么妖耍什么心思。但是毕竟被看了这么久，一下子没人管了，就好像是动物园里驯化后又放出来的野猴子，最开始两天茫茫然，随后心情立刻变得莫名其妙。从狂欢，到迷茫，再到发现自己居然失去了捕食的本能生存的能力——最后不是被迫学会自己找吃的就是被饿死。
刘皓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
一方面，他偷偷地把这两个月自己的研究数据都拿出来比对。一直压抑着其实根本没时间思考。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的比赛数据，连招成功率、反应时间、存活率甚至手速都有着惊人的提升——并不是说提升了多少，而是提升的比率。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些方面有增长了。
刘皓的心情特复杂。
他是该感谢叶修还是该骂呢？
同时，他跟贺铭他们也毫不奇怪得疏远了。
尽管如此，贺铭他们毕竟也是长眼了的。看到叶修只是找他错误却不像第一天一样可以找茬，心里也在打着小算盘。难不成叶修真是想把刘皓当接班人培养？可不对啊，刘皓这个人，一向特别不讨叶修喜欢。
而且到处都在传，叶修这阵子经常时不时地去训练营。
有小道消息说，叶修看上了什么好苗子。
刘皓听到这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露出惯常的笑。
“别在意这种事。一叶之秋肯定是要有继承人的。如果叶秋真的退了，难不成把号卖了？我看你们都多心了吧。”
但是，他心里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刘皓在焦虑。
这么久过去了，叶秋对他的态度看似有了许多变化，却又其实根本摸不着边。叶修跟他谈的永远只是他的战术、技能、训练，以及嘉世的配合和成绩。他从来不会谈到他自己、一叶之秋的打算。就好像如果刘皓不能让他满意，他就永远不会退一样。刘皓一直怀疑了半个多月，但是因为生活被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时间去弄明白，就让这个问题一直这么搁置下去了。
然而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叶秋找到一叶之秋的接班人了。
那天晚上，刘皓喝的有点多。
第二天是对霸图的比赛，但是叶修被迫在大夫的办公室里谈人生。刘皓就那么晃晃悠悠，坐在路灯下面望着黑乎乎的天发笑。
他的笑声里，不知怎么的总有些什么东西让人觉得有点瘆人。
压抑的，虚伪的，空茫的，无知的，甚至是愤怒的。两个月的时间，叶修给了他无数训练无数任务，却独独没有给他任何承诺。
他看不到未来。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叶修的威逼利诱下像永远不知疲倦的马在骑在上面的人的鞭子下面奔跑。再渴再累，给你水都只不过是施舍。
刘皓承认他有过动摇，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相信叶修是想让他好的，叶修是想把嘉世托付给他的，然而转眼一切就又都化为泡影。
这下又是什么意思呢？把自己培养成新一任接班人兢兢业业的副队？被一个新人骑在头上？
其实刘皓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贪心了。
有一天，叶修临走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玩荣耀。后来想么，做做职业赚点钱也不错。再后来？刘皓，你还记得你再后来想干什么吗？”
他想出人头地，他想获得荣耀，他想......
其实他最开始只是想让叶修看到他。
什么时候，怎么会变成他想得到嘉世呢？
刘皓“砰”地摔了酒瓶。
他歪倒在地上，假兮兮地笑着说着鬼话。
“叶秋，我XX就是不想看你如愿以偿！你XX永远也别想！嘉世是陶轩的东西，你XX又算什么东西？！”他尽情放纵，笑着笑着变成骂，骂着骂着连骂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只是想，要是训练营里那个是他就好了。
这一醉就醉了一个礼拜，直到又一个跟贺铭出去厮混的晚上。
第二个周五，已经病愈的叶修还是没有来找他。
周六的比赛来得很快。一群人风风火火赶到S市。S市很近，温度也相差不大。轮回最近两年有露头的趋势，嘉世一众人并不敢掉以轻心。于是趁着苏沐橙去买饮料的功夫，叶修用他的手机给老吴打了个电话。
苏沐橙在S市寒冬的街头上哈着热气搓着手，叶修在温暖的空调房里抄着电话叼着烟。
“老吴啊，你说联盟这些家伙是不是最近脑子都被水淹了。”
“成啊，你请客。”
“......再看看吧。”
刘皓这周情况不太好。
不是说训练不做。叶修要他做的东西，就算他人不在，照样还会检查。更何况叶修已经回来了，这就意味着每周一次的清算今晚就要愉快地到来了。
如果刘皓又干了什么坏事儿，保不齐要挨两下。
他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挨过打了，不管出于什么角度都不至于在这当口作出毛病来。
但是他的状态却是不太对劲。
你说他态度不端正吧，他那模样还真挺勤快的。有什么错立刻就加罚，有队员有事立刻去帮忙，尽职尽责的不成样。但你说他没事吧，他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叶修想了想，像什么呢？
他想了半天，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然后他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他那模样就像叶秋那回发疯前一个礼拜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