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舌战公主(1 / 1)
兰渃心想,这可不来了?
她给冥昭下了封元散,的确是怕他离开公主府;据说冥昭足不出户,这可是他自愿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感情冥昭的侍卫都以为他们主子被软禁了。
兰渃道:“说。”
“小的的主子,当初可是长公主救的?”
“当然。”
“当时,可是北寒的人在追杀他?”
“不错。”
“那么,长公主殿下,您认识的南清贵族里,可有常穿颜色接近主子当时衣着的人?”
兰渃用目光锁住他:“有。”
琅银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那人可是香府的无痕公子?”
兰渃默了一会儿,道:“是。”
琅银直起了腰板:“小的明白了。多谢长公主。小的的主子在您府上吧?小的想和他说个话。”
“他不想见人。你要说什么,本公主替你传到。”
“那就麻烦长公主替小的传几句话:主子他一直怀疑的人已经被小的证实了。他那日完全不需去找四公主,要是小的早知道,早就把事情弄清楚了。”
“本公主一定把话带到。”兰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过你们一直在怀疑的是谁?香无痕吗?他和你的主子有什么牵扯?”
琅银又扬唇一笑:“请问长公主,北寒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暗杀的人,会是普通人吗?”
“不会。”
“正是。北寒暗杀的只会是重要人物。长公主殿下最近半年可听说过什么重要人物入境?”
“除了前阵子北寒来祝寿的,再没有了。”
“来自北寒的暗杀和北寒太子来祝寿,时间上不符,排除了。现在还有两种可能。其一,那被追杀者在逃亡。可是被追杀的人怎么会傻到逃进暗桩遍布的城市呢?如果不是这样,丰州城内外暗杀事件增多连您也被当作目标的情况怎么解释呢?好,可能那位重要人物行踪隐蔽不被人知晓,但北寒,”他顿了一下,“半年都没有追踪到一个人,这不是他们的作风。北寒的杀手一向跟猎狗一样机敏。这一点,长公主肯定明白。长公主这半年来可有听说类似无缘无故的起大火的事件?”
兰渃想着自己因为知道这是北寒的杀人手段,自从有了一定权力以后就非常关注此类事件,却不曾听说有她在宁城遇到的那种事件,便答道:“没有。”
“那么这位重要人物一定不是在逃的了。也就是说这位重要人物没有逃跑,而且就在丰州城。我家主子在您府中,目前外人不可能知道。而丰州城内暗杀事件还是在发生——那就只能是第二种可能性了。”
兰渃的手轻颤了一下。她猛然想起那天她和香无痕同时被暗杀。这两次暗杀,一直是对外保密的,尤其是香无痕被暗杀的事件,冥昭不知道,琅银更不可能知道,现在这情形,难道……
“北寒要暗杀的真正对象,其实是无痕公子。”琅银缓缓地笑了一下,“我刚才所说的,应当是我主子的推理。我主子被暗杀的时候,他刚用那易容几天,而且是随便易的容,想来他自己也不很记得。但是我们做属下的天天对着他那张脸,自是记得清楚。主子他最多只能怀疑,我等却能证实。日前我偶然间看见无痕公子,惊觉他容貌与主子的易容相似,才来打搅您。”
兰渃凝眉。难道是她错怪他了?其实自从那天以后,她越来越后怕,害怕自己的心魔作祟,害怕自己的不信任伤害到他。
琅银见状,眼珠一转,又道:“殿下您想一想,我主子伤好了却不曾提出离开长公主府,是为什么?殿下。”他目光诚恳:“我主子一颗心都栓在您身上了,您聪敏过人,不会不有所察觉吧?所以这一出事啊,您真的是错怪他了。”
兰渃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有些苍白。
她半晌道:“你先下去吧。不送了。让我自己静一静。”
琅银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兰渃有些恍惚。
方才琅银说了什么来着?哦,他说冥昭没有想过要离开公主府,而且他喜欢她,是她错怪他了……
当所有滔天的思绪被压伏,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一巴掌,想起了自己手掌火辣辣的痛,想起了冥昭惨白而惊愕的面容……
她突然伸手捂住脸……天哪,她都做了些什么?……她觉得自己是一片枯叶,在大海上颠簸,无处归依。……当初她为什么会那么想?为什么不信他?现在,又要怎么补救呢?……
许久,混沌之中,一丝理智终于爬上心头,苦涩而真实。
“那么请问,你为什么要打听香府的情况呢?”
当时,他没有回答。
如果问题的答案是那样,他为什么不回答呢?
琅银刚踏出含幽阁,就被琅苍上前一拉,拽到了一边:“怎么样?”
琅银得意地微笑:“还差一点。”
琅苍急了:“怎么能还差一点呢?”
琅银挑眉,向流云道:“你现在赶紧去找我主子,告诉他如此如此,切记保密。”
琅苍恍然,面露喜色:“这叫里应外合。”
琅银微笑颔首:“这样事就该成了,你也该给钱了。”
琅苍:“……”
冷芳阁内室的门被打开。微亮的灯光中,可见那男子身着白色中衣,脸颊和唇色都是煞白。
这场景,太过熟悉。那日在宫中,也是这般。
兰渃咬了咬嘴唇,阻止眼泪掉下来。他两次这样,都是她害的。
冥昭淡淡地问:“有事吗?”
兰渃觉得自己喉咙里好痛,痛得说不出话。
半晌,那疼痛好了些,兰渃才开口道:“冥昭,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打听香府?”
冥昭本是半身躺着,听她一问,坐起身来。
许久,他道:“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兰渃含着泪点点头。
“我怀疑北寒不惜动用血煞来暗杀的,不是我,而是香无痕。”
兰渃闭着眼睛,捂着脸,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颤抖:“当时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冥昭也沉默了一会,才道:“起初,我并未怀疑到香无痕身上。但后来我偷看了你的《南清国史密稿》,知道了在南清贵族中,他与北寒的牵扯最多……抱歉,作为一个异乡人,我不该看那么机密的东西……”
又是一阵寂静,兰渃微弱的声音传出来:“你真傻……那算什么呢……”
良久,她好像是累了,将捂着脸的手拿开。微光中可见她脸上的泪痕。
她转身,向流云吩咐:“把解药拿来。”
篆香烟雾腾腾升起,冥昭看着烟雾中渐渐淡去的人影,嘴边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
他的确怀疑北寒真正的刺杀对象在丰州城内,但并未想到是香无痕,但当时他根本未在意。是琅银的报告提醒了他。
若不是琅银插手,这事就是一局死棋。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骗兰渃;但他仍旧是掩藏了自己真正的目的……真相,他不能告诉她。
是夜,下弦月朗照。女子暖白色的衣袍却与那清泠的月光融在一处。
是公主府的人工湖,兰渃正在这湖中央的湖心亭上。
此湖虽是人工的,夜色下只见水面如镜,疏疏的几片芦苇,倒也算有自然韵致。
兰渃拿着酒杯,颤颤巍巍地从身旁的半满的酒缸里舀上满满一杯酒来。
她记得她跟无雨说,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就可以喝果酒了。年岁太小喝果酒会醉。今儿她发现那通话完全是谬论。她晓得自己现在已经迷迷瞪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