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永远不要觉得谁是特别的(1 / 1)
黄濑长得好,天生丽质而且难得没长残的那种。这孩子从小听周围的人对自己这张脸的赞美多了,心里也就抑制不住地洋洋自得起来,总觉得大多事情自己只要刷一下脸就能解决,世间实在没有什么人会忍心拒绝自己——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然而这一切在他遇到另外几个五颜六色的时候受到了第一次冲击。有着不同颜色脑袋的小孩们一个比一个拽地互相打了招呼,然后非常自然地各玩各的,不但没人注意黄濑那张脸,甚至在相熟之后很自然地结合成了“欺负黄濑同盟”,稳固得不能再稳固。
好在他虽然知道自己长了张天妒人怨的脸,除了有时候有点小得意外性格上却没有什么大问题,卖得了萌也耍得了帅,就这么面热心冷嘻嘻哈哈地长大了。在他的世界观里,人大概是被分成两类的:无条件对自己好的和一直在欺负自己的。
黑子与所有人都不一样。蓝头发小个子顶着一头毛茸茸地短发用和怀里的狗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眼睛里有点小妒忌又尽量不显示出来,第一次见面就狠狠地拒绝了自己,之后更是不知道在自己扑向他的时候躲了多少次。
可是他又不是在欺负自己,虽然有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会不自觉地流露一点嫌弃,但是会送给自己礼物,会对被惹哭的自己道歉,会尊重自己的隐私而不是稍微有点接触就好像有多么深的交情那样对自己的事情刨根问底。
“最喜欢小黑子了!”黄濑渐渐觉得,自己在大吼着向黑子扑去的时候,说着的这句话不只是开玩笑那么简单了,这句话喊起来居然突然变得让人脸红心跳起来,就好像是自己真的在孜孜不倦地表白一样。
金毛犬把自己模样的钥匙链拿出来一遍一遍地摩挲着,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傻笑。
“我觉得黄濑最近脑子好像问题更大了。”午夜的时候绿间从厚重的资料里抬起头,担忧地向赤司道。
中二病的王者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手里的剪刀转了两圈扎进墙里。
黑子自认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即便是身边多了几个奇奇怪怪、像打卡一样轮流出现的怪人后也没有太多的追问,到底是别人的事情吧,黑子想,他们不说,也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果冒昧的问出来实在是太失礼了,一向谦恭守礼的好青年黑子哲也看到黄濑笑得整张脸上几乎只看得到一张嘴着扑过来,还是把疑问又吞回了肚子。
“黄濑君今天没有工作吗?”黑子极为自然地从口袋里掏了一颗糖递给他——看他上次接过自己给的糖时的表情,应该是经纪人为了保持身材不让吃吧,不过在自己这里吃一点没什么的。
黄濑的经纪人打了个喷嚏,继续苦哈哈地向摄影棚道歉,是说黄濑小祖宗你到底跑到哪去了啊,难道不知道今天有广告要拍吗。
“啊,没有的,今天放假哦!”说谎哈不怕腿变短的黄战士开心地把糖含在嘴里,又把糖纸小心地铺平举到太阳下面看,“小黑子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淡蓝色的玻璃糖纸接满了太阳猛烈的热情,滤掉了太过刺眼的色彩,洒下一小片暖暖的蓝色。
糖纸的影子映在黑子一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从黄濑的角度看就像是盈满了细碎的光。
黄濑笑着笑着,突然就想明白了自己心里那点不对劲是什么。
黄濑曾经在摄影棚无意间听到几个小姑娘聊天,脸蛋红红的女孩子一向叽叽喳喳,自以为声音很小地向同伴说着什么:“我一直觉得他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他啊?”
切——黄濑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还觉得小紫原特别傻,小青峰特别黑,小赤司特别中二呢,难道他们所有人我都喜欢?那个女孩子一定是想多了。
“这你还用问吗?当然是喜欢啊,还不快去表白!”听到同伴的回答女孩的脸色变得更红,不知在说了什么后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满脸黑线的黄濑觉得女孩子真是奇怪的生物,特别和喜欢有什么关系,简直不明白。
而现在举着一片糖纸傻笑的黄濑突然福至心灵,顿悟的瞬间只觉得惊雷平底炸开,几乎把自己翻出个花来。
怪不得,黄濑震惊地想,怪不得自己一直傻兮兮地想着看到小黑子,一片糖纸也要珍而重之地藏进抽屉里每天拿出来看半天;怪不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贱兮兮的,没到可以出来看看的时候都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即便一次一次地被嫌弃也甘之如饴。原来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
可是然后呢?黄濑的内心活动七上八下好像毫无预兆地发射升空后又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喜欢一个人通常是伴随着占有欲的,我喜欢小黑子,所以我想把他变成自己的。
然而我是谁?黄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开始思考这个一直被自己视为有病的哲学家才会想的问题。我是黄濑凉太,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是一个连自己什么时候出现都控制不了的人。
黑子奇怪地看着刚才还像朵太阳花一样喜气洋洋的黄濑突然蔫头耷脑,不由得吓了一跳。
该不会是我给他的糖有毒吧?黑子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又踮起脚尖想要去闻一闻糖纸,火神君好像前不久买了点杀虫药回来,难道拿错了?
所以小黑子的脑补实在是一般人猜不到啊。
于是等到黄濑神游半天后回神,就看到黑子奋力扯着自己的胳膊嗅手里的糖纸,鼻子一动一动像只找食物的小动物。
黄濑·哲学家·凉太突然觉得自己被一个写着大大的“萌”字的铁锤迎面抡了一下,很没出息地满脸是血。
“被萌得满脸血”发生在黄濑身上并不仅仅是一种带有夸张意味的形容词。
鼻血猝不及防地留下来的黄濑在明白自己的想法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也需要注意维护一下形象,第一反应竟不是找纸巾而是仰起头双手捂住脸——然后毫不意外地被糊了满脸。
黑子看着眼泪和鼻血俱下的黄濑,一直引以为傲的不动声色终于破裂,一脸“不好意思我马上就把这个熊孩子扔回垃圾桶”的表情把捂住脸的一直靠脸吃饭的模特拽到自己的寝室,打开水龙头后在洗手台上放了一盒抽纸。
“黄濑君请仰起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清理一下脸上的血。”
黑子打湿一张纸巾后对挂着一脸不知所措中带点害羞和兴奋表情的黄濑补充道:“不过请黄濑君稍微蹲下一点点。”
因为已经是盛夏,所以水并不是很凉,质地柔软的面巾纸一点一点抹在脸上,带着凉爽但不冰冷的温度和轻柔的触感——如果你已经陷入恋爱中的话,也许还感觉得到心上人令人心脏不规则跳动的气息。
我的鼻血可能是止不住了,听着“咚咚”的心跳声频率越来越快,黄战士悲哀地想着,然而仍旧一脸享受地闭着眼睛,时不时偷偷睁开一条缝看一看黑子去拿纸巾的背影。
明明不是多么让人惊艳的长相,看久了却让人移不开眼。小黑子觉得我是怎样的呢?应该会觉得我长得很好看吧,黄濑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极尽全力地搜寻自己的优点。嗯,自己性格也还算好吧,小黑子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对了,小黑子还会送给自己礼物,记得给自己吃糖,所以小黑子会不会其实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想到这的黄濑脸突然不可抑制地变红,竟然脑补得让自己害羞起来。
小黑子喜欢自己的话,会不会打直球?面瘫着脸告白什么的,自己是不是还要象征性地沉默一会、考虑一下?
……
黑子显然不会想得到面前闭着眼睛一脸血却笑得越来越□□的人已经脑补到自己在花前月下红着脸接受他的求婚,事实上,黑子在担心黄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黄濑君你还好吗?为什么你的鼻血看上去好像止不住?”
待到两人清理好后太阳的入射角度已经越来越接近九十度,黄濑兴冲冲跑来时脑补的清晨散步明显已经只能存在于鼻子里塞了两团卫生纸的小模特的脑海里,黄濑抬头看看已经爬到自己头顶上的太阳,怨念得几乎要哭出来。
“黄濑君,下午有空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福利院看望小孩子吗?”黑子从抱着奶昔杯子抬起头,假装没有看到黄濑千变万化的表情。
“我觉得一定是天气太热了,感觉今天的黄濑君比平时还要傻很多,该不是生病了吧。”——黑子日记。
两人在快餐店随意地解决了午餐,提着一包零食和一大袋玩具刚刚走进福利院,一个还不及黄濑膝盖高的小男孩便飞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黑子的腰——动作娴熟一气呵成,竟然像是得了某个黄毛的真传。
高冷的人各有各的高冷,痴汉的人动作总是那么的相似。
黄濑看着这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小男孩在黑子的大腿上蹭到越来越放肆,有点着急地把手里拿的玩具放在地上,一把把小孩揪到了一边。
黄濑下意识地拽走小男孩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小朋友开心地过来打招呼,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好在脸上还有彩笔印的小男孩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发色很耀眼的大哥哥,又咧开嘴冲着黑子笑了起来:“黑子哥哥,你今天是来娶我的吗?”
……
藤原亮司,今年五岁,是个孤儿。这个脸色黝黑的小家伙在黑子第一次和社团一起来福利院的时候就认识了黑子,在亲身感受到这个浅蓝色头发大哥哥的温柔后果断地决定要嫁给他。
院长奶奶说过的,长大后自己会遇到喜欢的人,如果结婚了,自己就可以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了。
从此这孩子就开始了孜孜不倦的求婚大计,曾经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枚金属戒指硬是要送给黑子,至于是嫁还是娶,小男孩咧嘴一笑表示这有什么关系,只要黑子哥哥可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就可以了。
本来只是小孩子的玩笑,黑子也乐得逗一逗他,可是还没等自己弯腰抱起他,一辆黑白条纹的遥控汽车突然□□了自己和亮司中间。
帅气的模特笑得咬牙切齿,装作温柔地捏了捏男孩的脸:“小朋友,肤色相差太多的话是不可以结婚的,不然脸会变成这辆小汽车的颜色哦。”
“黄濑君觉得恐吓小朋友很有趣吗?”黑子把被吓哭的男孩抱起来塞了一根棒棒糖,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黄濑。“黄濑君很闲的话就去把玩具和零食分给大家吧,那边几个小女孩看上去很喜欢你呢。”
然后那群穿着粉色小裙子,一直在偷偷打量黄濑的小姑娘就看到这个个子高高的哥哥耷拉着头一脸小媳妇样地抱着一袋子毛绒玩具走过来,表情看上去和怀里那只可怜巴巴的大黄狗像是亲兄弟。
“那个皮肤黑黑的小孩心机真是太重了!”黄濑愤怒地在本子上写道,“一整个下午都赖在小黑子的旁边不走,难道真的要小黑子娶他?”想到这种可能的黄战士惊恐万分,赶快在小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诅咒:“祝愿他长大后和小青峰一样又黑又傻。”
隔壁的青峰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想到第二天可以和哲一起参加学园祭又傻小子一样美滋滋地笑了起来,揉揉鼻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