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吃过东西了？”
思摇着头，气喘吁吁：“还没呢！我就是为这个回来的，母后，早上的养生粥还有吗？”
乐翎微微挑眉，故作不解：“有啊，怎么了？”
“母后，我……我可不可以……拿些给山茶？”
思殷殷期待又惴惴不安地盯着母亲的脸色。虽然母亲已经不反感她去看望山茶了，但毕竟她曾经是那么地讨厌山茶；现在刚好点儿，自己就来要东西给山茶，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有点……得寸进尺？思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
然而她怎么会知道，她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恰恰相反，她母亲正等着她开口，生怕她不提呢。她已经在浑然不觉中，成为了母亲局中的一枚杀子。
“哦，当然可以。只是，她吃吗？”
见母亲答应了，思激动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嗯嗯！她答应了试试看，我会尽力劝她多吃点儿的！”
乐翎笑着，慈爱地摸了摸思的头，朝长歌吩咐道：“去，帮公主殿下盛一碗养生粥装好，跟着殿下送到垂光殿去。”
长歌领命去了。思惊喜的目光中犹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母后，这是不是表示，你已经不那么讨厌山茶了？”
乐翎看着女儿一双大眼里的期盼，轻声笑了：“是的。”
当然不讨厌，我对她，是恨！恨！！
思一把抱住母亲：“母后，你太好了！以后，等山茶生下弟弟或妹妹，咱们一大家子就可以和和乐乐地在一起了，是不是？”
“当然。”
乐翎的声音轻而空远。思看不到她眼睛里的寒光、恨意和杀气。
孩子？！呵呵呵，多么好笑！思，我的好女儿，等她吃下你送去的东西、闻足了你身上的香气，她肚子里的孽种就没了！你想要的那一天，不会有了！
垂光殿。
真真的到访，令山茶颇感意外，也颇有些不自然；幸好有沉星在，气氛不至太过尴尬。
三个人说着话，山茶与真真彼此暗中打量。一个在心里叹息：真是个可怜的人儿，这样憔悴无神，可见心里有多苦；一个在心里称羡：真是个好姑娘，又温柔又好看，跟星一样好，不怪这么有福气，能嫁给风……
“茶姑姑，我回来啦！快尝尝看这个粥你喜不喜欢！”
思欢快的声音恰是时候地将三个大人从微妙的气氛中拯救出来。
“咦？姑姑，真真……婶婶，你们也在啊！”
真真的脸刷地红了：“思，别乱叫！”
“我也不想啊。可是不叫你婶婶，叫你什么呢？要是也叫姑姑，这里就三个姑姑了，多乱啊！”
沉星“噗嗤”笑了：“好了真真，你就别跟小孩子较真了。随她怎么叫呢，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真真便红了脸不言语。
“思，你拿了什么来？”
“是养生粥。茶姑姑这两天老不吃东西，什么饭菜都说吃不下。今早刚好我母后叫人做了这个，说是对身体很有好处，我就要了一些，拿给茶姑姑试试。”
思说着走到桌边，将食盒打开，就要把粥端给山茶。
“等等！”沉星听说是乐翎让人做的，心中顿时生疑：“思，你说这粥，是你母后叫人做的？”
“是啊。”思不解地看着姑姑颇有些古怪的紧张神色。
“都谁吃过这粥？”
“我们都吃了啊，我吃了整整一碗呢！母后也吃了小半碗。怎么啦姑姑？”思对姑姑的问题颇疑惑。
“哦，没怎么。”沉星听说乐翎自己跟思都已经吃过了，心上紧绷着那根弦才松了下来，打消了戒备。
思吩咐禾穗盛出一小碗来，拿象牙调羹匀了匀，端到山茶眼前。
“茶姑姑，你试试。”
迎着思殷切的目光，山茶实在不忍拂了她这一片心意，便接了过来，心想敷衍着吃两口，也算不辜负思特意跑这一趟。
不料吃了一口在嘴里，山茶心里便陡然一紧：这是……马齿苋的味道！
她手上一顿，忙用调羹搅了搅粥碗，只见里面还有煮烂了的薏米、山楂肉和龙眼。
原来如此！山茶心里笑了。
王后啊王后，你真是煞费苦心！难得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欺骗和利用了来帮你作恶，心肠真是够歹毒！这世上，也只有你这样的恶毒女人，才正好配百里玄月那样的禽兽！
乐翎又怎会知道，山茶的娘深通药性药理，逃亡时改名就叫药娘；当年余远丘所使的各种暗器上淬的毒，无一不是她亲手所制。山茶自小在山里长大，跟着娘采药、识药，什么草药、野菜的功用都差不多了如指掌。她如今放在粥里的这几样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山茶心里一清二楚。
她更不会知道，她一心要害山茶，却正中了山茶的心思，反倒成全了她。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怪，你不喜欢？”
看着山茶凝重的神色，思有些担心不安起来，生怕她又不肯吃。
山茶回过神，笑着摇头：“不，很好，我很喜欢。”
思一下子放了心，舒展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脸：“真的？那你多吃些，还有好多呢！不够我还回去给你拿！”
“好。”
山茶微笑着端起碗，大口大口将那粥吃了个干净。
“思，再帮我盛一些，好吗？”
“好，好！你看，你果然是饿了吧？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吃这个，以后我天天来给你送！”思欢喜得连连答应着，又盛来一碗。
山茶眉都没皱一下，仍旧接过来吃了个干净。
见她终于肯进食，不光思和沉星觉得安心，就连两个婢女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感激公主帮了她们的大忙，省得她们再被王责骂。
“夫人吃过了东西就好，我也该动身回家了，夫人好好养着吧。”真真起身告辞。
“真真姑娘要走了？”
“嗯。”
“那……多珍重。路上平安。”
“多谢夫人。夫人也珍重。”
沉星陪着真真一同去了。思看了看神色有些恍惚黯淡的山茶，以为她是累了，于是也站起身。
“茶姑姑，你是不是被这么多人闹得有些累了？我不在这扰你了，你躺下歇歇吧，最好睡一觉。我晚些时候再过来陪你。”
“好，去吧。谢谢你，思。”
思也走了，山茶将两个婢女遣到外殿，屋内顿时寂静下来。
山茶看着桌上空空的粥碗，手缓缓移到小腹处，泪水夺眶而出。
孩子，不要怪娘狠心。生命本是该带着爱降生到这世上的，而不是因着仇恨而生，那太残忍！娘不要你为恨而生，更不要你在仇恨里长大；那样的你，注定是不幸，莫如不生！
第25章 崖前问路
百里玄月闻讯从铁马营飞骑狂奔回来的时候，已是暮色沉沉。
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飞身跃上台阶，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垂光殿。
当他夹带着风声撞开殿门，看见大哥百里迟日、国医樊蒙正在外殿默然坐着。见他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月，你回来了。”
百里迟日黯淡的面色和低沉的语调，都令百里玄月的心紧揪到一起。他下意识地转向樊蒙：“夫人怎么样了？！”
樊蒙叹了口气，垂头道：“王，老臣无用……”
百里玄月一阵目眩，一个箭步就要往内殿冲，被迟日一把拽住胳膊。
“月，你冷静。孩子……没了。”
百里玄月脚下晃了晃，眼睛钝钝转向迟日，语气恍惚：“没了？……”
“月，节哀。垂光夫人还在盛年，好生将养一阵子，待身子恢复过来，孩子还会再有的……”
百里玄月挣脱了大哥的手，拔脚冲进内殿。
床榻前坐着妹子沉星和大嫂凫鱼，地下站着不住抹眼泪却不敢哭出声的思，还有两个躬身垂首、噤若寒蝉的侍女。
百里玄月顾不上旁人，两步冲到榻前。
床榻上的山茶面如白纸、发丝凌乱，神色沉静、双目空洞。
五脏六腑都痛得抽搐不止，他哑声低唤：“山茶。”
那人眼珠动都未动，不应、不语。
凫鱼与沉星对望了一眼，叹息着站起身让开了地方，百里玄月便坐在了山茶身边，急急将手探进她被子里去摸索着找到她的手，紧紧握住。
她的手指微动了动，没有回应，也没有挣脱。百里玄月觉得她的手很凉，还有些僵硬，不复平日里的温软。
“山茶，你这会儿到底觉得怎么样？身上还疼吗？心里……山茶，你跟我说句话，答应我一声，或者骂我两句都成，你说话啊！”
仍旧是不动、不应。只有那双目光呆滞的大眼睛里，有泪水溢出，从眼底缓缓爬落腮边。
百里玄月一阵心酸，忙抬手替她擦眼泪，可是根本擦不及。那泪一双一双，汹涌不止。
“你想哭就只管放声哭出来，别憋在心里。哭吧。”
又是两行泪淌下来，却仍旧不肯出声。
身后是凫鱼与沉星低低的叹息与百里思压抑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