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求职指南(捉虫)(1 / 1)
把房间里东西搬走,又沐浴更衣,接着在姨母的斥责下把衣服放进某个叫“洗衣机”的铁箱子里洗好熨干,一转眼已是午时了。萧蒙在肚子的催促下出门用膳。
送走了李雨,萧蒙打心眼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上午见到两个咄咄逼人的女子,实在身心俱疲。
他素好清静,受不得人吵闹,屋里丫环姬妾皆温柔持重,略有两个嚼舌多话的,也早早的发放了不用。
韩家族兄韩确有一次生受了韩石一个大人情,便割爱赠了一对极宠的姬妾给他,那是一对姐妹,自幼习软舞,一名小腰,一名柔荑,人如其名,纤腰如柳,款摆生姿,跳“飞天舞”据说京城无人可及。那姐妹二人受人娇宠惯了,仗着美貌伶俐,时常恃宠凌人,到得韩石府中不过几日,打叠出全盘的功夫来服侍风华绝世的不移公子,只因无事多言语了几句,立时便逐到佛堂打扫去了。韩确直叹韩不移暴殄天物,韩老夫人极爱韩石,反是责怪韩确不该找那狐媚妖道的女子,弄得韩确生足了闷气。
但这姐妹二人比起现世的女子来说,直可称是温柔娴静了。只说萧蒙近日所见,肖浅,安心莉,李雨这三位,便是一个比一个爽利,言谈举止间全无半分女子应有的温良淑静。譬如日前用晚膳时在店里遇见肖浅,提醒她“食不言,寝不语”,这里的人没这种观念,不止用膳之处不得清静,晚上入睡时四处亦喧闹不止。
“我怎么不觉得,你什么时候睡的?”
“戌时……九点左右。”
“……”
肖浅很诚恳的建议:“想清静还不好办,你想的时候就用头磕一下墙,保证这个世界都清静了。”
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萧公子松气的时间显然是太早了点。
他不知道今天会是个关于女人劫数,而且这个劫数还是呈几何递增式发展的。
所以在用午餐的小店,他就见到了有生以来所认识的女子中姿色最平庸,举止最无礼,言语最刻薄的那位,当然也是最有好感的,肖浅姑娘。
不比安心莉和李雨,都是复杂的关系,远不得近不得。这肖浅是泛泛之交,也许是醒来第一个见过便是此女的关系,萧蒙对她甚觉亲近。哪怕这人从来都不说好话。
店里的肖浅一眼就看见了橄榄球萧某,大声招呼他:“嗨,胖子,这边有位子,过来坐。”
这姑娘怎么就不能斯文点呢?
萧公子常忍不住要用以前认识的女子来比较一番。可惜记性极好的不移公子,竟已想不起来那些服侍自己十几年的丫鬟侍婢各人的名字模样。他房子几十个女孩子,时常来去,都是精挑细选的,温柔勤勉美丽,但那些人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萧公子待下温和,从不对女子发脾气,不过在他的心目中,自然也绝不会想到那些女孩子也会有自己的爱恨情绪。还不及这几个才认识几天的女子,姿态鲜明,呼之欲出。
胖子一坐下,发现肖浅变了样子,一缕从短到长很古怪的发型现剪得短短的,没再穿那条到大腿处的所谓牛仔短裤,是浅青色长款裙子,带着眼镜,立时显得端庄了许多。
只要她不开口说话的话。
“上次你请客,这次我请你。老娘刚找了份家教的工作。”肖浅很豪气点了好几个菜。
“不必……”
萧蒙话还未说话,被肖浅拍了一掌:“胖子,别死撑了,怎么说也那么多年同学。我今天看到安心莉来了,后来还有个美女到你家搬东西了?”
“不错……”
“人生总有高低谷,别太在意了。你现在已经是最低谷了,以后会慢慢变好的。”肖浅难得安慰人。
“多谢。”萧蒙感其好意,笑道:“你今日这番装束,莫非有何大事。”
肖浅是外语系的,中文也很好,对萧蒙同学的说话用辞腔调都很有抵抗力,跟平常人说话一样:“不是说了嘛,找了份家教的工作,一个小时五十块,离家也近。你看我牺牲多大,头发都剪了,还装小四眼。靠,我还歹是英语六级的证书,还得弄成这副死德行,现在工作不好找啊。”
萧蒙同学似懂非懂,听清楚了工作二字,忽想起一事,问道:“若……若我也要找工作,可做何事?”
肖浅眼睛中射出深深同情,但刻薄的本能比脑子反应更快,嘴巴里已经说出来:“你会什么啊?”
万幸萧公子把这反讽句听成了疑问句。他也没觉得人在讽刺他,即使是世上最厌恶韩不移的人,也不能否认他的才华。思索片刻,心想六经四书的不必提了,这会也不能靠这个出仕,谦逊的道:“鄙人,呃,我书法尚可?”
岂止是尚可,不移公子的书法素来有一字千金的美誉,他自幼习钟王字贴,后习欧体,又变柳体,得众家之长,入学后师承于儒学大师同时也是书法大家申公申子墨,浸淫十数年,终有所得。其字既中正典雅,又有秀妍飘逸,落笔时笔端如御空飞行,字字流水行云,尽显风流。弱冠之年便称书法大家,世称“韩体”,“韩体”又被称为“书中美人”,时人摹仿者甚多,皆未能得其神韵。又有“书中最难者,莫过韩氏美人”之一说。
肖浅这会忍住了,没再说“呸,谁信”,貌似很认真的想了想:“书法啊,书法好,你过年可以去广场上帮别人写春联。”
“……”写春联???!!!当年有人拿着一斛价值连城的走盘珠求韩石写一题跋,韩不移都不曾理会。
“不过那要过年的时候才能写,现在不能。”肖浅看他脸色,以为他真想靠这个赚钱,连忙阻止。
罢了,我也不愿去写什么联,萧蒙想想,博弈之术是不能了,那年与国手南余道长手谈十数局,皆惨败,实实拿不出手,便又道:“我粗通音律,于乐器也有几分造诣。”
这又岂止是粗通,天子大明宫内,每月庆典,必招教坊司众乐官于栏下鼓奏乐曲,教坊司隶属太常寺下,人才辈出,时有新曲,一日方奏罢,太常寺卿未向圣上告罪,便起身离座而去,百官莫名,问时,大人笑占四句:“座中听新曲,曲罢弦未歇,栏下频相唤,教取问韩郎?”百官大笑,天子亦笑道:“古有俗句‘曲有误,周郎顾’,今韩郎必不下于他。”
肖浅大兴奋:“真的啊?你会弹钢琴,我就说嘛,有钱人不可能不会乐器的?你还蛮低调,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钢琴?是甚么,不会。”
“那就是小提琴,那也行,更优雅。我最喜欢了。”
“啊?……”
“这也不会,哦,知道了,你男人嘛,是吹萨克斯对吧?”
摇头ing。
“手风琴?”
再摇ing。
“那最常见的吉他?”
“什么怪名字,不会……”
“那你会的是什么?”
“琴瑟箜篌筝,筑鼓箫笛埙……”萧公子会的很多。
“菜上来了,我们吃饭吧。”肖浅无语,见萧蒙脸色很差,安慰说:“我帮你打听一下,你是真会,哦?”
萧蒙怒:“我何曾有过虚言?”
“怎么没有,多勒。”肖浅立即戳破他。萧蒙想起本身就已是个大大的虚言,不语。
“其实吧,现在古乐器蛮流行的,不是还有什么女子十二乐坊吗?你要真会一点乐器,那不难找事。有人给特长生请老师,这个比我当家教还贵呢,可是你没证书啊?或者是大的茶馆,就像那个‘品茗轩’里也有专门弹古乐器的,不过人家都是美女,谁要你啊?”肖浅实话实说。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萧蒙叹。
“算了吧,现在哪里不以貌取人,你去看看,哪个公司招工不写‘五官端正’,稍微好一点的公司还一定要要求‘五官秀丽’呢,你不以貌取人,你能追安心莉吗?只准你取别人,不准别人取你啊?要安心莉长得像我这样,你肯为她花那么多钱吗?”肖浅就看不惯人假撇清的德行。
萧蒙语塞,轻声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以往我竟大误了。”他不会说别人坏话,只是对肖浅道:“她如何能及得上你。你也不必妄自诽薄。”
肖浅忍不住笑了:“少拍马屁啊。我是很佩服她的,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不择手段去争取,所以总能达成目的。不过我最膜拜的还是你楼下那个叫纪艳萍的,听说还是画家,人家那个厉害啊?”
萧蒙瞠目结舌:“啊?”
“少装了。”肖浅用手肘撞撞她:“漂亮吧?妖媚吧?哪个男人能逃过她的手心啊,这位简直是我人生的偶像啊。”
“三观不正!话不投机半句多,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