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平行番外：不是南北，是东西（十八）（1 / 1）

听得门口传来响动，原本已经迷迷登登的赵九音瞬间挺直了脊梁，双手虚虚在膝上握拳，做好随时能够抵御外敌的准备。等到完全看清进门那人，女孩雾蒙蒙的视野立时变得清晰无比，原本便开始收紧的肌肉越发绷得厉害，全身上下都开始冒汗，好似被注射了超过最大剂量的肾上腺素！

“那个，你也打架了？”

下意识地说完这句话，九音恨不得自己往自己脑袋上来一拳；好在池誉似乎并没有想要嘲讽她的意思，以他惯有的淡定回答了四个字：“参观而已。”

“对啊，我猜你就肯定没来过这种地方，哈哈，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第一次。”女生偷偷伸手拧了一下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男生的下一步动作却让她更加无法恢复常态——池誉往前走了两步，直至距离她只剩一步之遥才停下来，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字：“手。”

九音大脑空白，凭借本能反应飞速举起右手呈敬礼姿态，迎来的却是夹杂着无奈情绪的低声呵斥：“你连自己哪一边受伤都忘了吗！？”

“哦！”女生条件反射地收回右手想要抬起左手，动作刚刚进行到一半，她突然晃过神儿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打开PT鼓捣了好一会儿，而后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将窗帘布拉得严严实实。“我在监视系统里加了个Loop。”她如此这般对已经开始皱眉头的学霸解释了一番，这才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挑，解开绑在左臂上的丝巾：

轻薄绸缎滑开的那一瞬间，洁白的皮肤上现出一抹不定形的艳丽浓红，然而，就在池誉想要仔细观察一下这特殊的伤口时，这朵鲜丽的色彩猛然从肌肤上跳了出来，朝天生发出一条条蠕动的细丝，好似海葵的触手，在空气中轻轻摇动。

“参加比较危险的活动时，我会带上Sophos，这样并不违反飞艇竞技条例。”九音转动了一下手臂，那些细丝便快速滑行到她左手掌心，重新凝聚出一朵红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收了又开，周而复始，甚是漂亮。女生不太好意思地垂下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话，“其实我完全没有受伤，只是大姐让我再伪装几天。不是为了骗保险费啦，就是想让有关部门加大追查力度。”

她保持着微微颔首的姿势，特别小心地用眼角去瞄池誉的面色，发觉他仍旧是一张冰块脸，并没有外露任何情绪，顿时心里十分纠结，不知到底是该忐忑还是该高兴。

男生上下打量这会儿显得格外乖巧的女生几眼，视线掠过在她手心开花的Sophos——纵观地球历史，只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掌控这种神奇而又极度危险的生物，而那个人的长相恰好跟眼前的她有几分相似——直接发出了询问：“‘神之九星’，是你什么人？”

“是我母亲。”

自从展示出手臂上藏着的秘密以来，九音就做好了他一定能够发现自己身世的准备，因而一点儿也不惊讶，迅速而直接地做出了回答：“不过我没见过她真人，她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了麦哲伦。妈妈用她留下的冷冻卵子把我生了出来，哦，就是我另一个妈妈，赵小艾，大家以前都叫她‘千面歌姬’。家里有两个姓宋的哥哥和一个姓宋的姐姐，还有一个跟我一样姓赵的妹妹——噢，对了，”

意识到这个崭新的自我介绍落下了最重要的信息，女生禁不住满脸通红，“其实我叫赵九音，音乐的音。”说完之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觉得心头大石稍稍掉了那么一层石头皮儿。

池誉并没有对她详细的绍介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于是整个并不能算是宽敞的禁闭室便陷入沉默，加上光线昏暗，感觉格外压抑难熬。冷汗再次从九音的背心手心脚心慢慢渗出，呆滞了半分钟，她终于咬了咬牙，将全身上下仅存的力气汇聚丹田，用自己亦觉得十分丢人的暗哑音色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谢、谢谢你，还有，对、对不起，之前我、我认错了人。”

又过了几秒钟，就在九音以为池誉会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的时候，头顶终于传来他那如同冰泉般清凌彻骨的声音：“你的大脑总算发育到了正常水平，真不容易。”

“嘿！”迅猛涌上心头的不服突破了从未有过的怯懦，激得女生气哼哼地扬起了头，“琅玕这个名字很——有欺骗性好不好？！”为了将来打算，她咽下一个“娘”字，转而用相对中立的“欺骗性”来替换。

“只能说明你的脑袋里面除了美人就空空如也。”

学霸的批判简直让赵九音怒气冲云霄，顾不上半分钟前还愁肠百结不知该用如何面目面对他，用力挑高了音调：“不就是‘朝食琅玕实，夕饮玉池津’么？江淹还写过《水上神女赋》，是仿的曹植《洛神》吧？江淹最有名的典故也不过是梦笔生花和江郎才尽，你不会是想用后者来引以为鉴吧？正常的脑回路肯定是往美人篇走的吧？”

“正常的脑回路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人格分裂的判断，更不会企图冒着触犯法律的风险将他人的多重人格移植出来。”学霸一句话就把九音噎了回去，令其顿时气势低迷犹如霜打的狗尾巴草。

“那人的处分已经出来了，她会被记大过一次并且留校察看；不过你还是得在这里待到禁闭时间结束。”道明此次前来的第二个目的，池誉毫不迟疑地大步走出房间，徒留九音一个人愣愣地瞪着那开了以后马上又合上的房门。

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女生朝天长叹一声，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唰一声拉开厚重的帘子，立马被灿烂的阳光刺得眯起了双眼。她惆怅地揪着窗帘布向远方眺望，却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那人若隐若现的背影，耳畔只能听到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不断地循环往复着“空空如也”四个字。

我TM就是个傻X傻X傻X！！！！

九音丧气地蹲在窗前将这句话重复了无数遍……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背后又传来了铰链声响。她噌的一下蹿到门边，迎来的却不是在心底最深处暗暗期待过的那个人，而是笑得有几分促狭的安卓——温雅俊俏的青年抚了抚少女的顶心，亲热地揽住她的肩头：“我已经见过你们辅导员了，走吧。”

“走——去哪里？”顺着他的力道走了几步路，九音才从懵懂中回过神来，抬头问道。

“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正好有最新的调查结果要向你报告~”安卓的后半句话令九音眉头一紧，暂时不再试图深究；不过，走到电梯口时，她终是拿下了他搁在她肩上的手，表示不希望在他人心目中造成任何误解。

二环与三环的交界处有一家模战主题酒吧，以当年纵横天下无敌手的“九I11”为名，终日熙熙攘攘游客如织。门面虽小，占地面积却很大，客人们大多集中在一楼和地下一层，专门用作休憩的二楼则相对空旷。这里穹顶高广，有繁星万点长河流泄，巨大的水族箱与种植着各色二代三代Sopho的琉璃柱巧妙地隔出一个个较为私密的小空间，便于玩累喝足的人安然冥想。

安卓与九音在管理室坐下——除了两面墙体里欢快游动着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群之外，这个房间跟普通的书房并没有太大区别，一样有顶天立地的书架，还有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和舒适得可以躺进整个人的大转椅。因为转椅只有一个，安卓将一面光屏递给九音之后便就近倚在书桌旁，慢条斯理地开始含笑讲述：

“我原本以为这位池女士的案例很简单，但是越查线索越多，实在是很有意思。还是先从病毒开始说吧，根据医疗记录，感染病毒的时间应该是次女韩菲出生后7个月，经过取样和对比，我发现池女士感染的病毒是SupD的变种，”

“所以——”九音的手指快读滑过光屏，一目十行的看过去，不过一息便找到了安卓不曾明说的真相：“是唐家？就因为这个女人想抢别人的男人！？”她用食指戳了戳画面中立于池誉父亲韩博士身侧的年轻女子，无论眼神还是音调都充满了嫌恶。安卓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看资料。

往后划拉了几下，原本像懒猫一样窝在转椅里的女生陡然跳了起来，带动椅子也顺势转了半圈。安卓贴心地将椅子转回原先的方向，把住险些被甩出去的光屏，对着瞠目结舌的九音点了点头：“十六年前，唐枫加入了火星生物圈建设计划；而在此之前，她和韩博士称得上是令人欣羡的一对情侣。我还找到两份报告，日期是唐枫离开地球前约一个月，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我没有发现任何韩博士与池女士相识的痕迹。”

这些始料未及的情报让九音嗓子又干又痒，双手也止不住轻轻打战，她强作镇定地深深呼吸两次，这才点出安卓所说的两份报告。果然，这是由人类DNA中心出具的CP报告，显示韩博士和唐枫的全染色体配型指数是53%，X染色体AGG适配激发指数则只有21%；而他跟池母的分数则是84%和77%。

“十六年前韩博士也申请了火星计划，当时并没有获批。直到差不多六年前，也就是他的次女大约三岁的时候，指挥部才下了征召令；以韩博士当时的地位，完全可以拒绝这种非强制的征召令，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考虑到他妻子当时已经感染SupD，有可能是受到威胁；但也不排除从一开始就是‘天河’在布局。”

从这时候起，安卓便不再说话；九音默默地浏览完他找给自己的所有资料，抱着光屏在椅子里缩成一小团，开始专注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灯科小鱼在水族箱里追逐打闹，一动不动，只有眼皮子偶尔会眨一下。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五分钟，她才勉力振奋精神，心事重重地将光屏递给安卓：“把跟SupD相关的资料发给阿唐，如果24小时还没受到回应……不，算了，他现在在南极……直接把所有资料统统发给唐老爷子，跟他说一声，我想尽快找他谈谈。”

“既然跟‘天河’相关，不如我先联系林家？”

“毕竟是我的个人行为，先向唐家表达一下不想闹大的诚意吧。”九音伸了个懒腰，双手一摊挤出个略带苦楚的鬼脸。“何况那些技术宅也未必会跟我一条战线。”

“我这就发。”看到往日里的灵精劲儿开始慢慢在女孩身上复苏，安卓替她拨了下刘海，虽然马上就被瞪了一眼，他却笑得分外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