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 90 章(1 / 1)
相荣慢慢踱到大卫的病床旁边,在椅子上坐下来,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
年幼时候听童话,沉睡在魔法森林中静待唤醒的人儿,便是如此吧。
可我……却不知道还是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而你要什么时候,才肯甦醒?
“大卫。”多少年没有将这个名字宣之于口了?不对,清醒的时候,确是制止自己念出声来,哪怕在心间巡回,然而醉后……覃相荣伸出一只手指,颤抖着替大卫拨开额前一缕头发,“大卫”他叫得那样轻,竟有些不敢惊动大卫。
在加国时候,每每醉到七八分,听见自己不住地缠绵地叫着“大卫”,真怕惊动自己的决心。
“大卫,我回来了。”覃相荣用眼睛摩挲过大卫的脸颊、眼睑、睫毛、鼻梁,停在嘴唇良久,又转回额头。奇怪,这么多年未见过面,为何没有半点生疏感觉,是我追随了太多你的身影吗?报纸上头、电视里面,大卫,旁的男子失去了爱人,便收集一个个似她的女子;我失去了你,只能收集你的吉光片羽。
“我错了,大卫,我再不犯浑了。”相荣说起这句话,言落耳畔,恰似二人情定之时,那年南风细细,吹动少年的心。一滴滴、一线线,泪水慢慢弥漫开来。
我真的知道错了。覃相荣心口痛得几乎要碎裂开来,为什么是他躺在这里受苦?为什么我替不了他……
一切一切的错误,都是我造成的,姜四殒命,大卫伤情,都是我的错。
还未敢细想当年,相荣已经恨极了自己,抬手便掴了自己一掌。
“这还不叫犯浑?”床上那明明昏迷不醒的美人,竟睁了眼,眼底是心疼、眼前是嗔怒、眼风是怨怼,“覃相荣!谁准你打自己这样重?”
“大卫,大卫你醒了。”相荣喜得来不及理会自己被扇红的面颊,也来不及擦掉满脸的泪水,“你……你有没什么地方不舒服,你等等,我按铃叫医生。”
“不准按!”大卫嘴角绷起,似乎恼怒,眼角细细鱼尾纹路却化作了笑纹,“覃相荣你傻不傻!要是真病得严重,还昏迷不醒,还会睡在这种什么劳什子都没有的地方?身体上什么管子都不装?”
啊,真是!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可偏生自己一进门,眼神心意只在大卫身上,再瞧不出半点破绽。
“我是太傻了。”相荣低了头,原来是大卫和阿中联手起来诓骗我?还是这一次,连阿中也被骗了?不重要,都不重要,大卫没事,一切安好,相荣长长地舒了口气。
可是,“你为什么诓我回来?”相荣看向大卫,双目如水。
是羞还是恼,这么大岁数的人,却分不清楚了,大卫一下子生气起来,拿过床头玻璃杯想要掼出去,又回手,换将一盒面巾纸丢到相荣身上:“谁诓你!”
恰同学少年,如此场面,时光倒转般熟悉到令人鼻酸,两人僵持住了。
“爸爸,爸爸。”一个小女孩儿推门进来,笑嘻嘻地往病床上一扑,“你怎么还不回家呀,明明前天凌伯伯说你的心都好全啦,灵儿想你。”
“灵儿,有客人在呢,没规矩。”一个紫衫妇人跟住入内,说了女儿一句,可听不出教导之意,满满宠溺。
相荣一下子站了起来,眼前发黑,又往后踉跄数步,这才站住,沉声叫了句:“张太太。”
随后眼神甚为凄楚地瞧向大卫,也是被抛弃的、也是被惊骇的:“大卫,我……我不知道,你竟有个女儿。”
自己搜集到的所有关于大卫的消息里头,只字未提。对这个女孩儿,他定然是疼惜非常,才会将她保护到这样彻底,不教外人得知。
他们是亲亲热热的一家子,我终究是个外人吧,覃相荣之前由大卫设局里捕风捉影到的一点儿希望,逐渐破灭如海上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