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小叔（1 / 1）
小叔
顾家。
早晨的顾家格外热闹，女主人余荒在厨房里忙着切水果，水果刀刃与菜板接触时发出阵阵笃笃声。男主人顾修远一手拿着晨报，又时不时看几眼电视新闻，电视声音不大不小，女主播用独特的平稳声调讲解今天早上发现的一起案件。
而客厅不远处，两团穿着同款姐妹裙的女娃子，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妹妹，这是：苹果。”顾玥颖小朋友拿着幼儿园发的认字卡片，指着上面画的红苹果，认真教着另一位学龄前小朋友。
显然顾小朋友的教学能力还不够，反反复复把“苹果”两个字念了半天，珺瑶才支支吾吾开口：“苹......苹......果。”
“棒！”顾玥颖眉开眼笑，朝珺瑶竖起大拇指，然后又迫不及待拿了另一张卡片出来，上面画了黄橙橙的橙子，继续教学任务：“橙子。”
余荒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时，顾玥颖短胳膊短腿的就冲过来，稚嫩的脸皱成一团，嘟着嘴，指着乖乖站在原地睁着大眼看过来的珺瑶，不满抱怨：“妈妈，小妹妹平舌翘舌不分，我都说了是cheng子，她就一直念ceng子！”
玥颖小朋友很生气，珺瑶小朋友傻呵呵站在那笑着。
余荒好气又好笑，看了眼旁边不掺和进来的丈夫，顾先生耸肩。
余荒端着水果放到茶几上，玥颖小朋友紧跟着，余荒招手让珺瑶也过来，珺瑶听话，快步走过来，笔直站在余荒面前，个子小小的，扬着脑袋，大眼儿紧紧盯着余荒，小孩子脸上那股小心翼翼胆怯模样丝毫掩盖不住。
余荒心头一紧。
余荒从事幼教工作，当年也曾去福利院带过小孩子。福利院里的孩子，不是没人要的，就是得了难治之病，家长狠心把孩子丢在那里，福利院孩子多，老师工作人员也严厉，一天工作那么多，遇到心情不好时孩子还吵闹不停，除了教训孩子一顿，余荒想不到会有人有耐心去安慰一大群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而珺瑶，硬生生和父母两地分离，从小没有得到关爱，牙牙学语时没人耐心教导，都两三岁了，连基本的语言表达能力都不会。
“妹妹，这是什么？”顾玥颖拿了牙签从水果盘里插了一块苹果肉出来，放到珺瑶面前。
余荒看了下顾玥颖手里的东西。
珺瑶呢，乖乖儿盯着那已经被切得小块小块的苹果，半天，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顾玥颖小老师挫败，把手上的苹果肉凑到小妹妹嘴边，吃东西什么的珺瑶还是会的，也不犹豫，张开嘴咬了口送到嘴边的水果，而后听着小顾老师再次强调：“苹果，妹妹，这就是苹果。”
余荒笑笑，任俩孩子玩闹去。伸手用牙签也插.了快苹果肉，坐到看报看电视又看小孩一心三用的丈夫身边，把东西塞给他吃，而后靠着丈夫，长长一阵叹息，幽幽道：“昨天你洗澡时电话响了，我帮你接了，是你家老爷子打来的，说晓珏和那司辰回来了，让你回去一趟，估计是想问你点事，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和你说。”说到这，余荒低头拽着自己的衣角，顾修远放下手中的晨报。
“本来想要是老爷子不再打电话过来，我也就不把这件事和你说了，可是，良心过不去啊，你看看珺瑶.......”
——
梁晓珏和佘司辰赶到现场时，警戒线拉着，民警法医都在，梁晓珏和佘司辰进不去，好在那天会议室里一眼熟的民警发现了他们俩，连忙招手让他们过来：佘大神啊，快过来看看。
而对于梁晓珏，大家是一致默认为，她呀，不就是佘大神的助手嘛！一起过来一起过来。
梁晓珏决定这种小事就不要去计较了。
这个现场和前天红衣女子案发现场差不多，只是这名死者不是躺在楼道里，而是趴在楼梯上，头下脚上。后脑勺正中央有一明显击打后的凹痕，血液和黄白色脑组织从裂缝里流出来，体表无其他伤痕，书包里书散落一地，只是里头的钱财被洗劫一空。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唯一能判断的是：又是一抢劫杀人案，作案手法同上一案子相仿。
报案人是一名去买菜回来的中年妇女，住死者楼上。
那中年妇女正在做笔录。
梁晓珏站在一边，她身侧不远处是死者的父母，悲痛欲绝。母亲几度哭晕过去。其中一民警一边安慰他们，同样一边做着笔录。
梁晓珏撇开视线不忍往那对夫妇身上看。
人血肉做，有血有肉，对于丧子之痛，都能体谅。
死者只是一个刚上六年级的小学生。
“死者是头下脚上体位，极大可能是死者下楼时凶手从背后偷袭。”佘司辰走到梁晓珏身边，示意了下楼上，“楼上逐楼搜查。”
跟在佘司辰身边的民警得令，立即采取行动。
梁晓珏拉着佘司辰跟上几位民警，对他说：“去看看。”
“天台。”
“嗯？”
佘司辰反握住梁晓珏的手，拉着她上楼，“去天台看看。”
目的明确，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栋居民楼一共八楼，两人缓步爬了上去，佘司辰走在前面探路，最上面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生了锈，佘司辰用脚把它踹开，铁锈灰瞬间掉了一层下来，铁门吱呀一声缓开了起来。
两人先是低头看了眼地上零零碎碎的铁锈灰。
果不其然，除了刚才落下的那些，零零碎碎还有不久前落下的。
废弃的天台，前不久刚有人来过。
佘司辰带着梁晓珏穿过门走到天台上，四下一望，零碎的废弃物，尘埃堆得到处都是，靠近门边的角落留下很多新鲜又凌乱的足迹。
其他地方，到处都是荒废的景象，好几个角落都能看到结了一圈又一圈的蜘蛛网。
“凶手预先在废弃的天台上蹲点，等听到楼下有人，才下去，尾随行凶。”佘司辰蹲在那些脚印边，手上去，隔空测量了几下，下了结论：“根据大小，形状来初步判断，凶手男.性，体重不低于85公斤。”
佘司辰站起来，下意识拍了下身上无形的灰尘，梁晓珏凑过来看了地上那印记几眼，按着佘司辰的结论来看，还真八.九不离十。
“先去把下面的警察叫上来，回去汇报。”佘司辰再看了几圈天台，除了杂物和这些凌乱脚印外，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招手，把梁晓珏揽过来，“走吧。”
梁晓珏三两步乖乖到佘司辰身边，只是还不忘狠狠抱怨一句：“这凶手也真绝了，大清早不好好睡觉跑屋顶来蹲点。”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睡到日晒三更？”佘司辰揉了揉她头发，笑道。
——
两天之内接连发生两起手段残忍的杀人抢劫案，媒体记者蜂拥而至，轰动性的案件不出半天便满城皆知，街头巷尾头条话题。
一传十十传百，谣言也开始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四处乱飞，越说越离谱：什么红衣女子与其丈夫关系不和，红.杏出.墙，被丈夫发现，回家途中红衣女子被丈夫打.死，为了掩人耳目，制造成抢劫案。而对于六年级小学生的案子，则编制成丈夫发现孩子不是亲生儿子，恼羞成怒，模仿上一起抢劫杀人案手法，将出门上学的儿子打死，抢走身上钱财。
只是不管谣言穿成什么样，都同样带来了一个效果：满城恐慌，陷入戒备状态，夜间外出小心谨慎。
“越说越离谱。”梁家大宅里，梁老爷子把晚报甩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苏阿姨照例端了饭后水果上来，老爷子最近消化不好，腻油，梁晓珏拿了梅粉来，往老爷子要吃的水果上撒了些梅粉，端给老爷子吃。顺手直接从桌上拿走那份被甩的报纸。
梁老爷子也不阻止，梁晓珏抓了报纸来看，翻看一番，佘司辰凑过来看，梁晓珏就指着上头的几行字总结提炼：“虽然在胡说八道，但是有些观点是可取的，这并不是两起单纯的抢劫案。”
“是连环杀人案。”佘司辰抽走梁晓珏手里的报纸，合上报纸的同时，下了结论。
说是抢劫杀人案，那为什么会去抢一个六年级小屁孩？
而且那红衣女子，也不是非常有钱的样子，那一带住着居民大部分都是外地来本地打工的人，收入有的甚至还没达到全市平均最低收入水平。
抢劫案？
不合理。
“你生母当年，也是这么说的。”一旁拿着梅粉再往水果上撒的老爷子听完佘司辰的结论，不紧不慢补充了这句话。
话落，两人皆是一惊，往老爷子那看，等他下一句话。
老爷子也不卖关子，放下梅粉，咳嗽了两声清嗓子，摸着拐杖柄，倍有些许沧桑感，提及往事，“只是当年案子没有更多进展，也没再发生类似案件，抓了一盗窃者，警方便草草立案。你生母当年怀着你，快临盆了，也没多参与，大概是想着等生了你后再继续查案，可没想，却是难产......”
说到这里，老爷子声调低了下去，渐渐没了声音。
佘司辰手搭在梁晓珏肩上，梁晓珏说自己每次听生母难产这事没有点触动，那是假话。
只是没有养育之恩，没有接触过，甚至是等她知道这个事实时是她成年之后，在她看淡人生之后，更是没多少情感。
只是惋惜怜悯之情。被已婚男子骗了感情，丢了性命。
“爷爷，您不是说不知道这些事情吗？”梁晓珏似想到什么，突然问老爷子这么一句。
老爷子静看梁晓珏几眼，沉默了几秒，才道：“你联系过你小叔了吗？他什么时候过来？”
“啊？”
——
晚间，梁晓珏蹑手蹑脚串进客房里，抱着手机和佘司辰挨在沙发上，手机屏幕显示一大串联系方式。
把手机摊到佘司辰面前。
佘司辰刚沐浴完，一身休闲T恤和五分裤，身上的热气还没散尽，梁晓珏靠着他嫌热。往旁边挪了几分，佘司辰眼角动了下，也没有伸手把她拉回来的意思。
伸手去拿她递过来的手机，挑眉，问她：“什么？”
梁晓珏伸长了手指去指了下上面一联系人，努.嘴：“倒数第三个，那是我小叔他媳妇儿，你说要不要联系她？你觉不觉得我爷爷一直再提我小叔的事情，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佘司辰盯着上头倒数第三个备注的名字：余荒。
“爷爷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欲不好告诉我们才让我去找小叔的？”梁晓珏说着说着就又往佘司辰身边靠。
佘司辰把手机塞还给梁晓珏，抬眼看她那一脸等待他意见的模样，摇头，笑笑，站起身，搬来自己的笔记本，打开邮箱给梁晓珏看：“警方那边外调的结果发过来了，你先看看。”
“嗯？”
“红衣女的案子。”佘司辰把鼠标拆掉，方便梁晓珏拿着，自己则坐在她身边，贴着她身侧，低声讲解，“女子叫田秀秀，当晚与单位同事聚会，田秀秀离开饭店时间是21点30分左右，一名男同事与她同行上公家车，亲眼看到田秀秀独自下车。”
“所以现在新的线索是那名男同事？”梁晓珏把手机放到一边，联系小叔的事情搁到一边。
“案件还要进一步调查。”佘司辰把页面拉下来几分，手臂擦过梁晓珏的手臂，带着些许飕麻的触感。
“尸检报告出来了，田秀秀身上和包包上没有其他人指纹，躯干肢体没有发现明显外伤，胃里也没有检测到毒物，死因就是因为脑部大出血，凶器推断是榔头之类的钝器物，从创面的破损程度来看，凶手力道相当大。”
“相当大？”梁晓珏符合一声，看向佘司辰，脑海里想到的是她和佘司辰接触后开始的第一个案子，死者妻子用尽全身力气杀死了丈夫......
佘司辰点头。
电脑敞亮的光比室内小灯的光明亮，印在两人脸上。
梁晓珏小咽了口唾沫，弱弱道：“不会真和报纸上说的，她丈夫恼羞成怒，杀了出.轨的妻子吧......”
佘司辰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摇头：“这还有待拷证。”
——
梁晓珏出客房后，到楼下泡了杯牛奶，热乎乎的，端到客房门前，敲了几下门，佘司辰才姗姗来迟来开门。
“呐，趁热喝。”梁晓珏把热牛奶递给佘司辰。
开门的佘司辰显然没反应过来，一愣，而后看着梁晓珏笑颜如花的模样，没来由自己也笑了，接过小女朋友亲手泡的牛奶，“谢谢。”
“谢什么，这次还不是因为我你才又参与这种费脑子的案子。”梁晓珏依靠在门边墙壁上，边说边笑。
佘司辰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珠儿转了几圈，眯起眼，悠悠一挑眉，轻着语气转味儿说道：“不用谢的话，那我今晚以身相许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