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护短,她爱她(1 / 1)
“选择…”温云似有所思,口中呢喃着,脑海中不禁又想起昨夜死在她怀中的如烟。她的选择是那样孤注一掷,决然而坚定,在今天没有遇见尚秋瞳之前,或许她还不能够理解她的狠心,但现在,她已然无路可退,“夏岚,每个人都有弱点,有时候这个弱点并非是错,只是太过在乎,太过珍惜,所以变得小心翼翼,却甘之如饴。你懂吗?”
“…我懂。”苦笑一声,低头皱紧眉心,夏岚纤细的指尖一遍又一遍抚着身上属于另一个人的外套,这样来回反复警告自己冷静的动作却反而越发撩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每次靠近她都发现自己的情绪越加无法控制,堵在胸口的那句话翻滚像是在油锅炸了几个来回,尚在心理建设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动作,“我懂,因为你就是我的弱点。”
脱口而出的话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两人都皆是心头一跳,温云饶是再迟钝也听出了其中的异样,“你…”她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比她动作更快的是本就心虚的夏岚,“我先走了。”她扯下肩上的衣服,略带慌乱的神情显得欲盖弥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忘记自己的车钥匙还放在桌子上,遂又想折回休息室去拿,昏暗的咖啡厅内只有那一扇未关紧的小门折射出光亮,她顿住脚步,突然害怕得不敢再上前一步。
只是,她不去不代表温云不会出来,不到一会儿,休息室的光影越拉越大,温云火色裙摆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一秒钟里她的大脑叫嚣着逃跑,但脚却被定住在了原地。
“你的车钥匙没拿。”温云状若无事地将钥匙递给她,甚至将她扯掉的外套重新给她披上,发梢间清爽的香味让夏岚顿感口干舌燥,心跳失控,待到那一缕香味离开鼻端,她的脸上已经飞起两朵红霞。
“那我走了。”顾不得天色渐晚,两人都没有吃饭的状况,夏岚转身就要抓住玻璃门的门把手就要走。
“夏岚。”突然,身后的温云拉住她急于离开的手臂,夏岚沉默地站定脚步没有开口,也没有转身,天边晚霞绚烂夺目,染得正片苍白的天际浸遍血色。不知过了多久,温云才终于开口问道:“三年前那个晚上,你约我,是想说什么?”
那一刹那,夏岚感觉浑身的血液被迅速抽干,心脏被残酷回忆的尖刀破开一个大洞,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她以为这一辈子彼此都不会再提起那件事情,温云更不会原谅三年前她所犯下的错,但时隔三年,想不到再次提起的人是温云,而不敢面对的人,竟是她。
“呵呵…”夏岚觉得自己像是重伤休克的患者,手脚都使不上力气,甫一开口低笑才发现自己难听的喉咙沙哑得不成样子,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声带低声道:“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
“我想知道,你告诉我。”温云抓着她胳膊的手几乎用尽了全力,骨子里那股固执在这个时间开始出来作祟,她不想再活在其他人编织的美梦里,不想踩在其他人的伤口上粉饰太平,不想看见她在乎的人流泪。所以,在夏岚涨红着眼睛时她也两眼泛红,将浑身都散发着急于逃跑的人牢牢抱在了怀中,低吼着,“告诉我,三年前那封信,那个晚上,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猛然撞上后背的温热躯体,禁锢得她腰部发疼的纤细胳膊,一声高过一声的哭腔跟质问,夏岚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却也疼得一塌糊涂。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滑过脸庞,滴落在紧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上,每一滴泪水都似乎得到感应,腰间的痛楚越来越重。
“温云,放开我…”嘶哑着哭腔,夏岚像是濒临死亡的人在绝望着无力挣扎,面上泪如雨下,将软绵的双手搭在了腰间的胳膊上,她颤抖着声音道:“再不放开,我就放不开你了。”
是的,她爱她。站在一个禁忌的边缘立场,世人无法接受的灰色地带,自遇见她开始便义无反顾一脚陷了进去。
记忆里总是有那么一张脸盘踞在心头,幼年时牵起她的柔软的手,她递过来甜蜜的彩色糖果,随着年月日渐及腰的发,十六岁夏天午后她沉睡的脸诱惑了她,让她尝到了人生中第一枚青涩的禁果,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情感,也意识到自己同周遭的不同,但越是压抑,越是浓烈的情绪在她的一颦一笑中发酵升温,进退两难的伦理与情绪的拉扯让她收敛了笑容,竖起坚硬的沉默盔甲将自己包裹,这样自己才能足够安全地站在她的身旁。
一切和平表象开始崩坏都源自于她的贪心奢求。那一日备好的礼物与长长信纸都压在箱底,每一丝褶皱虽被抚平,痕迹却被残忍地永远刻录下来。若没有那一夜的约定,她时刻珍惜保护的人就不会阴差阳错受到自己亲生哥哥的伤害,当进屋的那一刻,面对散落一地的衣物,撕心裂肺的哭喊与仇恨的目光,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一切情绪跟记忆被淋上鲜红的色彩,那些关于爱与喜欢注定一辈子被埋葬进坟墓。
呐,温云,三年前我就应该死了,多出来的时光除了贪恋你的记忆,余下的便只是对自己的恨意。
“不要原谅我,因为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犹记得那天枯坐在昏暗的牢笼中,围困而来的人群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扭曲疯狂,夏岚觉得自己活该,在事情发生之后还恬不知耻苟活在温云的身边,除了折磨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更多是对自己丑陋的内心感到不堪。当刀锋抵上太阳穴,她嘲笑自己的胆小跟懦弱,却真心想要得到解脱。要不是狱警打掉她的刀,今天换来的就不止是脸上的伤疤,而是一缕青烟了。
天边的霞光彻底被黑暗吞没,寒意取代温热拂过街边的梧桐,早已没有枝叶的树干纹风不动伫立在黑夜中像是一个固执的守墓人,守护着身后咖啡厅内交叠的一双人影。
夏岚被强硬转过身子面对,眼睛却宁愿盯着地面也不愿再多看面前的人一眼,而温云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解开心中打不开勒得心口发疼的结。
“那个晚上,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温热的掌心捧住面前颓唐的小脸,温云的气息近在鼻端,自从十六岁那年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夏岚就有意避开这样亲密的接触,但今天的温云爆发出了骨子里的强势跟执着,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晶亮通透,一下子便能看尽她的心里。她的声音里头带着鼻音,也带着对待面前的人那一丝小心翼翼,“你是爱我的,对吗?”
“…”夏岚微阖着眼眸,眉心一皱,眼角的泪痕又迅速爬过一道水光。若是三年前,她能等到这样一句话,该有多好,可惜…抖着苍白的嘴唇,夏岚微不可闻呢喃着:“我杀了他。”
我杀了他。
当时温云的脑子嗡地一声,瞳孔里那一点晶亮像是被宇宙里的黑洞吸走了一般沉入了空洞的漆黑。三年前那个记忆深刻的夜晚,她被自己的哥哥残忍侵犯,而后夏岚承担了她的痛苦跟怨恨。她也同样憎恨猪狗不如的手足,但终归本性难违,她从没刻意去寻找他报复。然而就在她放任痛苦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人却替她动了刀。
她怔愣地看着掌心里绝望的脸,突然惊觉这个一直沉默站在她身后的人也是这般弱小,需要别人去呵护。
“傻瓜…”用力将这单薄高挑的身体紧紧抱住,温云哭着又笑着骂道。在她替自己承受了那么多怨恨,染上那么多杀戮之后仍旧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守护的时候,她怎么忍心怪她?
真是一个大傻瓜。
那一天的夏岚很狼狈也很丢脸,窝在温云的怀里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小孩,仿佛将这么多年迷茫跟压抑的痛苦都在顷刻间倒出来摊开在温云的面前,只消她看上一眼,便足够了解她对她的心,她对她的情。
隔天,颜溪出现在咖啡店,彼时温云正跟夏岚窝在门口浇花,两人脸上带着多年不见的亲昵笑意,就连秋日并不热切的阳光都让让人觉得分外耀眼。
经历了伙伴的逝去,压抑许久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回暖,颜溪就像往常只是来喝咖啡一样,在店内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安静地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
“早上没吃早餐还是别喝咖啡了。”浇完花,温云端了牛奶跟三明治过来,知道颜溪这个时间点不习惯吃早餐,便贴心地没有给她上咖啡。
“谢谢。”冰雪般冷漠的容颜融合化袅袅热气升腾的牛奶香气中,颜溪忽然不想开口问任何事情。不管如烟还是面前的温云,她们都是残酷杀戮中与自己背脊相对,可以信任托付的伙伴,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她坚信她们都不会伤害自己。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多年来培养的默契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反倒是温云隔三差五飘忽望向收银台的方向让颜溪露出了嘴角浅浅的梨涡,想来两人已经解释开了,她心下一动,轻声道:“三年前,夏岚来找过我,说要带你离开。虽然承诺已经过了太久,但仍然有效,你要是愿意,随时都可以跟她一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定格在某个招惹了无数女学生眼球的女人的视线一顿,温云收回目光,看着窗外阳光落在对面那张柔和的脸上会心一笑,“只要跟她在一起,哪里都是一样的。况且,我相信你,颜溪,你一直都是我们的主心骨。”她懂对方的意思,放她走,成全她跟夏岚,然而却要背负上湛乐的姓名,以及容烨修的仇恨。其他人总说颜溪只在乎她的弟弟颜辰,但熟知的人都知道,她对身边的人也一样护短。
“云姐,我只要一个答案。”看到温云眼底的信任跟真诚,颜溪也便不再勉强,现在她更加想要确定一件事情,“你跟如烟极力要隐藏住的秘密,跟我有关,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