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1 / 1）
苏绝真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从难言的噩梦中惊醒，慕浅衣勉强从床上爬起，靠在床头发呆。
安神香又失去作用了吗？看来又要加大分量了。
他皱眉，伸手揉了揉眉心。
头好痛……
眼前似乎恍惚了一下，一个人影闪过，慕浅衣一怔，立刻从床边摸出一只瓷瓶，几乎颤抖着倒出一粒药丸吞下。
……没事了……一切在他眼里又变得很清楚。
慕浅衣望着瓷瓶有些失神。
药效降低了……从一开始两个月一次到现在两天一次，照理说过去的时间越长曾经的事对他的影响越轻才对。
慕浅衣闭眼坐在床头休息了一会，睁开眼起身下床。
……到外面走走吧。
已是半夜三更，入夏之后外面的虫子吵的让人心烦，慕浅衣打开门，发现今晚的月亮很亮，几乎看不到星星。
晚上还是很凉快的，要到河边上去吗？
慕浅衣慢慢走下山头，却意外地在河边看到两个人。
苏绝和……慕宁？
他们什么时候勾搭到一块去的？
“苏绝。”他开口唤了一声。
坐在河边的少年扭头，见是他愣了一下，随即挑眉招手让他过来。
月光真的很亮，映得河水波光粼粼。
慕浅衣走过去，坐在苏绝身边的小男孩扫了他一眼，重新低下头。
“诶慕浅衣，你没有教过他写字吗？”苏绝自然而然地摸摸慕宁的头发，问。
慕浅衣一怔:“你不会写字？”
慕宁低着头不说话，过了许久:
“被卖到了青楼，没有念过书。”
苏绝动作停了一下:“几岁？”
“十岁，爹爹死了，要钱下葬。”
“你在青楼是……？”
“有一些客人喜欢十几岁的小男孩。”慕宁简单地说，“接客，上床，挣钱。”
苏绝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慕浅衣接口:
“你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没有，不过曾经有客人说过我很像你。”慕宁面无表情，“后来就是以这个作为我的招牌，你应该知道。”
苏绝望过去，慕浅衣沉默了会:
“发现他的时候，他在青楼……接客。”
苏绝想起慕浅衣说过发现慕宁时他的状况很不好，不禁皱眉。
慕宁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而已啊。
“你的客人有对你做过……奇怪的事？”
小男孩扫了他一眼:“如果你指的是玉势、锁链、皮鞭之类的东西，我认为这是很正常的，并不奇怪。”
苏绝默然。
“所以呢？”慕浅衣忽然开口，“现在对女人硬的起来吗？”
慕宁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微妙:“你……刺激一下还是可以的。”
慕浅衣点头:“那就可以了。”
他坐正身:“关于火药为什么不说？”
“我不想死。”慕宁盯着他，“说了我就会死。”
“很聪明，刚开始我确实这么打算。”慕浅衣说，“现在我改变注意了，我要让你继承绛影教。”
慕宁沉默了一会:“你曾经被人强/奸过？”
苏绝刚一愣，慕浅衣的眼神已经转冷:
“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的意思吗？”
“否则你为什么会提到我对女人是否还有感觉。”小男孩毫不畏惧地回视，“正常人想不到这里，除非你有相同的经历，而且现在对女人毫无感觉。”
“荒谬至极。”
苏绝想自己确实没想到这方面，不过也不排除有人比较敏感，更重要的是这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再闹僵了就不好了。
“这种事不要乱说，况且之前也不是在说这个吧，继续谈火药。”
慕宁与他对视，然后转过头:“最初的火药来自于炼丹术，但是那种火药并不稳定，我们一系一直在试图改良配方使稳定性和威力都增大，后来我的爹爹和祖父在萧淡然先生的提示下终于成功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简寇所知。”
“祖父死了，爹爹试图制作火药却被打断以致被炸死，只有我逃了出来。”
“你知道配方？”慕浅衣问。
“只有我知道。”
苏绝略一沉思:“改良后的火药威力？”
“淡然先生说。”慕宁回答，“那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
苏绝:“……”
萧淡然是天选之子啊，难道绛影教造出了本该在工业革命之后才有的东西？
“萧淡然呢？”慕浅衣追问。
慕宁摇头:“不知道，他不是一直被慕决然纠缠吗？”
“……”
见慕浅衣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苏绝说:“时间不早了，小孩子还是早点睡吧。”
慕宁站起身，瞥了他一眼:“你只比我大五岁。”
然后转身离去。
苏绝:“……”
他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体只有十八岁了。
“喂，你怎么跟他混在一起的？”慕浅衣放松了身体，斜视他。
“……小孩嘛，哄哄就乖了。”
“呵呵。”慕浅衣扯了一下衣服躺了下来，“他大概是看你好欺负。”
“……”
“对于火药的事你怎么看？”
苏绝斟酌了一下:“我认为那种东西不该出现在世上，慕宁不想说就算了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慕浅衣闭上了眼。
苏绝低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
“怎么突然出来了？”
“做噩梦。”
苏绝愣了一下:“和在密境时一样？”
“嗯。”慕浅衣笑笑，“不过这次我至少还能自己醒过来。”
苏绝知道慕浅衣有时会做他不想说内容的噩梦，而且几乎无法自己醒过来。
有一次苏绝迫不得已用匕首砍了他的手臂一刀，他猛然惊醒时那恐惧的眼神苏绝至今记得。
“慕浅衣，如果你醒不过来有没有人在身边怎么办？”
“等，只要我在梦中死了，一切就结束了，我会自己醒来。”
“……”
苏绝犹豫了一下:“是跟你的过去有关？”
“……算是吧。”慕浅衣侧过身。
不知道为什么苏绝忽然想起了慕宁刚刚说过的话。
被，强/奸吗？
“苏绝。”慕浅衣忽然开口。
“嗯？”
“你吃过迷片吗？”
苏绝想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当然没有。”
“那种东西，真的很难戒掉呢。”
“……难道你吃过？”
不会吧慕浅衣卖这种东西的人也会碰？
“曾经上瘾过。”慕浅衣说，“后来为了戒掉简直像死了一回。”
“……为什么要吃？”
“一开始是被强迫，后来觉得也不错。”他低声道，“待在美好的幻觉里，什么也不用想，现实的一切与我无关，没有人会伤害我、强迫我，世界多么温柔。”
“那为什么又决定要戒呢？”
“……我碰到了一个蠢货，他居然对连我自己都讨厌的我那么好，就算我想要堕落，他也依旧死死地拽住我不放。”慕浅衣轻声笑起来，“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求他给我迷片，而他只是抱着我沉默地拒绝，我甚至差点杀了他，他也不愿意放纵我这个陌生人。”
苏绝心中一动:“是……君卿？”
慕浅衣伸出胳膊遮住脸:“你说为什么呢？他一定要救我这个哪里都不堪入目的人，然后当我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把我忘得干干净净，那么我那么多年，试图让自己干净一点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什么都是我的错，父亲抛弃家庭是我的错，因为我不能让他为我留下来；母亲发疯虐待我也是我的错，谁让我长得那么像父亲；绛影教无法回到中原更是我的错，我是绛影教教主啊，我怎么这么没用。”慕浅衣笑，“现在君卿也开始怪我了，没什么，反正中原有什么人被毒死了都是绛影教干的，都是我指使的，都是我的错。”
“我滥杀无辜、以貌惑众、弑母不孝、野心勃勃、诡计多端，是个无恶不作□□不堪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他继续说，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嘲，“连君卿都这么觉得了我为什么还要否认呢？”
“……你确定你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就是这么说的！”
“……”
慕浅衣微微蜷缩起身体:“不说了……我睡一会。”
“如果我做噩梦的话，记得叫醒我。”
苏绝看着他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这算是对他，不愿明说的信任吗？
八月份绛影教来了一个特殊的人。
“滚出去！”
“我只是来道歉的！”
……果然是有什么误会吧。
苏绝沉默地在一旁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接过了慕宁递过来的西瓜。
小男孩坐在他身边，对这一幕点评:“打情骂俏。”
苏绝看到两个人同时僵硬了一下，然后装作没听见继续拉拉扯扯。
他深切地赞同慕宁的观点，并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依你看双方状况？”
“一个懵而不懂，一个懂而不说，简单点:一个天然，一个傲娇。”
“天然和傲娇是什么意思？”
“淡然先生说是他们那里的俚语，天然是指一个人性格单纯迟钝，往往对别人有意表达出的好感察觉不到，同时也察觉不到自己对别人的某些特殊感情。”小男孩认真而严肃地解释，“傲娇是指一个人出于某种尊严或面子对自己的心情加以掩饰，明明高兴非要表现的愤怒，让别人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苏绝点头:“这俚语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慕浅衣:“……”
君卿:“……”
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