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相顾无言泪千行（1 / 1）
“我叫沈寒汐，爹爹说，你是皇子，你叫什么名字？”
“严佑成。”
“母妃死了，都是因为我……”
“我娘也不在了……你是不是怕没有你娘保护你了就有人欺负你？没关系，我跟爹爹学过功夫，以后谁欺负你我就帮你，要是没人陪你玩，以后我就陪你玩……”
“寒汐，这样背着先生溜出去玩不好吧……”
“没关系，爹最疼我了，他不会说我们的……”
“真讨厌，你也不让让我，每次都比我射的准！”
“明明是你自己不专心，还怨我！”
“寒汐，快把衣服穿上，我不能害了你！”
“成哥哥，没有时间了，你快点脱吧，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我们在一起已经十多年了，我也喜欢你好久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也不在乎你将来会怎样，只要让我陪着你就够了……”
“可我不能害你……”
“我们如今已是同床，你若再不同意，就是真的害了我……”
“此次进宫，不知是福是祸，你和沈逸带着先生快走吧，不用管我，你我虽结发才三个月，但是对于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放心进宫去吧，不用担心我，倘若此次入宫真的是祸，那你去哪儿，我最后就陪你到哪儿……”
“天赐良人伴吾行，同观山河笑长空。”
“红烛共君剪影，交杯尽，缠绵饮，此生此世，但付君心。”
“羽？你急急忙忙烧掉的，是他给你的书信？你若心中有他，当初何苦嫁与我？你也不用再解释什么，我不想听。”
“成哥哥，我和他断无瓜葛，你当真不愿信我？”
“寒汐！”
“成哥哥别过来！素倾，拦住皇上！”
“寒汐……你怎么样？没事吧？你不要命了！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我没事，成哥哥，让你担心了……”
“寒汐，寒汐……你坚持住，你一定会没事的，别睡着，陪我说说话，千万别睡……”
“成……成哥哥，我没事，你，你别担心……”
“……我宁愿保住你……”
“保孩子……这次听我的，好不好？我……求你了……”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请皇上保住沈家，保住爹爹和大哥……不要降罪于他们……”
“一定，我一定会永远保护沈家。”
“成哥哥……我真的好……爱你，可惜寒汐福……福薄，没办法陪你……我谢谢上天给了我这副练武的身子，让我，还可以和你说最后，的话。这几个月，我时常想到以前，想到我们小时候，你陪我去放风筝，我现在，好想……好想再和你一起去放风筝，嫁给你，我不后悔，如果……如果还有……有下辈子，我一定……一眼就认出你，一定……第一眼就爱上你，也一定，还……还嫁你……”
沈晨的眼角慢慢地滴下一滴泪，睁开眼，屋里空无一人。
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撕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疼得她咧了咧嘴。
“原来，我真的就是沈寒汐……”看着自己熟悉的双手，沈晨喃喃道，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你不是平凡之人，等有一天你悟出什么了，便来姜城的三眼桥边找老头子吧。”
那位老人的话突然闪现在沈晨脑海中，也许，他会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沈晨忍住胸前的疼痛，起身穿好了衣裳。
“小姐醒了？流芳这就去告诉皇上。”流芳看着她顿时感到惊喜不已，却没有感觉到自己腰中的木牌已被沈晨偷偷抽去。
“你去厨房弄点吃的来。”沈晨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另一个丫鬟道。
“是。”待两人都离开后，沈晨偷偷行至驿馆后门，出示腰牌后，快步溜出，朝三眼桥走去。
“老先生。”沈晨轻声喊道，白胡子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悟到什么了。”白胡子老人随口道。
“老先生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还请老先生指点一二。”沈晨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坐吧。”白胡子老人看了看一旁的凳子道。
驿馆内。
“晨儿去哪儿了？”严佑成难以控制住心中的愤怒，大发雷霆道。
“奴……奴婢不知，小……小姐让奴婢去厨房弄点吃的，奴婢回来后就没看到小姐了……”地上跪着的丫鬟浑身颤抖地说着。
“皇上，还是奴婢出去找找吧。”这时，素倾上前说道。
“奴婢愿意一同前去。”流芳也请示道。
“沈逸！”严佑成转身看向沈逸道，“你带人去找！”
“臣遵旨！”沈逸拱手便出了门。
“上一世，你是华朝的皇后沈寒汐，只是你命不该绝，年仅十八便死于非命。若是常人，须得在忘川之中等上千年才能再次投胎……”
“投胎？人之生死，不是常情吗？况且如今的我本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你说没有转世投胎之说，是你真正经历过吗？不过也是道听途说罢了，你来的那个地方，不信因果转世投胎之说，久而久之，你自然也不相信。母体孕育的只是身躯肉体，而一个真正的人，是少不了灵魂的，转世的魂魄投胎附在将要出生的婴孩身上，才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呐。你的夫君自你走后，每日念你千回，他甚至，有随你而去的念头，可他既是皇帝，便有他不得不完成的霸业。一年前，我托梦于他，只要他愿舍去二十年的寿命，便可换回一年后与你重逢。”
“他怎么会这样傻？”
“半年前，你来到这个时空，便开始了一切，你上一世离世之时，便是十八，这一世，你便是接着上一世，继续你上一世的命运，这场剑刺，便是你这一世的劫，过了这一劫，你便有了上一世所有的记忆。”
“只是我如今十八岁，可为何现在还是宸天三年？”
“不同的时空，时间流逝的快慢自然不同，你原先生活的世界相比于这个地方，时间的差异是很大的。”
“那您知道还有两个人和我来着同一个地方吗？”
“天意安排你半年前回到这里，那两人，只是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时空，怨不得别的。”
沈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大街上游荡着，脑中出现的都是白胡子老人告诉她的话。她以为，上一世，严佑成已经对她无情，而自己临终之时他说的话只是敷衍而已。却不想，他为了自己，竟然愿意舍去二十年的阳寿来换取这一世和她重逢。一瞬间，她又想起在陵南别居的那个早上，他抱着的是自己，嘴里不住喊着的，还是自己。他早就知道自己就是寒汐，却苦于自己的不知情而不能告诉自己，只能骗自己已经放下过去，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想到这里，沈晨脸上淌下两行泪水。成哥哥，你怎么傻成这样？何苦为了我舍去你二十年的皇位？
不知不觉，沈晨竟已到达驿馆门口，刚刚出门的素倾看到她就朝她奔来。
“小姐！你去哪儿了？皇上都快急疯了。”素倾看到她，拉着她就往里面走。
“晨儿！”严佑成看到她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些，“你去哪儿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啊。”
“我……”沈晨满手都是冷汗，有点不敢抬头看他，“我没事……”说着便朝床铺走去。
“都下去。”严佑成对周围的人说道，又端起桌上的药走到她身边，“还是热的，先喝药吧，我喂你。”
“我自己来吧。”沈晨说着就抬起右臂准备拿勺子喝药，不料又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她闭了闭眼。
“伤口又疼了？”严佑成满脸的心疼，“听话，我来喂你喝药。”
看着他细心地给自己喂药，沈晨一时心酸，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晨儿，怎么了？”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严佑成突然不知所措，忙替她擦着，“你今天怎么了？”
“成哥哥……”沈晨轻念道。
“什么……”听到这个称呼，严佑成如被触击一般，一时难以置信，突然把持不住，手上的碗掉到了地上，汤药也撒了一地，“你刚刚叫我什么？”
“红烛共君剪影，交杯尽，缠绵饮，此生此世，但付君心。”沈晨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细细念出。
“你……”想起大婚当晚，严佑成的脸上，立刻多了一道泪痕。
两人四目相对，脸上泪痕交错，想起往昔，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房中安静得只剩下沈晨的抽泣声。两次遇刺的情景又重新出现在严佑成的脑海中，第一次，他亲眼看到她中箭受伤，她说完最后一句还未说完的话便殒命在他怀中。第二次，她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不顾一切挡下那一剑。如今，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在面前，突然间，他像个举足无措的孩子一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我好想你……”不知过了多久，沈晨轻声道，左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地给他擦了擦脸上尚未干透的泪痕。
“你恨我吗？”双臂将眼前人搂在怀里，良久，严佑成在她耳边问道。
“不恨……”沈晨微微摇头。
“可我恨……”深吸一口气，严佑成止了止眼眶中的泪水，“我宁愿两次被刺的都是我，你怎么那么傻。”
“我再傻，也没有你用二十年寿命换回和我重逢来的傻！”又想到这里，沈晨眼里的眼泪犹如落珠一般。
“没有你相伴，百年又如何！”听着沈晨话语里微微的愤懑，严佑成嘴角露出一抹安心的浅笑。
“你让我如何安心？”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背，沈晨吸吸鼻子道，“难道让我也减去二十年寿命和你相守吗？”
“若我本就比你多活二十岁，那现在这样，几十年后我们不就可以同穴而眠了吗？”看着她略微苍白尚有泪痕的脸蛋儿，严佑成打趣道。
“可是……”沈晨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直接打断。
“别想那么多了，”看着她的眼睛，严佑成刚刚还打趣的笑脸立刻变得一本正经，“寒汐，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就算要回你的代价是失去全天下，我也愿意。”
“你何苦……”
“我愿意。”挑起她额前的碎发，严佑成扬起嘴角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嫁给我，好不好，我想用大红花轿，再娶你一次……”
“好。”看着他满脸的认真，沈晨的眼中开始出现笑意。“只是我们在他的封地遇刺，他的心思，天下人岂不是都知道了？”想起这次的刺客，沈晨略有些后怕。
“即便如此，他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严佑成冷哼一声，“这不过是个开始，游戏还长着，我倒要看看他想怎么反！”
“还是提早回京吧。”沈晨想想道。
“等你的伤好了，我把姜城的事也处理完了，我们就回京，”严佑成说着站起身来，“现在我不在京中，虽然已有安排，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姜城现在这样，恒王若要造反，也得先将姜城的事处理妥善吧。”沈晨闻言，略微思索道，“只是我如今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内力，更别说武功了，不然也不会被劫到恒王府，险些成为他要挟你的把柄。”
“以后，我就在你身前，就算你没有武功，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以后也不许你为了我做出任何危险的事。”一想到沈晨之前在恒王府受的罪以及这次的刺杀，严佑成的目光立刻冰冷起来，轻握住她的手，继续道：“我会让他加倍奉还！”
半个月过得很快，沈晨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她也曾多次拿出白胡子老人送她的那个锦囊，但又想到他那句“不到危难关头，不要打开，切记随身携带”的话后，只得重新将锦囊放入袖中。半个月没有见到郁随羽几人，沈晨决定去荔田居看看众人，深知严佑成一定不会同意她外出，便找了个他忙于奏折的下午，在素倾和沈逸的掩护下，溜出了驿站。
“小姐，你的身子真的没事吗？”素倾虽帮她出了驿站，一路上却还是担心不已。
“放心吧，没事，已经结痂了。”沈晨笑着看了她一眼，“我们走快些！”
“晨儿，你慢点，要是你再出了什么事，皇……”说到这里，沈逸又看了看四周，“公子就直接让我去见阎王了。”
“没事，大哥，你不用担心，”沈晨停住脚步，抿嘴笑道：“就算出什么事，你功夫那么高，也不会让我有事的！”说完又大步向前走去。
“还好荔田居离驿站不算远，不需要马车，不然还没等你上马车，就有人要把你拦回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沈逸小声道，“不过这事，肯定又是我来背黑锅……”摇了摇头，沈逸快速追赶上前。
“晨姐姐！”沈晨刚刚踏进院子，郁随烟就直奔着她而来，院子里顿时充满了她的银铃声，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沈晨又记起好久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喜欢哭闹的小女孩。在她没有之前记忆的日子里，流落在江湖，都是郁随烟伴她左右，一时间，沈晨顿时感慨万千，也越发地喜欢这个小姑娘。
“随烟，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沈晨笑着拉着她的手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哥在房里，两个南门哥哥出去了。”郁随烟说着就拉着她往屋内走，“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快好了，我就是念着你们，所以就偷跑出来了。”沈晨跟着她走着。
“晨姐姐，”郁随烟放慢了脚步，“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听她这么说，沈晨突然感觉很奇怪。
“感觉你……好像稳重了很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小姑娘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顾虑和犹豫，“你以前挺随和的，没有现在这么……沉稳……”
她这么一说，沈晨才发觉她现在的一举一动，竟然就像是出于本能的习惯一样按照沈寒汐的模式进行着，再看看郁随烟，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欢乐。“其实我是想着，一旦回京，就要准备进宫了，如果不稳重点，会出麻烦的。”沈晨想了想又笑着拉着她的手解释道。
“是这样……”
“什么时候回京？”沈晨抬头，郁随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屋檐之下。
“姑娘好功夫，在下郁随羽，敢问姑娘芳名？”
“寒汐，今日郁家公子郁随羽向我为你提亲，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大哥，你回绝他吧，我不能答应他……”
“卑职参见皇后娘娘！”
“你为何会在宫中？”
“卑职斗胆，求娘娘替我调查家父的死因，卑职定当竭力护娘娘左右！”
“臣救驾来迟，望皇上赎罪。”
“起来吧。”
“……一直到爹爹娘亲去世，他都没有娶妻，别家的公子像他这样的年纪，孩子恐怕都有三、四岁了，但是我知道，他是忘不了寒汐姐姐，后来他进宫做侍卫，一来可以离她近一些，二来也好调查爹爹的死因，那年宫中传来寒汐姐姐离世的消息，他有整整三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离宫之后，变卖了家产，带着我行走江湖。”
“我哥一直觉得，寒汐姐姐的死，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要不是他的那封信，皇上不会冷落寒汐姐姐，那样的话，寒汐姐姐就不会死了……他更恨他自己在御花园出现刺客的时候没有早一点出现保护寒汐姐姐……”
“你……能跟我说说令尊的死吗？”
“这个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可是，说不定我能帮……”
“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的，你无须知道这件事。”
“郁大哥，你受伤了！”
“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你也不能放开我的手！”
“晨儿，嫁给我，好不好？”
“可是你喜欢的，不是我姐姐吗？”
“她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嫁给我，我来照顾你。”
“我哪儿也可以不去，只要把你安全送到他身边就行了。”
看着他的一瞬间，前世今生与他的种种就如放映的影片一般重现在沈晨的脑海中，他为了自己，几年来一直孤身一人，进宫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己，甚至在遇到恒王手下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奋不顾身地保护着不会武功的自己……
“随……郁大哥……”一时出神，竟然险些喊错，可开口之后，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伤好些了吗？”她愣在原地，看着他满脸微笑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
“快好了，想你们了，就过来看看……”他的眼神充满着柔情，和以前看她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你的伤没事，我就放心了。”几句话间，郁随羽已走到她的身前，突然间，他又立即转身道：“你快回去吧，在他身边，比较安全。”
沈晨身子微微一颤，半个月不见，为何突然生疏如此！
“郁大哥……”郁随羽停下脚步，“你托我的事，他答应了。”
“好。”郁随羽转身，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轻轻吐出一个字。
“你……何时回京？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不知何时，沈晨已经习惯了他在身旁。
“你们先走，我随后……”仍然是那样不变的笑容，可沈晨看出，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凄凉。
“那，我在京城等你……保重……”咬了咬嘴唇，沈晨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哥……你……”郁随烟看着这一幕很是诧异。
“我对不起她……”郁随羽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苦笑一声，转而进入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