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第一百零八章 祈求归（1 / 1）
一人一骑，一抹纯然白色越过了守城士兵交错的长戟，马蹄不停，绝然而去。错鄂浮现面上，骤地转首，已经只见到渐渐消失的清丽身影。只有视力尤其好的人，才在骏马起落的瞬间瞧清了这是一名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翩飞的衣袂在阳光下有银芒熠熠，隐隐汇成尊贵得让人只可仰视的图腾。
这是白曌现任的流云皇后，汝嫣楼兰的纹章。
流云皇后离了流年城？这是如何回事！
一边安抚受惊的出入城门的百姓，一边着人向宫内禀报……流云皇后出城所引起的骚动可是不小。
可是这些，丝毫引起不了已经远去的皇后的注意。除却焦急与彷徨，此时此刻，她的心底脑中，也许再也塞不进其它的任何事物了吧？
鞭子重重地抽在马后，她甚至是用上了内劲，也不管马儿是不是承受得住。她只知道她要尽可能早地找回她的双子，否则，她的恋人会死，死前甚至无法对她说出最后的一句话！
途经了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双子间特有的感应让她知晓，这些人都不是自她尚在母腹内就一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半身。骏马不停地奔驰，只向着一个方向！
“停车。”车厢里匍匐的人影忽然启口。
马车的速度渐渐地放缓，拉开窗帘偷偷瞧着窗外的少女以为哥哥发觉了自己的举动，忙不迭地抽回了手，垂首作出悔过的模样。
可是片刻过后，仍不见对方有其它的声音，她偷偷地抬首，只看到哥哥一副似有所觉的模样。发生了什么事？有埋伏么？可他们一行人刚刚离了流年城没多远，这时候设下埋伏，不是打草惊蛇是什么？而且若是有埋伏……哥哥不该是这副模样呢。
坐在透出车帘射入的阳光映射不到的地方，漆黑的人影撑着身子坐起。回首，眸光似乎穿过了车壁，望向流年……
“楼兰来了。”他说。
少女尚且来不及收起惊讶，风掠起了车帘，她清楚地瞧见白衣白骑的身影冲过窗前！
“嘶——”的声音，是骏马的惊喊，此起彼伏，连车厢也跟着晃动！少女一个不察没有扶稳，砰地一声，额头撞到车壁，疼得她揉着额首轻声呼痛。
风由身后掠起，墨色的影子拂开了车帘……
车帘鼓动，揉着额头的少女清楚地瞧见拉车的两匹马儿受到惊吓地踢着前蹄。而在马车的前方，一人一骑栽倒在地，模样看起来颇有着惨烈。
黑衣的人向着白衣女子的方向走，尚来不及伸手相扶，就被整个地拉住了手臂！白衣女子的动作很快，快到他觉得自己无从闪避。
“凝夜——”
“凝夜！救救羽令！求你救救他……残香说、残香说只有你救得了他……”她抓着双子的手臂，感觉到他的身子在某一瞬间僵硬，呼喊得更是急切，“救救他……你救救羽令……”
他立在那里，神情冷漠，紫色的眸子眨亦不眨地看着她，衬着残缺的容颜，有些可怖。他眼底细微的神情，她不再看得懂，她只希望带回他去，她想救她的恋人。终于，他合眸，叹息，“回流年吧。”
昙汐在这个时候探出了车厢。看来这次出行又得延后了呢？扫视周遭，这次跟随他们出来的，是沧然殿最后的哑人，也是一群别有用心的人。此时，他们藏起的思绪在少女的洞察力面前，无所遁行。
两名侍者很自觉地立刻让出了马匹，将它们交到二人的手上。
“……凝夜？”楼兰颦起了眉宇，不明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用术法直接转移过去？多拖一刻，羽令他的危险……
“楼兰，在知晓你有足够的灵力应付危险前，不要擅自使用任何消耗灵力的术法。”他翻身坐上马背，想了想，又俯下身来，“……我会帮你。所以，不要用‘求’这个字，好么。”
这个字，让他感觉他是个需要她放下身段来请求的外人。
他与她，究竟是何时……竟陌生至此？
楼兰含首，一言不发地上马欲策……
“哥！哥哥——”少女匆匆忙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抓住他的衣袂，更甚清泉的眸子里盈着水光。她眨亦不眨地望着她的哥哥，眼底有着祈求。
像将要被遗弃在路边的孩子。
将妹妹留在一群有所图谋的人之中确实不大好。虽然可以令这些人自以为掌握了某些把柄，而不至于在不安之下折腾出更大的局，但……布局又如何？圈套又如何？他们要得到的，本就是一个数年前就已死在祭台上的残影，他什么也没有说，利用了他们数年，理所当然该为此付出代价。
看着他向她伸出手，将拉她上马来，楼兰侧过眼。她坐在了她的位置，如果是二人共骑，坐在凝夜身前的应该是她才对……是因为昙汐吗？所以凝夜，你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流年，你不在乎我是否知道你将要远行，更不在乎我是否知道我唯一的半身，凝夜你在哪里？因为有了她，所以你不在乎我了吗？世界很大，但是没有昙汐的容身之所，所以她可以比我更乖巧，听从你的任何吩咐，可以永远永远只做你心底希望的那个妹妹……
咬牙，她将其他的身影自脑海中驱逐，望向流年的方向。唯一仅剩的可以接纳她的人，羽令，他现在仍旧生死未卜——
扬鞭策马，风过无痕。
围绕在车轮停止转动的马车边，一群哑侍一动不动。折了前蹄的白马躺在地上声声□□，痛苦的神情激不起怜悯，倒增了无穷的烦躁。有人想动手，瞟了一眼其他人，他们亦在相互打量，各带警惕。局势未明，这出头鸟可不好当，于是止戈。
派去宫中禀报的人还没有回来，三人二骑已经临于城门之下。
士兵们愣愣地张口，望着立于皇后身边的另一骑。漆黑的华裳，如云墨发，半张残面，紫色瞳眸，虽然没有佩上人前常见的白衣面具，但是这样的相貌除却国师凝夜还会有谁？原来，皇后是追国师去了么？那……
他们的视线调向国师身前的少女，并无娇娆艳色，也不似冰雪冷清，衬上这么个人，本该庸俗的词汇也不再庸俗，美好得令人心惊。听说国师大人身边的言灵成了皇后身边的女官，这么个倾城国色的少女，她会是国师大人新的言灵么？可，这般美丽的少女，无论是在哪里，都不该是没没无闻啊？
这是昙汐第一次这样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皇城之中，她归来流年的消息至多只会被呈放在上位者的桌案上，而不是像这样举城皆知！
糟糕至极。
楼兰亦同样颦了眉宇，但现在也无暇去想更多，令将城门护卫得更为森严的士兵速速让开道路！
汝嫣凝夜抬首，紫色的眸中映着流年城的三重结界。第二重结界似乎有些异状，看来是有人正在使用大范围的术法，又将它限制在皇城的范围之内不欲让皇城之外的人知晓。大范转的术法？流年城的三重结界威力之强即使是神殿祭司亲临也会有所忌讳，又是谁，可以在皇城之内施展这样强大的术法？
他忆起了昭雪帝与楼兰大婚之日的情景，满城遍盛的白莲。他是在如何施出的术法？如果他施法幻出的白莲扩散的不是什么解药而是剧毒，又会是如何？
“楼兰，神殿中来的人是谁？”已经临到皇城之下，他出声相问。
“是……念清神女……”
皇姊来了么？可焚涅皇兄的探子没有传递给他任何的消息。
如果知晓些什么，他不会贸然离城，更不会被动至此。
也罢，皇兄伤重昏迷，旁人怎么可能做到如焚涅皇兄一般的面面俱到、算无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