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亲娘现身(1 / 1)
珍珠“喵呜”了一声,无辜地看着她。
兰渃死死地盯着珍珠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目光有几分凌厉,似是不容它隐瞒。
那种草,就是她死了一百次都认得!那是寒露草!她修炼法术必须要用的寒露草!
珍珠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又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嘤嘤,它真心不记得地方了呀。
兰渃注视着它,良久道:“你是不是不记得地方了?”
珍珠的眼睛闪了闪,拼命点点头。
“就说你智商低。”兰渃脸色稍霁,“你刚才都往哪里去了?带我去。”
珍珠站起来,摇了摇它毛绒绒的尾巴,示意兰渃跟上。
兰渃早就知道这山谷的美。草木葱茏,鸟鸣婉转,鲜花遍野,泉水潺潺。上天在这里涂抹的每一笔都是最绚烂的颜色。所有最鲜艳的颜色拼凑在一起,就拼凑出一片仙境般的景致来。
灌木和藤蔓丛生的地方其实不好行走;这么多天过去,兰渃总算是能毫无障碍地在这里穿行了。
“想跟着我混的话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在心里憋着。我最讨厌那些有话不说的人了。这种人就算肚子里面没有坏水和他沟通也挺累。”
珍珠在兰渃前面走着,微垂着它的小耳朵。嘤嘤,它又不是故意隐瞒,它是真的不记得地方了啊。
兰渃瞟了一眼珍珠垂头丧气的模样,又道:“我知道你这次不是故意隐瞒。我是告诉你以后要怎么做,知道了么?”
珍珠点了点头。它当时为什么要跟着她啊,真是自己跟自己找麻烦。
走了不多远,兰渃视线里便出现了那一抹绿中带紫的颜色。
兰渃神情凝重地走过去,弯腰仔细查看那株植物。
翠绿的草叶,染紫的叶尖,永远覆盖着一层白霜或露水的表面。是寒露草无疑。
兰渃满心喜悦地把它摘了下来。
珍珠十分不解地看着她。这么普通的草有必要摘么……
待兰渃抬头的时候,她拿着草的手不由得一颤。前方的草地上,三三两两地到处都生长着寒露草,而且愈往前方愈多,以至天际线的绿色上都浮着一层紫色。
哪来的这么多寒露草!
她是不是走了狗屎运?
兰渃突然向前方跑去。
咦,怎么不摘了?珍珠在原地愣了愣,才“喵呜”一声跟上。
它落在兰渃后面,所以看不见奔跑的少女此时脸上完全绽放的笑容。
不曾改变的圣洁和灵动,融进一线天的阳光,现出愈发成熟的颜色。
当真是和兰花一样美。
兰渃在一棵大树旁边停下。
她一撩衣袍,盘腿而坐。
珍珠向她这边跑来,站住,歪着脑袋看她。
兰渃拍了拍它的脑袋:“我要练功了。”
练功?什么东西?是不是可以做出吃的来啊?
“要花很长时间。你可以到附近去玩一玩。”兰渃看着珍珠有点呆愣的模样,笑容更加灿烂。
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我要等在这里,亲眼见证美食出炉的瞬间!珍珠在兰渃面前坐下了,一脸坚定。
“那好吧,你就留在这里。不要打扰我哦。”兰渃点了点头,便进入了闭息状态。
真是百无聊赖啊。珍珠只好盯着兰渃猛看。她怎么可以长得这么漂亮嘛。
——咦,刚才是什么东西?珍珠似乎看见一抹紫色的光向兰渃飞去了。
颜色怎么会飞呢。兴许是看错了吧。
可是紫色的光线越来越多,而且靠近兰渃的时候就倏忽不见。
哪里来的紫光居然会飞?聪明的珍珠很快发现,周围寒露草草尖上的紫色在渐渐褪去。
唔,看来这紫色的东西就是食物的原材料之一啊。它活了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这种草还可以吃。
珍珠找到一株还没褪色的寒露草,一口咬下去,然后“呸”地一下吐出来。
这么苦,苦得它舌头都要掉了。
嘤嘤,主子到底会不会做美食啊,这么难吃的材料也用。
珍珠一脸愁容地坐在原地,想象着美食出炉的情形。
如果主子让我先尝一尝的话,我一定要“谦虚”地推让一下,说明我不是贪吃鬼,然后让她先尝……如果她执意让我先尝,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吃一点,再伺机吐掉……
与此同时周围方圆三里范围内的寒露草都在发生着变化,草尖上的紫色和草叶上的凝霜都在悄然消失。
太阳渐渐西移,夜幕降临了。
都这么晚了,主子的美食还没做好?它的晚饭时间都要错过了耶!
是去吃完饭还是接着等呢?
珍珠为难地想了好久,最后决定接着等。万一就在它不在的这片刻功夫美食出炉了怎么办?
第二天。
珍珠其实吃饱了一顿之后可以几天不吃饭的。它平时坚持一日三餐只是为了保持良好的饮食习惯。(当然,真实原因是某小怪物贪吃)美食都要慢慢烹调嘛,它有那个耐心来等。
昨日兰渃用过的寒露草今天踪迹全无,而方圆六里范围内的寒露草开始发生变化。
第三天。
珍珠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空虚。它咬牙:我等!
方圆六里内的寒露草全部消失。兰渃开始使用方圆十里内的寒露草。
如此,到了第四天。
珍珠的肚子不可克制地“咕咕”叫了起来。它哀怨地看着兰渃:主子,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就不饿么?
为了美食,它接着等!反正饿不死。
方圆十里内的寒露草全部消耗殆尽的时候,天边正现出第一抹晚霞。
兰渃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的眸子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奇异光泽,像是倒映了银河,夺目,壮丽,而博大。
饱吸了天地灵气,从此登上至高之境,在这个黄昏得到新生。
是的,她的法术终于大成了。
灭天火,冰千里,杀无赦。
从此她不再惧怕任何人,哪怕是仍然比她强的。
那天她从千仞的白鹿崖上坠下,却在这里得到了练成法术的机缘。
最后一次闭关本来要花至少七天的时间,而她在这里又得天地灵气相助,闭关的时间因此缩短为三天。
命运果真难料,谁知她因祸得福。
珍珠兴冲冲地跑过来:主子,吃的呢?
兰渃目光柔柔地看着它:“怎么了?”
珍珠揉了揉它饿瘪了的小肚皮。
兰渃笑了:“原来是饿了。走,我们吃东西去。”
珍珠傻傻地看着她:主子你不是一直在做吃的么?
兰渃有点不解:“你还看着我做什么?我这里又没有吃的。”
珍珠瞬间蔫掉了。
嘤嘤嘤,原来主子不是在做吃的,它白等了这么久……
兰渃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在做吃的啊?”这小东西真是傻得可爱。
珍珠哼了一声,迈开小腿向前跑去。
兰渃被它突然的跑开弄得一愣:“傲娇了?”
珍珠回头对她做了个鬼脸,小尾巴晃了晃:谁傲娇了?这附近就有野果树,我带你去!
兰渃微笑着点点头,正要跟上,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姑娘,别忙着走啊。”
兰渃和珍珠同时愕然回头,却发现兰渃一直靠着的那棵树正看着他们。
——这棵树居然有眼睛有嘴巴!刚才是它的说话!
那棵树隐约笑了一下,又说道:“你们是不是饿了?我身上的果子也可以吃。快过来吧。”
兰渃有些犹豫地看着珍珠。珍珠向她点头,然后往回跑去。
这里的一花一木不仅有灵性,而且都是善意的。兰渃对自己笑了笑。应该信任它们。
珍珠给兰渃摘了果子。兰渃看着那些果子,眸中难掩惊讶:这是……桃子?这棵树原来是棵老桃树?她怎么一直没发现。
一人一宠坐在树下大嚼特嚼,那棵慈祥的老树又说话了:“小姑娘,我们等你很久了。”
兰渃缓缓地打了个哆嗦,诧异地抬头看着老树:“此话怎讲?”为什么是“我们”?
“这山谷里的每一棵树都在等待一个用寒露草练功的姑娘。寒露草的消失会触动每一棵树的反应,而里那姑娘最近的树就会开口说话,完成它的任务。”
天,感情这山谷里每棵树都有人性啊。那么几天前她在林间洗澡的时候……兰渃再次缓缓地打了个哆嗦。
“您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姑娘,请你顺着山谷往山峰的方向走。山谷的那一端有一块常年不化的冰石,它会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的,什么事?兰渃心神一凛。“谢谢您。”
“不用谢。天色晚了,你们先在我这里歇息一晚吧,明天再去。”
一夜好眠之后,兰渃和珍珠上路了。
“山谷的那一端离我们这有多远?”
珍珠摇了摇头。我也没去过,不知道。
“应该不会太远。”兰渃回忆着穿越白鹿山的经过。
可是他们现在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如果单凭腿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哎,她怎么忘了她的法术啊!
兰渃停下脚步,将珍珠抱起来:“我们来玩溜冰吧。”
溜冰?没玩过耶。好啊好啊。珍珠拼命点头。
她将手往脚下的土地一按,地上立即现出一块薄薄的冰面。兰渃坐上去,用手一撑,人就向前滑去。
哈,这样岂不是快多了。
兰渃将身后用过的冰重新用来造前路上的冰,这样不用调动更多的水,更加省力。
冰块将前路上的荆棘藤蔓都暂时冻住,也给他们减小了不少阻力。
可惜这谷底多是平地。兰渃想着,若是从山坡上滑下来,那该多爽。
珍珠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很想亲自体验一下滑冰的乐趣。
然而它的小爪子一碰到冰面就开始打滑。最后只能让整个小身体趴在冰面上。
兰渃被它进退不得的滑稽模样逗乐了:“你那样会打滑。”说着,就又把它抱回怀中。
珍珠呜咽了一声,只好乖乖地在她怀中待着。
嘤嘤,好吃的吃不了,好玩的玩不了,它好伤心……
他们俩直接从白天滑进了夜晚。
兰渃第一次在晚上穿梭于林间。
白天,山谷里满眼都是绿色的植物和鲜艳的花,偶尔有几只蝴蝶,几声鸟鸣;晚上,植物都静默在了夜色里,这时的山谷是属于动物们的。
兰渃也第一次意识到山谷里有这么多的动物。
黑夜之中,人还是可以感知很多东西。她看见群鸟掠过树梢,看见山鸡带着自己的孩子归巢,看见野兔一闪而过,看见鹿晶亮的大眼睛。她听见蟋蟀的吟唱,听见鸟儿的催眠曲,听见狐狸和野猫的叫声,还有不知名的野兽的合唱。
这里没有虎,没有狼,没有蛇,没有整日的心惊胆战,只有一片安宁。
多么难得的一块安宁之地啊!
兰渃用手推得累了,在自己背后造出一座靠背,用意念控制水压让那靠背推着她走。
她发现现在她施法术可以分心了。果然是有进步。
“你和它们一起叫吗?”兰渃看向珍珠。
夜幕中看不清它的动作,珍珠眨了眨眼睛作为回应。
“你叫一个我听听。”
珍珠似乎很不情愿地眨了眨眼睛,喉咙里发出很小的“呜呜”的声音。
卖萌。
兰渃睨着它:“你不会叫?”
我会叫!只是不想叫而已!珍珠不服气了,它张开嘴巴“喵呜”了一声。
这一声“喵呜”并不可怕,却像有魔力似的在丛林间萦绕开来。
兰渃立即听到鹿群混乱的蹄声,树梢上的鸟儿振翅,狐狸的叫声更加响亮,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它们像是在为自己壮胆;而野猫竟然沉默了。
兰渃诧异地看着珍珠的大眼睛:“这么大的影响?”
珍珠向她怀里缩了缩。人家不想叫你偏要人家叫嘛。
这些动物似乎都很怕珍珠啊。兰渃不禁感到好奇。珍珠究竟是个什么动物?
兰渃继续竖起耳朵听。她听见另一个“喵呜”的叫声。那叫声不同于野猫的肆意,倒是与珍珠的声音很像。
珍珠显然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它从兰渃怀里爬出来,应和着那个声音。
不知怎的,兰渃从那唱和中听出了惊喜、问候、诉说、伤感、安慰种种。
珍珠是在和那一只交谈着什么。
“那是你朋友?”兰渃忍不住问道。
珍珠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我们的年龄差距你难道听不出来么!那是我的麻麻!
通宵的唱和最终成为了一种美妙的旋律,而兰渃就在这美妙的旋律中沉入了梦乡……
天亮时分,兰渃和珍珠终于看见了在阳光下闪耀着的冰石。
呵,好霸气的一块冰!在四周棕褐色的山石土壤中它是唯一冰蓝色的存在。
兰渃向那块冰看去。冰面上浮现出一个人影,一个少妇的人影。
霎那间她泪流满面。
娘亲。
她虽然对娘亲没有什么印象,但此刻就是这么肯定。
冰面上的人似乎微笑了一下,然后开口唤她:“渃儿。”
渃儿?兰渃一时间怔愣。她知道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名字不是先皇起的么?
“很高兴你能到这里来。”
兰渃哽咽道:“娘,您怎么会在这里……先皇说您和爹爹已经不在了……”
冰面上的人笑得很安详:“我和你爹爹的确不在了。这里的天地灵气是我的血脉灵魂所化,而这冰石里封住的不过是我的一小片灵魂和我的记忆。”
娘亲,葬身于此?!
兰渃感觉自己的身体晃了晃。
“渃儿,你长大了。”那虚幻的面容眼睛里浮现出泪花,“和你娘长得真像。”
而兰渃愈发泪如泉涌,心里五味杂陈。
“十多年了。十多年前发生了好多事情。虽然那都是我们这一辈人的恩怨,但那些事情对你可有不容忽视的影响。有好多事我必须告诉你,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兰渃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娘,您慢慢说。”
“先说说我吧。你不肖的娘亲我,曾经是北寒的三公主。”
兰渃睁大了眼睛:“您是北寒人?我身上真的有北寒血统?那我跟扶桑什么关系?”
人影点头:“不错。”顿了顿,又道:“扶桑?寒傲绝的大儿子?呵呵,那孩子该算是你堂兄。”
啊,真的是堂兄!“那寒傲绝是当朝北寒帝?”
“应该是。他是你二皇舅。”
“天哪,他还逼我嫁给扶桑。”想必北寒帝也不知道这层关系,要不然可不是乱伦么。
“你不喜欢扶桑?那孩子挺好的啊。”
“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
“哦。”人影意味深长地一笑,“我那个二哥可不是什么好人。渃儿你可要小心。”
“嗯。”北寒帝很坏?虽有疑惑,兰渃还是应了声,静听下文。
“当年你娘亲我的婚事就是他从中作梗,直接导致你爹爹去世。”
啊,那么北寒帝是杀父凶手了。“那您呢?”
“我是自杀而亡。”
“娘亲,您不会是自己从白鹿崖上跳下来的吧?”
“是这样。”
兰渃捂嘴,以掩盖住越来越大的抽噎声。娘亲竟然以这样心酸的方式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