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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却又很慢。
转眼间又到了周五。
几个人正在边上收拾东西。这周的比赛是在B市，微草主场，因为离得比较远嘉世队员中午就开始整理资料。飞机是晚上七点钟，正好够在机场吃顿晚餐。B市风沙大，黄少天经常吐槽每次过去饭里总能吃到沙子。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全B市最不待见的就是黄少天。
身为队内主力的郭阳正在跟叶修商量些什么。郭阳操纵的是气功师气冲水云，正是全嘉世唯一一个与一叶之秋有着相同长度历史的角色——这个角色曾经属于嘉世副队吴雪峰。尽管如此，郭阳却似乎只继承了他师父的操作和低调，而没继承对人际关系的把控。他这个人性格简单又奇怪，既不跟刘皓他们搞小团体，也不跟叶修苏沐橙处关系。陶轩对他的评价是“不求上进”。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又是个无比幸运、又从来不吃亏的人。
刘皓想，是不是因为，陶轩只是说他在跟人交往上懒得费工夫，但他其实在荣耀上很想有成就呢？
呸！
他脑子里刚闪过这句话就差点自打嘴巴。
这种鬼话只有叶秋才会说！
刘皓做贼心虚似的悻悻地把目光收回来对着登记表大眼瞪小眼。
登记表没长眼啊。
“皓哥，皓哥？”
“嗯？”
跟登记表较劲太过专心的刘皓被吓得一抖，一回头看见笑得一脸尴尬的贺铭，禁不住有些怒。他心里还记着周六的事儿。他心里当然知道贺铭压根不是靠谱的人，跟着他只是为了前途。但是以前，他总想着人只要能用，管他什么心思呢。
以前？
刘皓突然有些发愣。
难不成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呸！”
“皓、皓哥，你怎么了？”
贺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莫名其妙。刘皓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强自掩饰地干咳了两声，慢悠悠道：“有事？”
“啊？”这回贺铭是真被吓着了：“皓哥，你真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刘皓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开口，过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一周他白天被叶修安排得满满当当从不停歇，晚上回去了还经常赢来叶修的造访，逼着他说着说那。今天这边为什么失误，明天陶轩又跟他说了什么，后天比赛有什么想法。刘皓一开始的时候是又气又怕敢怒不敢言，后来发现叶修除了一直看着他倒也没动手，他也就一颗悬着的心放了点下来。话是这么说，这种二十四小时盯梢似的看管法让刘皓根本没心思去琢磨别的，甚至都没空跟贺铭他们说话。
“皓哥，是不是......叶秋他知道什么事了？”
“他能知道什么事？！”
刘皓禁不住有些心虚地大吼一声，刚说完好几道目光就刷刷地刺了过来。他急忙又咳了两声，脸色十分不自然地摆摆手，跟看向这边的王泽和方锋然两个凑在一起的小鬼打个招呼：“没事，没事，你们继续。”余光看见叶秋并没有看过来，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这......”贺铭脸色也有点尴尬。刘皓既然这么说，他肯定不能再问一遍，不然以刘皓的爱面子和心胸狭窄一定会记恨他。可他的表情分明不这么说。他强忍着好奇和担心，咽了口唾沫，试探地问道：“那......明天比赛完咱们去吃饭？”
“吃什么饭，比赛都没完呢想这些有什么用。”
刘皓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收拾东西，随口说道。直到他转回去，看见贺铭一脸呆样，还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了？”
贺铭的表情简直像是看到了外星生物。
刘皓跟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突然猛地一惊差点跳起来。
他刚才、他刚才说了什么？！
刘皓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恐惧，好像有点冷，就如同他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了。
这一个礼拜，他天天在叶修的高压政策下，几乎一天下来只听他一个人说话，除了听训就是荣耀。不知不觉间，竟然脑子都没动就把叶修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了。
不，更可怕的是，这不是他！
刘皓的脸色有点古怪。
贺铭的表情更难看了，他觉得刘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看见刘皓一下子转身把东西西里轰隆卷了一身，清咳两声道：“周日我请客。”然后就出去了。
然后就逃出去了！
贺铭受到了惊吓。
刘皓出来的时候没看叶修的表情。他也不知道叶修听没听到他的话。但他觉得此时此刻叶修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用嘲讽的语调跟人诉说他的丑事：看，刘皓有本事吧，那又怎么地了，还不是在哥的手掌心上。他抱着文件靠在墙上拼命地喘着气，整个人都觉得脱了力气，一点一点顺着墙皮就秃噜了下来。
跌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一点都没让他清醒。
他满脑子都是对自己“被叶修洗脑了”的认知。
但是刘皓清醒地知道，不是这样。他这一周虽然人都在叶修的监控下，心却无时无刻想着谋划反抗、扳倒叶秋以及跟陶轩合谋。虽然那天叶修的话对他确实有诱惑力，但是以叶修的狡猾他的话根本不能相信。为了万无一失，刘皓决定走双线，一方面假意认同叶修的办法，另一方面暗中和陶轩密谋。到最后，无论那一边赢了，他都不吃亏。
他以为自己的办法天衣无缝。
可是......
刘皓心里，真的有点怕了。
他觉得叶修现在就是在堵住他一切与外界交流的渠道，把他的认知绝对的、毫无理由地灌输到自己的大脑里。就算自己心里不接受，可是习惯是很可怕的。比如今天，他分明根本不认同叶修说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周六有该死的清算他特想跟贺铭他们出去。他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拒绝，本来可以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可以说最近家里有事，他有无数种理由，可是嘴偏偏比大脑作出了更快的反应。
他感到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不......不能......”
刘皓哆嗦着嘴唇，想要自己冷静。
下午四点钟，周五的训练楼大部分部门都下班了，走道里没开灯。昏暗的光线透过外面的窗户沿着长长的路施舍过来，到了刘皓身上已经只剩下一片阴影。除了训练室那边关着门里面还有人，别处已经没了声音。刘皓一个人蹲在地上，文件落了一地。
就在这时候，一阵异样的感觉笼罩到刘皓的全身。
他反射性地抬头，被一个人形的阴影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坐稳歪倒下去。
“干什么啊，看到哥这么激动。”
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旁边，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只有几撮头发迎着吹过来的空调风胡乱飘着。刘皓呆呆地抬着头，哆嗦着嘴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明儿个就比赛了，你这是打算弃赛？”
连着一周的加练，刘皓的整双手都有点发颤。他的手臂有些不自然地挪到胸前，形成一个天然的防御姿势。今天上午又被罚了，这会儿手指关节正酸着，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是，他这是在走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不算高大的人影已经低了下来。刘皓被吓得往后一缩，手臂却被强制性地捉住。不要！他被叶修这个动作弄得整个人都抖了，下意识地以为叶修要打他，紧闭上眼缩着头，嘴唇抿得发白。
刘皓的心情就像被送上断头台刽子手却迟到了！
过了半天还没有反应，他心里已经怕到了极点，终于物极必反恶向胆边生睁眼瞪了过去：“你！......”话还没说却愣住了。
他的眼神呆呆地落在叶修手上。此刻，那双全荣耀最有价值的手罕见的并没有握着可怕的武装带，而是用旁边地上的红花油瓶子里在另一只手里磕了好几下，然后放回去直接把手覆在他手指上。
刘皓整个人都僵了。
叶修的动作很熟练。他的指节极为灵活，力道并不温柔，每一下推上去都能让刘皓感觉到针尖一样的疼。刘皓近看才发现他嘴里叼着的并不是之前那跟巧克力棒，而是没点着的烟。看样子是准备走了提前把烟拿出来过过瘾。他手下一点都不慢，在刘皓的手指关节间快速游走，很快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红花油的味道。
刘皓保持着奇怪的姿势愣愣地、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因为叼着根东西而有些含糊的慵懒声音传过来。
“晚上别做手操，明天上场前再活动。”还没等刘皓说话他就已经把瓶子放进口袋里站了起来：“行了，东西收了直接放屋里吧，来不及了，人都走完了。”
刘皓一呆，反射性地望过去，才发现训练室那边灯也已经关了。
“他们都下去了，以为你去看美女了呢。”
叶修咬着烟讥诮了两句，然后就转过身往楼梯口走。刘皓还低着头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还没一会儿就听见叶修又回头开了口：“怎么了啊，副队这是还耍起脾气来了？”
耍脾气？
刘皓被这句似乎带着冷意和威胁的话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似地弹了起来，结果因为蹲了太久腿麻了“哎呦”一声又硬生生蹲回去。叶修“啧”的一声一脸嫌弃地走回来，弯腰直接把文件拿了就走：“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副队。要是老韩多省心。”
什么样的副队？
刘皓怔怔地、慢慢撑着墙站起来，看着叶修走进屋关灯锁门。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