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人物番外 蓝（1 / 1）
这个世界没有光。
少女沉默地望着金碧辉煌的吊顶，然后缓慢地起身，她没有看自己身上狼狈不堪的痕迹，穿上了原来的礼裙。
可笑的地方，明明所有人都把她当玩物，还要为了所谓贵族的尊严赐给她一层华丽的外壳。
所谓的光啊，不过是人造的虚伪罢了。
走过走廊，路过的人几乎都扭过头不看她，仿佛她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不过对于她而言，早已是习惯。
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身为贵族却没有异能，那么理所当然被鄙夷。
少女漠然前行。
“啧，这不是蓝吗？”几乎是意料之中的声音，张扬的同性用着刺耳的语调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奚落，“昨晚又被几个下贱的奴隶玩了？爽的我在房间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沉默。
没有异能，在贵族中意味着毫无价值的废物，废物既然想活着，理所当然付出代价。
少女从来就不想死，即使出卖身体也不想。
至于觊觎的男人如何折磨她的身体，那并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显然让有心以她取乐的人很不满，几乎立刻是被推倒在地，被人拳打脚踢。
“看来你是没爽够啊！贱人！下次多找几个奴隶呵！”
所以为什么不想死？为什么一定要活着？
少女沉默地看着男人粗鲁地撕开她的裙子。
或许她还是有一丝野心的吧。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得到了机会……
很多只手的抚摸让她有些麻木了。
她会让世界付出代价的。
拥有极强异能的奴隶少年……少女看着看着少年的照片与成长简介：“所以呢？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值得让她跟这个人谈一场虚伪的恋爱，跟他上床，杀了他？
出乎她的意料，贵族的条件让她几乎心脏停止跳动。
“我们可以让你做西艾的妻子。”
西艾霍伊尔……年轻一代的最强者……
如果成为他的妻子，就意味着她有可能触碰到她一直想要的权力了。
交易达成。
少年不过十七岁，再加上根据资料，他从七岁就一直被囚禁而接触不到旁人，所以就算看上去阴冷骨子里应该也是青涩的。
少女最终选择的身份是平民孤儿，为了照顾同为孤儿的小孩要努力换取资源，无奈无一所长只能去卖身，这个身份和少年的母亲很相似，足够在第一时间吸引到少年。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少女提前了半年就开始准备，就是为了等待她的目标在某一天破门而入。
下雪了……
少女站在窗前，看着灰蒙蒙的雪花从漆黑的天空中飘落，沾到窗户玻璃上，化成水滑下。
贵族区从来就看不到雪。
就算被污染成这个样子，依旧是很美呀。
刚刚为了任务的真实性跟陌生的男人上了床，现下还是衣衫不整的状态，或者说是刻意没有整理自己，因为根据消息，那个少年将要来了。
窗前黑影袭来，几乎瞬间玻璃碎落一地，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敢说话就杀了你。”
照亮房间的灯泡被击碎，一切陷入黑暗。
尽力无视脖子上的刀刃，少女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夜晚太黑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这么重的血腥味，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
窗外的街道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叫骂，而且逐渐向这边逼近，少女察觉到挟持自己的人绷紧了全身。
“到床上去。”压低声音。
一瞬间的僵硬，然后脖子上的刀刃又向下压了几分。
“会被发现的。”
脚步声已经到了窗子附近。
少年果断挟持着她向房里移动。
先前早就准备很久了，少女很清楚他根本就狠不下心滥杀无辜，所以无视了刀刃将少年按到了床上。
刀口偏了一下，避开了要害，但仍然在她的脖子上划下了一道口子。
五分钟之内应该不会死。
少女压倒他身上，低下了头。
探照灯的光恰好从窗口照进来，少女的长发遮住了少年的脸，他的身上的血渍也被她半褪的衣裙遮住。
脖子上的伤口流了很多血，滑下胸口，少年盯着那里，眼神复杂。
他意外的有一双清澈的黑瞳呢。
人终于走了，少年第一时间起身，扯下布条给她止血。
“没有触及要害，止血之后应该就没事了。”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察觉到什么偏过头轻咳一声：“可以从我身上下来并把衣服穿好吗？”
……似乎很纯情的样子。
“你的伤，没事吗？”少年的侧腰几乎血红一片。
“无事。”
“我这里有药。”
“……无事。”
虽然还是不信任她，但是显然第一印象还不错，少女也没想过那么快就能拿下他。
就这样吧。
当然第二天早起时看到床头的食物让她惊讶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少年什么时候又过来了一次，而是就她认知里，几乎是没有会感谢回礼的人的。
难道之前的预判失误？白炎到现在还没有学乖？
最爱的母亲被轮／奸施虐致死之后差点被卖了母亲的父亲活活打死，然后被骗，在伽弥楼被囚禁了整整十年，之间被当做样本做了近千次实验，这样人生的白炎，在逃出来之后选择了做杀手，少女以为他早就应该彻底坏掉了。
居然到现在还会因为别人稍微帮了他而感谢回礼……他脑子有问题吗？
不对，是不存在这样的人的，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自己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妈妈。
这样才是合理的。
想清楚一切的少女起床洗漱，然后去把食物分给孤儿。
她做事向来细致，绝对不会留任何破绽。
再一次见到少年是在一年后。
依旧是一身伤，不过态度要温和的多。
这一次他没有把短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也许是故意也许是无意地问。
少年看着她：“我觉得你不会。”
“杀手这么轻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真的好吗？”
他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蓝。”
三年后他们开始谈恋爱，白炎先告的白。
然后在她的逼问下青年才说了实话。
白炎第一次见她并不是在那次被追杀的时候，而是在更早的一次任务。
那次任务中他的目标和其他几个贵族出了贵族区找乐子，恰好找上了少女。
他在外面监视着目标，看着贵族猥琐着女孩。
“我觉得你有点像我的妈妈。”说这话的时候，青年在做晚饭。
“然后你就爱上我了？”
“嗯，准确来说有一点动心是在之后。”青年笑，“我在感谢你并回礼之后其实并没有走，然后看到你将食物分给孩子们。”
“啧，你跟踪我？”
“……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
“原谅你了。”她哼了一声，“那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说这个不觉得恶心吗？”
“我想听，你说不说？”
白炎爱上蓝是在他们正式交往一年前，那时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
有时双方都无事就会聊天，少女有心攻破少年的内心，于是刻意挑起了关于善恶的话题。
“白炎是个好人呢。”
这其实是真心话。
少年沉默了一会：“蓝，我是杀手。”
“那又如何？”
“不是所有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
“……我刚出来时觉得贵族都该死，所以我才会当杀手。”少年低着头，“可是后来我发现也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是坏到不可饶恕。”
“我以为我是为了维护正义杀死恶人，后来我发现我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而且利用我的正是我最厌恶的贵族。”
“而且就算我杀死的确实是罪不可恕的恶人，但是……我还是会因此伤害无辜的人。”
他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东西。
真是天真的无可救药，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从不伤害别人的人，你不伤害别人别人也会来伤害你，居然还会为这种事内疚，苦头还没吃够吗？
少女挑眉：“所以你是想说你是个坏人吗？”
“所有的杀戮都是罪恶，是绝对错误的，我让女儿失去父亲，让妻子失去丈夫，让母亲失去儿子，难道我还是个好人？”
可笑的理论，他还是三岁的小孩吗？
“那白炎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很不堪？”
少年立刻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蓝我……”
“那么白炎又为什么一定是坏人？”少女笑，“白炎不觉得自己的善恶观太绝对了吗？”
“……我妈妈一直是这么教我的。”
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么相信自己的妈妈，是该说他极孝还是幼稚呢？
“伯母教你什么？”
“……总会有人爱我的，如果没有人爱我，那就去爱别人，那样别人就会爱我……”少年低声说，“……世界很美好。”
“你信？”
“……”
少女叹了口气：“其实她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对。”
“只是……不能以偏概全。”
少年忽然抬头看她，让她愣了一下。
“所以你在那时爱上我了？”
回忆起一切，少女觉得挺好玩的。
骗他的也信……
青年将菜端上桌，他并不擅长讲情话，这种气氛微妙的时候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
“吃饭了。”
一晃已五年。
这种平淡的生活意外的让人沉醉。
而白炎意外地……是个居家型的男人啊。
已经习惯早上起来时已经有人做好了早餐。
“几点钟回来的？”
“五点。”
“快去睡吧。”
“嗯。”
然后等她做完午饭，白炎也应该起床了，就算他还想睡，晚饭时他也会爬起来。
一起吃饭之后安安静静地生活一个多星期，白炎接到下一个任务，然后离开几个月，在某个早晨回来，重复。
少女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出去卖了，现在主要卖点小东西，白炎的收入很高，再加上他那么卖力地工作，根本不需要她工作。
话说白炎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工作呢？
少女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很平淡，但是衣食无忧，而且很温情。
她甚至都快忘了这是个任务了。
“蓝。”
相恋五年的某一天。
“嗯？”枕在男人的腿上昏昏欲睡。
“我们离开这里吧。”
“……什么？”瞬间清醒。
“我已经挣够代换卷了，离开这里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会抛弃杀手身份一直和你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狂跳起来：
“现在？”
“不，我还有最后一个任务，等我回来我们就走吧？”
不应该答应的，绝对不应该答应的。
“……好，我们一起离开。”
白炎离开了。
自己也将他的任务信息透露给了贵族。
早该结束了，这场长达十年的荒谬的任务。
少女沉默地躺在床上，不想下床。
白炎……
“我相信你不会的。”
“可以和我交往吧……我喜欢你很久了。”
“起床了蓝。”
“我们离开这里吧。”
那个幼稚而天真的男人……究竟为什么会相信她啊。
厌恶自己的不敢面对现实，少女下床揭开了窗帘。
下雪了啊……
灰蒙蒙的雪花纷纷地落下，让她有些失神。
无论如何，雪都是极美的。
少女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瞳孔骤然一缩。
小小的雪人立在墙头，笑歪了嘴看着她。
“我妈妈每次在冬天时要出门的话，就会堆一个小雪人在墙头，她告诉我，在雪人化完之前，她一定会回来的。”
……会回来吗？
少女沉默地想，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然而她从不后悔。
爱情什么的……怎么可能比得上权力呢……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是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让贵族付出代价的。
所以悲伤孤独什么的都无所谓，她一点都不在乎。
在很久很久以后，昔日的少女华衣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拿着解放奴隶条约漠然。
“签字吧。”
她已经做到了她想做的一切。
只是……贵族区的冬天永远不会下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