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又一个三年（1 / 1）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就算再深刻的记忆，时间也会如一把利刃，将之剜去，并磨平一切痕迹。
肖然望着怀中熟睡的容颜，如是想到。
两年多过去，如今已是三个孩儿的娘的她，仍是这么清醇靓丽，时光似乎完全忘记了给她留下岁月洗礼。
怀中的她睡的毫无防备，连马车的咕噜声也没有将她吵醒，看着白兔毛下她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他不由升起一股满足感。拿手背蹭了蹭，看她不适的蹙眉，赶紧撤回。
真暖啊，他回味着她的温度。
不过，想到她醒来后的“雷霆之怒”，肖然苦笑一声。
半个月前，暖阳知道他又该去五国盛会，缠着这次一定要出去转转，并再三跟他保证不捣乱，当时小奕也在，他望着两人如出一辙湿漉漉的大眼，只得答应下来。
他本来就要带她去的，六年之期将至，他不敢再拖，最近她又开始嗜睡，这就是毒将要压制不住的症状。
每次在她睡后，他默默地给她调理脉络，总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也许两年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就应该带她回去解毒，也不会拖到如今这状况。
事已至此，只望这次五国之行，能够顺利地彻底解毒，希望到时，她，不会怪他。肖然自嘲地想，再不济，他们还有三个孩儿呢。
所以此次，他不能带着小奕，他预料不到后事如何，怎能让无辜孩儿担忧。他，也想静静陪她走一走，也许是他们最后的约会。
祈祷事情不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嘤咛”一声，他感到怀中人的动静，低头看她揉着朦胧的双眼，无奈地拉开她的手。提醒过多次让她不可这么“粗鲁”地对待她的眼睛，她总也不听。
“暖宝，醒了？”
“嗯”。暖阳无意识地回道。猛地感到好像在晃动，她“蹭”地坐起，“我们在马车上？”，说着已拉开窗帘，外面陌生的景色证实着她的话。
“出了隐风城？”暖阳吃惊地提高声音。
外面绿桐听到她的声音，恭谨地走近两步，“夫人醒了？可要用饭？”
暖阳无暇理会这些，她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会事儿。
肖然出声让绿桐先退下，将那惊诧的人拉近怀里，“我们在去五国盛会的路上。”
“那不是四月份的事。现下刚出正月……而且你从未跟我说是今天……小奕呢？”
肖然回想那三个小毛头撒娇的样子，努力模仿着，“暖儿，自从有了小奕他们，你就不要我了。”
暖阳无语地看他嘟着嘴，努力地睁大他狭长的眼珠子，还一眨一眨地，她轻轻拍拍他的脸，“大叔，卖萌可耻。”
“你看，你都嫌弃我了！”那明明不大的眼睛硬生生撑的圆滚滚。
“阿然，你是没睡醒么？还是小奕附体了？”
肖然叹口气，将她揽入怀中，“暖宝，我只是，只是想要我们两个一起。”一起，去面对将要到来的狂风暴雨。
暖阳一愣，她能听出他这话是真心的，虽然语气有些不对。
难得他这么浪漫一次，她也就不乱想了吧。她一直是相信他的，相信他做任何事都是为她好，尽管这次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将她带出来，她也相信他是为了给她惊喜。
“阿然，等我们回去，小奕一定该闹了，还有那两个萝卜头，”暖阳躺在他怀里，等着用饭，“得好好哄啊。”
“嗯。我们，一起哄。”
“哈哈，这算是我们的约会旅行……”
……
无极钟淑殿是历代皇后之居所，整体风格和月旋宫极像，青白色的石块砌出了它的巍峨端庄。
万事都有例外，走进钟淑殿内，才看到这里处处都是天朝的影子，床帏布置，软榻小几，无不透出天朝贵女的习惯。
无极从不用这些东西，认为它们会磨软人的性子，而身为无极儿郎，即使是女子，也当豪气利落。
大宫女欣悦端了参汤过来，看窗边没人，转到书房后，果然见那无极最尊贵的人儿在挥毫泼墨，神情专注，根本没注意到她进来。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参汤，准备好待会儿裱画用的材料，然后默默地站到那人身后，看那似曾熟悉的山河，慢慢焕发出夺目的光彩，恍惚是还在王府一般。
“悦儿，可像？”
她回过神，看平城的灵山跃然纸上，似乎能瞧见那山腰雾气缭绕。
“回王后，像极了。”她转身将画挂好，“该喝补药了。”
画画的女子自己整理好笔墨，才缓步坐到小几旁，端起正好不热不冷的参汤一饮而尽。
欣悦收拾好碗盘，唤小丫头们端出去。
“王后，今年又是五国盛会，如果想家，可请求帝君……”
“悦儿。”那女子轻轻却又坚决地打断她，“不可妄言，这里就是我的家。”
“奴婢知错。”
大红裙摆一动，“罢了，以后切莫这么鲁莽，毕竟，这里不是……算了，少说话多做事。”
欣悦点头称是。
她默默地坐了小凳在一旁绣花，这本不用她干，可多年来也静成习惯，只是陪着主子解闷罢了。
她侧头打量一下正在看书的女子，面庞晶莹剔透，细眉弯弯，让人一看就觉得亲近。
她是家生子，十岁才正式开始伺候恭王府里的小姐少爷们，最后被分到嫡小姐御玥珊院里，活儿清闲，主子又是个和气的，除了身子弱些，待他们这些下人是极和善的。
因为她伶俐乖巧，慢慢地就成为了大丫头，她以为就像其他府里的丫头一样，她跟着小姐出嫁，运气好就抬了坐妾……谁知竟能嫁到这异国他乡……
这里的人还是有些排外的，尤其泰安公主算是顶替了他们心目中的王后——定阳公主，更让大家不满。这两年明里暗里的嘲讽绊子不少，泰安只当看不见，还在帝君对她算极好，也许是念着定阳的情分吧。
毕竟，她以前与定阳也算关系极好的。
定阳啊，多谢她，让她能领略这世间真风景，也多谢她，让她在这人世最孤寂之地不必终日惶惶。
……
晚上，祭司来传话说帝君今晚在这里用饭，欣悦高兴地就去安排了。
泰安，自然也是高兴的。她对他，自然是喜欢的，不过那只是她的事。
帝君如约而至，两人沉默用饭，气氛还算和谐。
“这次五国盛会，你也一同伴驾吧。”
泰安怔怔地看他离去的背影，不觉泪流满面。和亲那一刻，她已做好再也不见故土的准备，谁知还有这机会。
谢谢你，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