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1 / 1）
次日清晨，顾南北准时在5:30醒来，跟尽忠职守瞪着炉火猛看的卫始打了个招呼，她步履轻捷地绕过在火堆边呼呼大睡的欧克勤，稍事洗漱之后便开始晨练。太阳刚刚在山背后露出一小片脑袋，丫杈鲜明的树林里仿佛弥漫着一层浅浅的白雾，恍如仙境。飞蜥从她的外套里钻出来，跳到橡树的一根粗枝上向太阳礼敬，头顶的赤红鳞片在阳光下越发鲜艳；云雀和椋鸟在枝头放声歌唱，既婉转又嘹亮，让她晨练的整个过程变得异常的顺畅和美好，几乎感受不到一丝疲惫。
大部队陆续在7点前后醒转，经历一番艰苦挣扎和手忙脚乱，所有人都在8点钟赶上了于营地西边一座小山顶上经停的大型飞艇，以每小时90公里左右的速度朝诺亚航空港进发。这艘长达300米的乳白色飞艇外形仿照20世纪初期的齐柏林飞艇建造，线条优美而简练，看上去好似鸡蛋壳一般轻薄的外壳有一种微妙的漂浮感，好像一个可以通往天堂的大型气球，颇有几分不现实的色彩。
飞艇内部完全不像外表那样朴素，底层是一个绝大的舞池，舞池中心是一个环形的吧台，而吧台又围绕着一个高出地面两米的中型舞台。镭射灯疯狂地旋转出五彩斑斓，舞台上的乐队正在演奏一首知名的拉丁舞曲，有不少人正在随着音乐节拍热舞，考虑到现在的时间，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可能已经无止歇地跳了一整晚。
由于飞艇中层和上层会提供一些更不适合学生们享受的娱乐项目，老师便领着学生们在舞池边缘坐下，远离喧闹的中心。透过大片大片的强化玻璃，大家能够毫无遮拦地俯瞰底下的风景，看那深绿浅绿的群山和蜿蜒屈曲的河流在脚边慢慢后撤。双胞胎开始大啖飞艇上提供的点心和小食，女孩儿们吃得相当斯文，速度也不见得太慢。填抱肚子之后，匡露并没有多花时间来欣赏窗外的美景，只沉默了十来分钟就望着人潮鼎沸的舞池，开始扯朋友的衣袖。
“我觉得咱们得为毕业舞会做点准备！”她使劲儿朝两位朋友眨眼，水灵灵的眼睛闪着晶光。
“等你考完试再准备也来得及。”
“Come on！听听这音乐！”匡露微恼地推了一把唱反调的顾南北，凑过去把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忽扇起自己长长的睫毛，“我知道你学过~反正也没其他事嘛，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诺亚呢！”
“毕业舞会上的舞曲一般是华尔兹，可是现在放的是伦巴。”汀汀挺身而出，细细解释道：“你现在学也没用啊。”
“就是，华尔兹很简单的，等你考完试再来找我，三个小时包会。”顾南北愉悦地拍了拍匡露鼓起的脸颊，从沙发里站起身来；自助区域刚上了一批新水果，她觉得自己很有义务去拿上一盘子。
橙子不错，拿一个；樱桃也熟透了，多夹几个；还有西柚……
就在她开心地码着盘子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女声传到了她耳朵里，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熟悉。
“你不能这样对我！”女声就从不远处一丛高大的凤尾竹盆景后头传来，听起来十分惶急不安，“我不想分手！我们为什么要分手？！那只是个游戏而已。”
“我已经跟你说了好几次。”一个男声回应了她的质问，声音沉闷，显得有些不耐烦，“不是一个游戏的问题，我只是已经意识到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听着，我厌烦了当你无奈之下的选择，OK？是，我追你的时候是说过会给你时间让你忘记池誉，可是公平一点，这个时间不可能是无限期对吧？”
“我、但是……”女孩的舌头有些打结，嗫嗫嚅嚅了几秒钟才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会忘记他的，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那个，你、学长说过，咱们俩的基因匹配度有82%呢！”
“CNM的匹配度！”安少为爆了句粗口，冷冷嗤笑了两声，“你倒是把我叔说的记得清楚？他自个儿才不管什么匹配度呢，反正腻了就换人，搞不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换过几个了。”
顾南北不想再听下去，急匆匆端着盘子回到了座位上，看着马上就过来抢食的匡露和欧克勤这两员大将，心里不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郁堵之感。看欧克勤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肯定不会想到那天他发起的游戏即将拆散一对情侣；而看匡露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应该也想象不到自己的梦中情人与其说是“王子”倒不如说是“浪子”。
“听到什么了？”
学霸的问话让顾南北背心一冷，她猛地抬头横了那不知何时放下学习的人一眼，眼风下意识地扫了扫正挤在一起吃东西的欧克勤和匡露，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时汀汀和双胞胎也开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起了她，让她有一种如坐针毡之感。
“呃，那个，我……”顾南北踯躅许久也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最后不得不指了指欧克勤的后脑勺，而后两手掌心合拢，片刻之后做了个突然分开的动作。其他人都用完全不知所以的眼光傻愣愣地紧盯着她，只有池誉点点头，漫不经意地问道：“还有呢？”
顾南北叹了口气，无声地摇摇头，又凌空指了指匡露的后脑勺，对起双手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心形，然后破开心形，伸开右手五指，翻转手心手背，晃了好几下，最后晃得汀汀有点崩溃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好声劝道：“别玩儿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不出口！
顾南北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汀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用了几次力，希望好友能明白自己现在那种极其微妙的心理状态。可惜汀汀完全无视了她的各种暗示，只是笑得越发和蔼可亲，以大姐姐对待小妹妹的口吻继续柔声说道：“别卖关子，都是自己人嘛，快说快说，听到什么八卦了？！”
你能猜出来是八卦！为什么就猜不出我那几个手势呢……顾南北伤心地垂下了头，就在这个时候，学霸发出一声嘲讽意味甚浓的轻笑：“呵，有这么难以启齿么？不就是欧克勤那个游戏拆散了一对原本就不牢靠的情侣，还有某个Prince Charming其实是Playboy。”
居然……全中！
顾南北往后抻了抻，将整个背部靠上了沙发，顺便大大松了口气；学霸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没办法说出哪怕一个字，毕竟里头涉及的都是些大熟人。
汀汀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捅了捅顾南北，小声接上话茬，“安少为和刘子欣？他们也在飞艇上？还有……学长的事是安少为说的吗？”
“学长？学长在哪里？”匡露只听到学长两个字就急切地翘起头来，可惜汀汀和顾南北两人都没那个心情同她解释。她的战友欧克勤此时正好也从吃货状态转变了回来，翘首听了会儿音乐，笑嘻嘻地提出了邀请，“这支曲子我很熟哦，跳一个吧！”他欢乐地冲顾南北单眼一眨，唇角勾起一个很邻家很自如的弧度，手里还攥着一支水果叉，“来嘛，阿北，我知道你很厉害啦！”
不要叫我阿北，我和你还没熟到那个份儿上……
顾南北略过匡露的起哄，十分礼貌地回绝了他的邀请：“抱歉，我只会跳男步。”
“呃，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有意思的拒绝方式。”欧克勤爆发出一阵无比欢乐的大笑，站起身时自以为非常隐蔽地瞟了某位朋友一眼，风度翩翩地欠了欠身，表白得特别热情洋溢：“好吧，为了你，我可以豁出一切！我可以跳女步！”
没等顾南北想好这一招要怎么对付，那边池誉便冷冷地替她应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一定不介意和所有人分享小学二年级游园会的视频。”
“喂！！”听他这么说，欧克勤一下子着了急，上火地左蹦右跳，恨不得冲过去捂住他的嘴。双胞胎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摆明了一副一定要想办法看看那视频的模样；连李老师也颇为好奇地朝池誉使了两个眼色，只是碍于教师的角色不好亲自讨要。整群人就这样被学霸的一句话带得歪了楼，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想尽一切法子诱导欧克勤说出他二年级时到底干过什么糗事，完全不记得之前似乎还有另一档子八卦。
顾南北隔着数人偷偷地冲学霸比了个多谢的口型，得到的回应是那人一个嫌弃的眼神，怎么瞧怎么都是“笨死了”的意思。
好吧，跟他比起来，自己的确是笨死了……
女孩没有愤愤不平于那人对自己的羞辱，思绪纷杂，兜兜转转又回到他们之前说的“基因匹配度”上面。像自己家这种平凡人家是没那么看重所谓“基因匹配”的，毕竟每做一次详细匹配要将近50000信用点，而且双方还要签许多合同与声明——在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就做未免太劳民伤财，但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再做又有些不合适：匹配度高的话当然皆大欢喜，万一匹配度很低呢，就此分手吧肯定心里痛苦，可要继续关系还是会有疙瘩。所以普通人一般也就做个正常的遗传病筛查，不会做全基因匹配；只有世界上极少数地区比如“科技与梦想之都”永无岛，或者对传承特别看重的一些庞大家族才会硬性要求成员根据基因匹配度来选择终身伴侣。
也不知道那些人用了什么模型来测试所谓的“匹配度”。据说永无岛的法律规定是只需要60%就可以缔结合法婚姻，而且它们那里离婚率确实很低很低。话说82%好像是蛮高的了，不过也还不是只能如此这般收场，好像也不太靠谱的样子……
看她有些恍神，旁边的汀汀伸手捏了捏朋友的脸颊，“阿北，你在想什么呢。”
“啊——我在想……那个，在一起需要两个人的意愿，可是分手却只要一个人就能说了算，感情这种事好像蛮残酷的样子——哦！”顾南北突然又觉得前额一痛，不偏不倚就在正中间，跟之前在林子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不会是得什么怪病了吧？！
她咬紧下唇揉着额头，觉得实在心惊肉跳；不明所以的汀汀以为她有些成长的烦恼，便理解地笑了笑，没有再跟她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