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番外3 The Third Christmas （上）（1 / 1）
还有两天便是圣诞节，行道树上已经挂起金色红色的圆形小灯，马路上冷冷清清，教堂却门庭若市，就连气氛最为肃穆的大学附属医院也在每一个角落摆上大大小小的常青松树，树上缀满拐杖糖和姜饼，还顶着金灿灿的圣诞星。
作为对西方节日最不敏感的华夏儿女，池誉主动接调了几个值班，以便让其他欧洲同学过个好节。现在院里人不多，跟他一起留在实验室的一共有三个人：两个男生分别来自澳大利亚和韩国，还有一个女生则是美籍华裔。上午送检的样本不多，所以还没到正常规定的午餐时间，另外那三名交换生就开始闹腾，一定要拉着池誉一起出去吃顿好的。刚走到一楼，来自韩国的男生就咦了一声，指着大门口兴奋地叫道：“快看，那不是KG吗？！他怎么来这儿了？旁边那个是他新女朋友？！哇哦，腿好长！漂亮！”
因为一直在思考一个病例的脑干平扫图，池誉慢了半拍才循声望去，只一眼就顿住了脚步：大门外停着一辆火红的跑车，车边斜倚着一对情态亲密的年轻男女，男的正是自己从幼儿园起便认识的朋友欧克勤，艺名KG，穿一件打着好多尖钉的皮夹克，头发染成醒目的半红半黑；女孩则是简单的白毛衣配红黑棋盘格短裙——正如同学所说，裙下露出的双腿笔直匀称、格外修长，完全找不出一丝瑕疵来。
他死死地瞪着那两人正在说笑的侧脸，略微加快脚步朝那边走去，摆臂的姿势稍微有些僵硬。敏感的华裔同学觉得有些异样，在背后叫了声他的名字；听到这声呼唤，正在商量赌注的欧克勤和顾南北同时往这边看过来，露出了同样的诧异表情。前者飞快地回头往跑车方向瞥了一眼，向前迎上两步，微微弓腰，露出近似于讨好的笑容，不那么有底气地冲朋友笑道：
“抱歉，嘿，有件事情……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不过——我先说句对不起哈！”
欧克勤十分认真地朝终于走到面前的好友鞠了个躬，没等完全起身，咽喉就被一把掐住，生生被举到空中！他惊恐地想要开口喊叫，却被捏得连半个音也发布出来，没挣扎几下就眼珠外凸，视野也开始模糊。
“哥，你干什么？！”
就在欧克勤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大红的身影从跑车里蹿了出来，推开被惊得一动不动的顾南北，挥拳朝学霸高高举起的右臂砸去。接连被砸了五六下，原本只是冷漠收紧手指的池誉才恍过神来，迅速扭头朝顾南北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面上只是惊愕，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或是愧疚，方才被急怒冲昏头脑的学霸眉头一拧，直接把欧克勤甩出两三米远，抿紧双唇，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韩菲又多揍了哥哥两下才朝狼狈地坐在地上咳嗽的欧克勤跑过去，一边检查他被捏出手指印儿的脖子一边气得开始抹眼泪。
“太过分了！！”女孩含着泪冲残暴的哥哥尖声大叫：“你凭什么这样？！混蛋！！大混蛋！！绝交！我要跟你绝交！！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哥哥！！”
“呃，其实吧，我也蛮想揍欧克勤这家伙的。”
因为学霸静静站着一声不吭，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找到事实真相的顾南北勇敢地站出来，试图用善意的谎言来分散火力。
“小菲你要体谅一个哥哥的心情，谁也不想可爱的妹妹被别人骗走对不对。欧克勤以前的历史是挺黑的嘛。”
瞄一眼还在翻白眼吐舌头的欧克勤，再瞄一眼哭声渐小的韩菲，她又公允地加上了一句：“当然，我也有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而不是听你们俩的话，给他来个惊喜。”
女孩深深吸了口气，大方地走过去抱住了男友的胳膊，脸颊埋上那仍旧有些僵硬的肩，耳语般轻软地说道：“对不起，不……”她的说话被用力得可以把人勒断的拥抱打断，有人在不远处发出惊呼，也有人在鼓掌起哄，但是所有的杂音都没能对她产生任何干扰，耳畔只能听见心爱的人急促的呼吸声和狂烈的心跳声。
虽然被捆得几乎不能喘气，顾南北还是高兴得仿佛要飞起来，分别接近四个月的不安与思念已然在他深藏着受伤的一眼中烟消云散，源源不断的温暖和充实正从这一拥抱里汹涌地流进她的整个身体——这种感觉，比大冬天泡个香喷喷的热水澡还要来得美妙。
大概是尴尬的缘故，大约抱了半分钟，学霸就干巴巴地宣布他要回去写病理报告，让三位突如其来的访客自己在城里随便转转，等到下午4点半再在这个地点碰头，而后头也不回就朝楼里走，任他那些同学怎么喊也喊不住。
“等一下！”
眼看顾南北一行人露出想要离开现场的迹象，那名华裔女孩鼓足勇气叫住了前者，语速极快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陈露晞，B·C实验室的助理研究员，已经在CCM上发表过两篇论文……”她把自己身高体重智商家世还有获得过的荣誉从头到尾数了一遍，最后扬了扬下巴，倨傲而矜持地宣布：“只有我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请你跟他分手吧！”
虽然对自己的男朋友很有信心，顾南北仍是不可避免地黑了脸，心里不停地长草。在“做梦做梦”和“去死去死”之间纠结了一阵，她最终决定展现自己宽广的胸怀，不跟这种幼稚的小女生计较，便尽量和蔼地应道：“有没有资格不由你说了算。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要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都是我的！”
如此激烈的直言不讳让陈露晞瞬间懵圈，她双眼圆睁，微微开启的双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好一阵子，最终恼羞成怒地爆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你要是不离开他，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这家伙的智商真的超过150！？
确定不是250？
回想起这人之前的自报家门，顾南北在澎湃的怒火中感受到一丝微妙的笑点。在心底默念了无数酷帅狂霸拽的台词，她最终只是捏了捏自己略微发烫的耳垂，朝那涨红脸的女孩勾勾唇角，微眯的双眸中荡起璀璨的晶光，
“你真的想死？”
尽管对方面带笑容，语调也十分绵软，陈露晞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哪怕从小最专注的就是自己的学习与研究，长到这么大，她到底也见过不少人，见过别人对她露出羡慕、嫉妒、厌恶、甚至是仇恨的种种眼神——她并没有把那些人的恶意当一回事儿，反倒觉得“不招人妒是庸才”，谁让她从小到大都那么优秀呢。可是这一次，她从这个对手身上感受到的远远要超过那些：虽然眼尾与红唇都有着上扬的弧度，可是那双似乎有着幽蓝反光的眼瞳是那样冰冷无情，好像来自冰天雪地的两极，带有能够冻结呼吸的寒意。
陈露晞无意识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想要做个深呼吸，喉头却传来一阵好似感冒初期的干痛，轻微的眩晕模糊了面前的人影。最终，她慢吞吞地后退一步，而后猛然扭头跑走，中途还凭空绊了一跤，差点儿没摔倒。
“嘿，小誉还真不地道。”
等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某个拐弯处，总算缓过劲儿来的欧克勤这才揉着脖子蹭到顾南北身边，替她打抱不平道：“这才多少天就给你招来个情敌！”
“你还说！？”
韩菲挤到顾南北和欧克勤中间，气得两眼通红，“上个星期就有俩女的来找我，说是你的前女友！那趾高气扬的，就差抱个娃来说是你的了！”
走开几步，远离赌咒发誓说以前只是跟她们随便玩玩的欧克勤，顾南北望着池誉所在的医院大楼，哭笑不得地撇了撇嘴角。这时，安卓温暖微磁的声音从内置耳机里传了过来：
“你刚才情绪波动很大。”
顾南北反射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腕：被PT挡着的皮肤底下深埋着一枚生物芯片，是AI拥有者们的标准配置。刚刚被植入的时候，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有些不适应，因为这样一来，安卓就能通过芯片感受到她所有的生理变化以及一部分的心理活动；不过久了也就习惯了，反正大家都一样，而且安卓也从来不会像唐宋的蔓蔓那样稍微有点什么事儿就能把人聒噪得想要把耳朵缝起来。
稍微想了几秒钟，女孩并没有接刚才的话茬儿，而是语调轻松地换了个话题：“有什么适合我参加的比赛或者项目吗？最好要有很多个英文字母缩写，一听就很牛叉的那种。”
兴许是从来没想到过这样一个回应，安卓迟滞了大约15秒钟才发了一堆选项过来。顾南北又从中挑了挑，把诸如月球8号基地建设什么的摘了出来，留下“国际观赏兰花大奖赛”、“国际训犬大赛”之类的东东，可再看一看想一想，又觉得跟那个人方才报出的成就相比太缺乏理论深度。凭她现在的学历和经验，基本上没可能挤进任何世界前列的实验室，除非是进去当活体实验者，或者暴露自己的AGG，做一些自己可能会深恶痛绝的实验……
“Hi~”一个活泼欢快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起头来，顾南北发现方才跟陈露晞一起的某名黄皮肤青年正热情地冲她打招呼，便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我听说过你。”韩国青年友好地眯起他那细长的双眼，语调轻松，显然十分擅长谈话技巧：“池誉每周都会收到你寄来的包裹，我有不小心瞄到几眼，都是好吃的，可惜他从来不肯分给我们。”
青年夸张的惋惜语气令顾南北轻轻笑出声来，但他的下一句话马上打破了现在轻松活泼的气氛。“Lucy她们家在医疗行业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她舅舅的企业是这家研究所最大的投资人。”
“如果因为某些见不得人的原因要让他出局，遭受损失的只可能是你们研究所。”
女孩正色的回应让青年微微颔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的意思是，无论从哪个层面上看，她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
“那你很应该抓住这个机会。”顾南北不慌不忙地与其对视，韩国青年怔了怔，咧嘴笑出七八颗白牙：
“所以，你对他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怀疑或者忧虑？”
顾南北退后一步，从头到脚扫了他两眼，毫不客气地反问：“如果换成你，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去质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么？”
青年抓抓额角，很实诚地应道：“要看情况——”
“别聊了别聊了，再聊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欧克勤一下子夹到两人中间，极其夸张地揉起了自己的肚子，“早上就没好好吃饭！我要饿死了！”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shall we go together？”韩国青年十分热情地顺着他的话头提出邀请；欧克勤当即皱起眉头，但转念一想，及时换掉了自己原本想要说出口的拒绝。于是，来自亚洲的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走向医院西南方向的家庭餐馆——也就是研究所四人原本合计聚在一起吃顿大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