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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挪威的森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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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希望时间能是一个快刀手,利索地一刀斩断过去和未来,让我只停留在当下,可惜过去是现在的一根大动脉,割断了就失了当下的历史来源,现时的根就没有了,变得虚渺而空散。

我抱了许久的期望破灭了,我总幻想过去从未发生,未来不会延展。而如今我意识到,我还是要清醒面对,过去和未来。

高考失利本来是再也不想提的,分数线还没下来,查分电话里的女人机械的声音一字一字报出我的分数时,胸口已经一个一个小钉扎出洞来,分数报完,胸腔就冷静地啪地一声破裂,听得那个机械女人的声音一字一顿冷漠地说,你——完——了。

我还愣着,我妈咚地瘫在椅子上,拍着椅子扶手嚎啕,这可怎么办啊,你爸还在上海等我电话呢,我咋说呢?

我也在想,咋说呢。跟我爸咋说就怎么就那么重要,他还不是不顾我的感受几次陪里里妈回上海。

里里和裴迪把校园里搅合的天昏地暗的时候,里里妈正在上海,里里外婆突然去世了,上海留了几处房产,里里妈此番去就是跟几个兄弟姐妹做最后的争取,她给我爸提过,表现的楚楚可怜,“唉,老乔,我一个女人,去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立刻抡圆了膀子,“美芳啊,我正好这几天要去上海进货,我陪你去,有什么事儿还能照应你。”

“那多不好意思啊,老乔。”里里妈就这样轻易争取了一个帮她拎包、替她吵架、请她吃饭的壮劳力。我想我爸怎么老不明白,里里的家里从不缺少他这类男人的讯息,灯泡坏了,液化气没了,桌椅坏了,拉煤拉碳等等各色活计都有各色的男人在里里家小院里殷勤地料理,里里妈花枝招展温软动听的声音作为配乐,什么大哥、什么老弟,谢谢啦,谢谢,要不再帮我把院子里的砖重新铺铺。里里常常在这时羞愤异常逃到我家,看着我妈一个人像吃多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嘿呦嗨呦地拎着一个液化气罐子进屋。

而况我听说里里妈还有意调回上海,她那时跟上海的一个男人经常联系,电话一打就是一宿,这个男人是她小学同学,死了女人也带着个闺女,不知道是怎么搭上的。我从里里口里知道这些,她从不评论,只是说起时就是满脸激愤和哀伤。也许她觉得她妈在背叛她那从未谋面的爸。

其实我一直觉得里里妈那样没什么,那是身为一个美丽女人的特权,但是里里就是不能理解,她拧巴着、横着、顶着的对抗她妈和院子里来来往往的男人,很多人都知道叶美芳的闺女是个怪脾气的倔巴孩子。

里里倔强起来是不管天,不管地的,她和裴迪的流言传到老师那时,班主任特地找她谈话,因为是子弟,说话其实是非常客气的,只是她一直对叶美芳是有气的,因为她男人也是总到叶美芳家换灯泡和煤气罐的一员,所以话里话外有点讥诮,里里初始一直沉默,只说一句,李老师,我和那个人什么事儿都没有。班主任大概说了一句,你是个好孩子,不能学你妈的坏毛病。里里突然说,老师,我妈是什么坏毛病,请说清楚,她堂堂正正在一中教书教了二十年,从不迟到早退,到底是什么毛病?老师脸上立刻挂不住了,又赶上更年期,多年新仇旧恨,一下子爆发,嗷嗷骂起人来,整个楼道都惊动了,很多人探头出来看,那天里里在楼道里站了将近一个下午,等放学时,才拎着书包一个人闷头走出去,我要上晚自习,追着里里跑到校门口,裴迪骑了一辆摩托车等着,里里把书包摔给他,一下子坐在后边,裴迪看上去到措不及防了,他结结巴巴,“里,里里,我,我就是新买了个摩托,想让你看看。”一脸怂样。

里里吼了一句,“看你妈的球啊,送我回家,从现在开始,每天,你,放学过来送我回家。”裴迪惊慌失措,费解地看看我,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也好奇,一边看一边议论纷纷,我也傻在当地,裴迪极不利索地启动了摩托车,摇摇晃晃带着里里走了。那天晚上的晚自习,我看着依然愤愤坐在讲台上发呆的班主任,脑里闪过无数念头,包括我冲过去抱着老师痛哭,讲明整个事情真相,求老师放过里里,但是我终于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在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有礼貌地跟她打个招呼,老师再见。

我爸带着叶美芳很快回来了,因为班主任把事情闹到校长那里了,我们校长号称老铁,没什么事儿能打动他的铁石心肠。校长恶狠狠地对里里说了几次难听话,叶里里直面各种难看,但一直老老实实沉默,不想有次校长说,怎么跟你妈一样。叶里里突然说,校长,我只要考上大学就成吧,现在我每天学习学到半夜,既不捣乱,也不生事,谁都没妨碍过,您有什么可管我的,您不也说过吗,这里是学校,只要学习好,别的都是扯淡。校长勃然大怒,虽然他的确这么说过,还是控制不住拿着烟灰缸砸过去,里里冷静地躲过烟灰缸。

里里依然故我每天晚上不上晚自习,大摇大摆地坐着裴迪的摩托走,校长的权威受到挑战,再加上对叶美芳多年复杂情感交错,他通知叶美芳她再不回来就开除叶里里,她不用高考了。我妈吓坏了,亲自找校长求情,但我妈没什么办法,先是低声下气,后来就跟校长吵吵,说她还是一个孩子什么特别无力的话,校长冷笑着,周老师,我是校长,这个学校我说了算,你现在赶紧给我出去,我妈只能气愤愤地出来。很快叶美芳回来了。那一晚我一直屏息凝气地听着隔壁的动静,除了里里在哭,什么都没有,第二天,叶美芳神清气爽,画着淡妆,带着我和里里去学校了。

叶美芳走在校园里淡定自若,面对老师们或同情或讥笑或幸灾乐祸的招呼她都一如既往笑得优雅镇定,一直带我们走到校长办公室,“王校长,”她灿烂地笑笑,“让小雪跟您说那天晚上怎么了。”

我流利地把叶美芳教我的话背了一遍,那天晚上叶里里是在我家过的夜,这些闲话是校外闲散人员瞎传的,校长狐疑地看看我和叶里里,扯淡,那她们俩怎么不早说,叶里里怎么一直什么都不说,叶老师,你想糊弄我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闺女呢,她可是天天跟个小流氓坐摩托走,那个小流氓以前因为打劫我们学校的学生还被公安局抓了,这都可以作证的。

叶美芳立刻笑盈盈地对我们俩说,你们俩先去上课,我们俩迟疑地退出来,不知道叶美芳怎么解决,反正最后这件事王校长那边偃旗息鼓了,据说叶美芳那天一关上门立马变脸,开始脱衣服,边脱边冷静地说,“王校长,我知道市教育局马上要调你过去了,那我现在脱光了喊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清白呢,而况当年你对我和林克做的事情你清楚。”校长当时就震住了,他虽然多年觊觎叶美芳,但不想是这个样子。他心虚,慌不迭地说,叶老师,别别这样,快快穿上。叶美芳后来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还特意到班主任那边一趟,笑着说,李老师,又要借用你们家老张了,晚上帮我搬罐儿煤气,我跟他已经说好了。我们家里里还拜托你多照顾。我这个人啊,苦出身,什么委屈都受得了,可我闺女不行,我闺女啊,起码在我的眼皮底下什么委屈都不能受。这些是我妈看到的,她每次描述都啧着嘴,“你不知道里里妈说这些话的时候啊,虽然笑着,但是那个狠啊,每个人听着都冒寒气。”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和里里开始疯了一样的学习,里里妈频繁地往上海去,里里再说起她妈的时候,神情很不一样了,她开始把她妈说的话老挂在嘴边了,她说,我妈说了,考大学这事儿她不逼我,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她反正要回上海,我考不上大学,我就只能一辈子呆在小城里,随便嫁个小城的人,然后生个小城的孩子,一辈子就这样了。

里里这么说着,我们俩同时毛骨悚然。

那年五一长假,潇言也回来,给我们带回各种参考书,其实只剩两个月了,除非把当年高考题拿来,其他都没什么用了。潇言还和里里大吵一架,潇言对里里和裴迪不清不楚的事儿非常在意,里里也不甘示弱,消炎片儿你是谁啊,你管我。

蓝潇言一气之下拽着我就出去了,我们走很远,路灯昏黄,他停下来,看我在发呆,他突然做了一个举动,他一把把我搂进怀里,他的胸怀温暖,只可惜我太紧张了,他说了几句话都没听清楚,最后好容易听清他说,雪,你一定要考到北京来,我等着你。他咬着嘴唇,目光泛着晶莹的光,诚挚地看着我,我就一直在傻笑。

高考对我们是这么重要,我却失利了。里里如愿以偿考上北广。

一个黑色的,七月,生硬阻住我的去路。我既看不到出路,也无法面对现实,天塌地陷。夜半醒来,总希望夜色永恒,不要天明见人,或者立时就死去,不再见第二天的太阳。

我妈那几日子,在外头见了人总红着眼眶,讪讪说,孩子没发挥好,大家一笑,扯些话来安慰,我于这每句安慰中都发现背后深藏的讥笑和幸灾乐祸。我爸则黑着脸,到处想法子给我找出路。

潇言打过电话来,我在电话里哭了半个小时,什么都说不出来,潇言说,我明天就过去。他没有买上卧铺票,坐了一宿火车硬座过来,早上我去接他,他看上去很憔悴,我还是要哭,他握紧我的手说,别怕。

那个暑假里里躲到了上海,她似乎受了比我还要大的打击,比我还不肯面对这个现实,我们曾幻想过很多次走在大学校园里的情形,如今这一切都成泡影,里里难过的是这个,我难过的却是失去我的荣耀的资本,我聪明美丽无往不胜令人总是艳羡仰望的能力,瞬间烟飞灰灭。

潇言是最早面对现实的,那些日子他住在我家,像个成年男人那样与我爸讨论我的前途,他给他爸打了多次电话,到处联络学校,终于有所哈尔滨的学校,刚合并几个破败大专新成立了一个本科院校在扩招,我的分数加上我爸的一大笔赞助费,正好就上了个本科,我觉得这样的学校很丢脸,耿耿于怀又无可奈何,潇言松了一口气,反正是本科就是了,还管它什么学校,你好好学几年,再考研究生来北京也是一样的,再说女孩子能嫁个好男人比什么都好。

说者很无心,听者很有意,我飞红脸偷眼看潇言,他倒是很坦然,好像说了一句人之常情的话。他只是握住我的手。

高考的事情虽然令我痛苦,但是就像个伤口,虽然当时疼的死去活来,到底还是要结痂愈合的。我爸也渐渐释怀了,再看见了人,也不躲躲闪闪,脸色发青了,还假意做出一点自得说,上本科了,就是学校一般么。旁人不知就里,听着学校的名字还挺有气势,就说恭喜恭喜。也有的问怎么去哈尔滨那么冰天雪地的地方上学。

里里知道了,欢天喜地的,我们几个计划了一阵子,决定都到北京会和,也相当于送里里提前报到。平生第一次脱离父母独立出去游历,我激动兴奋紧张,甚至暂时冲淡了高考失败的沮丧和痛苦,我妈絮絮叨叨准备了一晚上行李,千叮咛万叮嘱,临了甚至打算陪着我一起去,萧言反复做思想工作,才算打消她的疯狂念头。我爸倒是非常放心,有萧言在,你担心什么,这是我半个儿子呢,说完哈哈笑,我还担心了一下我爸是不是看出什么了,结果我爸真的只是半个儿子的想法,太远的深意他倒没想到。

忙碌了几天,为了能和里里回来的时间对上,又排了半天列车时刻表,终于排好一天,我们都能在那天上午到北京西站,然后温军会接我们去萧言家。

我和里里在北京西站见了面,我们从未分离如此久,见了面就抱着又跳又笑,一路叽叽呱呱说这阵子发生的事儿,萧言就笑着拎起我们的行李去找温军,四个人都聚齐了开始找公交,我说,萧言,到你家得多久,他大概想了下,说得一个小时吧。里里吐吐舌头,真远啊,在鹿城,一个小时可以骑车子绕城半周了。我说是啊,从我家里到咱们老去找暗河的那个地方,那么偏远的地儿,骑车子不过才一个小时,北京可真大。

温军就笑着说,那条河你们还用找么,香港上个月都回归了,以后里里你可以直接去香港找你爸爸,不用游泳过去了。

我们三个沉默了一下,我赶紧转了个话题,里里好像被击中心事,公交车上再很少说话,我低声对温军说,里里妈明年春天要再婚了,很快也会调回上海,他惊讶地捂了下嘴,知道说错话了。

在北京的日子与鹿城完全不同,我很痴迷。好像吃了多年清浅寡淡的菜,以为世界的味道都这样,忽然有一天尝到一口醇厚的百年老汤,每次都有回味和感叹。又好像紧紧关闭的小屋打开了一扇大门,通往完全不同的广阔世界。

我们穿行在胡同里,萧言随意就指着一个地方说,这是梁启超故居,我和里里眼见着课本里的历史真实出现,很激动,趴在门口摩挲赞叹,院子里杂乱,拉着绳子挂着床单,我恍然觉得长袍马褂的人们行走在里边,但是很快出来一个穿着睡裙肥胖油腻的妇女,一口北京话,“嗳,你们找谁啊。”我和里里讪讪地从人家门口挪开。

里里说,我们简直走在了历史里,在那个八月的夏日晴空下,我第一次觉得深深的迷茫与忧郁,我们终将会离去,于这世界,我们不过都是过客。

里里还很兴奋,不知怎的跟温军叽呱说笑,温军过来说,我们玩个游戏吧,四个人撒开了在这胡同里走,看到哪儿能再碰见。我看了一下迷宫一样四通八达的胡同,感受到炎热阳光的炽晒,我想把自己抛出去,抛给命运,由他来决定接住我的会不会是萧言,我抬眼看萧言,他也望向我微笑,我觉得我们想到一起了,我们从这迷宫中穿越,寻找彼此,在某个节点相遇,握手,相爱。

我们散开了。

午后的小胡同里炎热干燥寂静,有点像小城,好在有很多树,有很多浓荫抵挡热气,我听得见的自己的脚步,走在忧郁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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