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平行番外：不是南北，是东西（二）（1 / 1）
夏令营第一天安排得比较松，下午只有两堂一个小时的大课，分别是天体物理和当代语文。物理课上，老师简单地介绍了人类的航空探索史之后便开始详细讲述我国正在试运行阶段的某个火星轨道空间站。作为背景，他在讲义中列了几个现阶段尚未学到的开普勒系统轨道微分方程，笑嘻嘻地鼓励同学们说虽然挺难，但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尝试着做一做。
“老师，安东说她会做！”
老师话音刚落，有个女孩便高高举起了手，几乎是喊出这么一句话；赵九音跟她对视一眼，发现那人不但毫不客气地瞪着她，眼神中还充满了恶作剧成功的快意。
“她还说这个很简单，不用计算机，她心算都能算出来呢！”
如此大言不惭的言语几乎触怒了教室里所有的同学，一时间，大家伙儿都对九音怒目而视，连物理老师也不赞同地轻轻拧起眉头，不再跟之前一样和颜悦色。只有安少为和欧克勤不像其他人那样愤怒，反倒流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九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跟之前一样微微低头，在面前的键盘上敲敲打打，好像上课时做笔记一样；于是便另有一名好事的女生大声吵嚷着“你倒是算呀”，而后起哄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嗡嗡嗡地充斥了整个课堂。老师两次三番地要求大家安静都没能把场面控制下来，学生们的情绪愈演愈烈，有些男生甚至开始骂骂咧咧，说实在看不惯她这种装X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播放讲义的大屏幕骤然切换了画面，里头正是现在的教室，由于是讲台视角，看起来好似在照镜子一般。
“这是实时监控录像，请大家注意左上角的时间。”
九音终于抬起头来，对着抬起的左腕开始说话，平静的声线通过PT连接上教室四周的立体声扩音器传送开来，压住了阶梯教室里纷纷扬扬的说话声。她在键盘上点了几下，放大了屏幕上的自己，又打开音频波形图，开始快进录像——画面上的波形图始终保持着一条直线，从未发生波动。
“从开始上课到有人做出指控的这段时间，我没有说过一个字。”
赵九音回瞅了吵得最起劲儿的那几个女生两眼，微微勾起唇角，“难道某位同学的AGG是听见别人心里的想法么？”
这时，脑袋相对清楚的那些同学已经回过味儿来，面色不善地朝第一个说话的女生瞧；她倒是不惧别人，也不说话，只桀骜地扬着头，死命地瞪视赵九音。于是老师赶紧出来打圆场，招呼大家继续上课，权当刚才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
下午的课程到四点就全部结束，班长安少为随即号召大家去学校水吧坐坐；因为有那么些个女生恶狠狠地咬着牙，好像随时准备着要从她身上撕下几块肉来，赵九音很识趣地宣布自己还有别的事儿，背着书包快步离开了现场。欧克勤左右瞄了几眼，犹豫了一阵子才往外追，终于在学校门口把女孩喊住，累得他那叫一个气喘吁吁。
“过、过个几天就好、好了。”
男生的脸颊红得跟抹过胭脂一样，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她、她们都不是坏人哈，对不起啊。”
“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道歉的。”
九音不甚在意地瞟了他一眼，欧克勤的红脸瞬间又加深了一层，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许久才安定下来，他一边瞅着自己的脚尖一边竭力压低了嗓门：“那个，第一个说话那个是、是我前女友啦……”
“哦。”
“呃，她、她其实是——”欧克勤憋了好一口气才难受地把后面半句话说出口：“为了接近小誉才跟我在一起，所以……唉，小誉这家伙就是太受欢迎了。”男生重重地自己对了对拳，十分文艺范儿地长叹一声：“那些女生都昏头了都——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儿。”
“我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赵九音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直白地问道：“既然她是为了接近别人才和你在一起，那她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你而敌视我吧？”
“不、不是因为我啦，不是啦！我的前女友多了去了！”欧克勤诧异地连连摆手，脑门上沁出几滴虚汗，“我是说请你别怪小誉啦！他中午的时候不是夸了你一句‘不错’吗？他以前可从来没夸过别人的！至少我不记得有夸过！所以那些女生就……”
“哈？”
赵九音睁大双眼，感觉自己的眼界得到了大大的刷新；说实话，她对那个“小誉”的印象只限于黑得够黑白得够白，根本不带一点儿彩，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这么受欢迎。
“你们这里的女生审美观还真奇特。”她轻声感叹了一句，冲着欧克勤摇了摇头，“行吧，管他呢，反正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那就得看我心情了。可以的话提醒一下你那些前女友别做傻事儿哈。”
女孩潇洒地将书包甩上肩，赶了两步跳上公交车，一站之后就到了冰场——她最喜欢的公共场所之一。由于正处暑假，来嬉戏的年轻人很是不少，也不乏拖家带口的，二拖一二拖二的看着很是温馨，把平面场地塞得满满当当。曲面场上的人数则稍微少些，在这边的大多是高手，飞跃旋转左右腾挪，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技术含量。
然而，冰面这么滑，再高的高手也难免有失足的时候……
赵九音刚刚开始第四圈时，有一个刚刚跳了三周的男生不知怎么地右腿一颤倒在冰面上，整个人朝她的方向旋过来，脑门儿正正往她脚上的冰刀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女孩陡然朝前跳起，一个空翻避开他的走势，稳稳地落在前方的冰面上，紧接着顺势还跟了个3A，轻轻松松好似闲庭信步一般。
“哇！！好厉害好厉害！！”
场边传来一声稚嫩的欢呼，赵九音循声望去，找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十足兴奋地在鼓掌，又叫又跳像小松鼠一般欢乐，便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吵什么吵！”
摔倒那男生气呼呼地滑过去推了小姑娘一把，后者不得不紧紧抓住护栏才没摔倒，但是整个人却随着向后仰去，脚下太滑，怎么也站不直。于是九音皱了皱眉头，当即快速滑至场边，出手托了她倾斜的后背一把。
“我没事！”
小姑娘把身子拉正，见这位姐姐目色冰冷地盯着那男生的后背，急忙为他分说：“那是我表哥啦，刚才他都摔了我还鼓掌，确实是我不对么——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唷！！我就不行，学了好几次还不怎么会。”
“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了，多练练，抓住诀窍就好啦。身体再前倾一点——对，手给我。”九音拉住小姑娘凉凉的小手，开始引导她慢慢往前滑……因为家中有个比这孩子还小的妹妹，九音很是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子相处；有她这么一个好教练，这名叫做韩菲的小姑娘很快就入了门，不久之后便能够一脚一脚地在冰上滑得很踏实。
“你真是太好了！”
硬是拉着九音帮她接连转了十来圈之后，小菲双眸晶亮地这般说道：“我哥说是会，但他不喜欢滑冰，所以从来不肯带我来冰场！哦，我是说我亲哥。我表哥呢，就是刚才那个哈，倒是会带我来啦，不过也不怎么教我，说是自己滑着滑着就会了……唉。”小姑娘以超乎她年龄的成熟口吻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在女生面前耍帅，因为这个已经摔了好多次啦。”
九音忍不住笑意，顺手给她顺了顺毛；小菲爽气地眯了眯眼睛，显然很是喜欢她的亲近。两人一边滑一边又说了会儿话，快到六点时，小菲开始满场地寻找她表哥，准备跟他回家吃饭，但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无奈之下，她只得给他拨了个号，结果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他跟朋友在外面吃就挂断，完全没有多说一个字。
眼见小姑娘的脸色暗了下来，原本闪闪发亮的双眼也失去了神彩，赵九音豪爽地揽住了她的肩膀，“你再跟他们发条语音，说你也跟朋友在外面吃~华胥有啥好吃的？我第一次来，你帮我推荐一下？”
“哎？”小菲瞬间瞪大了眼睛，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鼓囊囊地越发贴近她在九音心目中留下的松鼠形象。她略微茫然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活泛过来，兴冲冲地开始推介美食，一连说了五六七八家才羞赧地挠了挠头，说其实她平时很少在外面吃东西，这些据说很不错的小吃店都是同学告诉她的。
“那就让我们一起验证一下吧！”
赵九音愉快地带着小菲去换了鞋取了包，然后找到地址一家家地逛过去，专门点上每一家的招牌，炸丸子烤串儿梅花糕豆腐脑……吃得不亦乐乎，虽然每一样都要的最小份，两人还是吃得堵上了喉咙眼儿，尤其是小菲，最后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打个嗝儿。
八点左右，九音把小菲送到她姨家，目送着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进房门才转身离去。在回安家的车上，她顺手还用某位长辈的账号给社区办公室写了封信，委婉地提醒他们要格外关注儿童的心理健康，因为对亲人冷漠也是一种家庭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