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永安扣(二)(1 / 1)
“要醒了!师傅要醒了!”
落雁蹦蹦跳跳地敲着房门,打断了阿瑾的思绪。
在祁少城的调理下,幽月的身体渐有起色。所以这些天,但凡发现那睡美人有一丝微小的动作,落雁都会在她门前叽叽喳喳地念叨半天。
看幽月的气色,确实是会在这两日醒来。可祁少城倒好,前些天凡事都是亲力亲为,生怕旁人出了纰漏伤及幽月的身体,可这几日幽月分明快醒了,他却凭空消失,不知躲到何处,将一切都托付给她。
他还真放心她这个半吊子医师,也不怕她错将□□当成汤药喂给幽月,害了她的性命。
阿瑾阖上书,打开了门,慢悠悠地问道:“这次是眼睛眨了?还是手指动了?”
落雁急地直跳脚,“这次是真醒了,师傅刚刚说了几句梦话,我不敢进去,阿瑾姐你快去瞧瞧!”
她这才将此事放在心上,简单收拾后匆忙赶过去。
幽月仍像平时那般躺着,闭上眼毫无杀气的她与之前见到的截然不同,也对,褪去杀手这层身份,她本就是个普通人,甚至比她也大不了多少。
只是一旦她睁开眼,那双虚无的眼便能瞬间与旁人拉开距离,让人亲近不得。
阿瑾走上前,探过她的脉搏后,点了点头。正准备做个更详细的检查时,一道劲风突起,她侧过头堪堪躲过,但耳朵仍被风划得生疼。
回过头时,幽月已经跃到床的另一边,纵使她意志再坚定,但到底是昏迷了半个月,没有力气支撑这番动作,最后只能软软地栽到床上,再次晕了过去。
阿瑾摸了摸耳朵,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血迹,仍是有些后怕。方才若不是幽月她精力不济,出手有失水准,她可能真的要命丧当场了。
她看了看昏迷着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等幽月再次悠悠转醒,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又立刻警觉起来,她想起身,但发现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地撑着身子坐起。
“中了我的软骨散,我倒要看看这下你该如何出手。”
她扭头,见阿瑾缓缓走近,眼中含着点点笑意,“两年前看你在沈家庄立誓要还绿衣姐姐的那一掌,我还以为你重情重义,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既然恩将仇报,我也不必看在谁的面子上放过你,不如就趁今日算清楚之前的帐。
你听好了,两年前在沈家庄你欠绿衣姐姐一条命,她心慈不追究从前的事,不代表我不和你计较!还有这次,也是我煞费苦心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既然你是我救下的,你这命就理所应当是我的。这么算算,你可是欠了我两条命。”
幽月紧绷着脸,冷淡的声音不含一点感情,“如何还?”
阿瑾撑着下巴思虑片刻,“谁让你是祁少城那家伙相中的人,我也不好为难你。既然如此,你就答应我两件事当作抵消,如何?”
幽月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消失,点头应允。
阿瑾原本只是看不惯她冷若冰霜的模样,因此生了戏弄她的心思,没想到她这才刚开始,话还没说两句,她居然不加犹豫地就答应了。
没意思。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她狡黠一笑,“这第一件事,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一个。”
“一个就一个。”她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司空玄和鬼谷的子墨是不是同一个人?”
纵是身在劣势,幽月也不习惯低人一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扶着案桌站起来,与她平视道:“不知道,换一个。”
阿瑾气结,“那我和段晨风身上的毒,是不是他做的?这你总该知道吧?”
幽月扫了她一眼,“你没必要问我。”
确实没必要,这个问题段晨风或是祁少城任何一个人都能回答她,可她不愿问。哪怕还有一点可能性,她也不愿意相信,她冥思苦想几近两年得出的结论是真的。
“我只想听你说。”阿瑾执拗地望着她。
“是!”
“为什么?”她表情有些僵硬,仍是不敢相信,司空玄是子墨在她看来分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为何还要这样做,以这种方式。
“这是第二个问题,你确定要问?”幽月漫不经心地回道。
阿瑾一窒,不由皱起秀眉,到头来她还是一点便宜没占到。
“这次不问,你可要记得,还欠我一件事,下一次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她接着将桌上的汤药递给她,“我既然答应某人要照顾好你,在你恢复之前我是不会给你解药的,乖乖躺在这里养身子吧!看起来举个汤匙对你来说不是问题,那幽月姑娘,我就不打扰了。”
后来的几天阿瑾又恢复从前平静无澜的生活,除了每日落雁在跟前泪眼汪汪地守着她,可怜兮兮地请她多为她前任师傅费些心外,一切都似回到平常。
她安抚地拍拍落雁的头,不是她不愿去,实在是她不能去。
这些天她说是甩手不管,期间仍是大发慈悲探望过一次,没想到那次却撞见些隐蔽的画面,现在想想也仍是难以启齿。
五天前落雁出门采办杂物,她本就无人督促,又正好在祁家收藏的古籍中看到也许可以解毒的隐秘之法,专心致志研究起来,自然就忘记送药的事。等她再想起来时,已经日薄西山,日暮的斜光为灿若星辰的杏花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她匆匆赶去,老远便听见两人的争吵声。
那道女声不似平日里的冷漠,甚至带上些负气的成分。
“不谙世事,正好是你喜欢的。”
而回话的却是那个近来消失许久的人,听上去无力却压抑的声音。
“所以你把落雁送到我身边,想做什么?让她代替你?小月,我不知道你竟如此大度!”
她只能尴尬地停住脚,又不忍错过如此精彩的□□,索性端着药,躲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听起墙角。
如轻烟般的杏影下,两道人影静默相视。
良久的沉默后,那道仿若僵住的身影蓦然压向疲倦地倚靠在树上的人,低吼道:“不是!是你,只是你!”
却又在其余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抽身而去。
“你想让我忘了你。好,我会如你所愿。”
话语中染上一些疲惫之感,说罢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去。
从曾经的亲密无间,到如今的形同陌路,数不清彼此纠缠了多少岁月,再有毅力的人,也该累了。
阿瑾记得那时她躲在暗处,曾为这幕长叹一口气,却被下幕惊地目瞪口呆,强压住冲出去的欲望,只能在心里嘀咕,祁少城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她看到倚在树上的人此时脸上的失魂落魄,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却因四肢虚软而跌在地上。
本欲离开的人听见声响,临风的身形像是被定住般动弹不得,最后只能无奈挥袖暗自愤恨,仍是转过身扶起她,却隔了一段距离,不复之前的亲昵,“那丫头给你乱吃了什么东西,我明天会给你解药。”
他怀里的人藏在阴影中,脸色暗地看不清,只是缓缓伸出手,攀上他的肩,惹得那素来轻挑的桃花眸子一暗。
“你什么意思?”
她不答,只是慢慢地凑近。
似漫长过一个世纪,才又听道低哑的嗓音响起。
“你想让我一辈子忘不掉你?”
“那便记得。”
肆意的风吹过,漫天的花瓣如飞雪般飘落而下,纷纷扬扬,几乎要将杏花下的两道身影掩埋。
如果不是她不小心打碎手中的碗,被树下的两人发现,她还真不确定他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阿瑾直接无视掉落雁的疑惑,将羞红的脸埋在手心里,无奈低叹。
分明只是……为何脑海中浮现的总是两年前那晚的场景!
她心烦意乱,倏地合上书,正欲出去散散心,却没想到与此同时有人破门而入。
“三爷爷。”看见来人,她呐呐地唤了声。
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三爷爷谢远原本那张兴致匆匆的老脸瞬间拧成麻花,“小阿瑾,这都几天了,还在生三爷爷的气呢!”
“没有。”
他不安地踱来踱去,脸憋得通红,“还说没有,你看你这小脸板的。你也知道三爷爷记性差,我是真不记得把那破玩意丢哪去了。我要早知道,怎么也不可能往小阿瑾你身上使啊!”
阿瑾此时却使上小性子,瘪瘪嘴道:“那你失踪的那些天去哪了?”
“三爷爷我每隔五年就要来这儿一趟不是?小阿瑾要是不喜欢,我以后都不来了!”
阿瑾张张嘴,却没再说什么。他不愿告诉她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知道。
司空玄,子墨,三爷爷,还有段晨风等人,无形中仿佛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谢远见她脸色逐渐缓和,连忙搂住她,笑呵呵地道:“那老头子说有好消息告诉你,快跟我过去,别再想东想西了!”
“好消息?”阿瑾的眼睛放了光,“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