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长相厮守为卿求(1 / 1)
“臣,严科,叩见皇上。”御书房内,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在地上。
“平身,起来吧。”严佑成正在整理手中的折子,也根本没看地上的人。
“谢皇上。”待他站起身来,才发觉原来不过是一个清瘦的少年。
“坐。”严佑成没停下手中的事,只吐出一个字。
“谢皇上。”名叫严科的少年走到椅子前坐下后问道:“不知皇上宣臣进宫所为何事?”
严佑成这才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来向他走去,严科也跟着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一动也不敢动。
“你母亲身体近来如何?”
“回皇上,家母一切安好,多谢皇上挂念。”
“算算时间,你今年应该十七了吧。”
“是,臣两个月前刚满十七。”
“日子过得可真快,朕记得你当年,才这么点儿。”严佑成说着还在手中比划着,“那时候皇兄皇嫂带你进宫见父皇,父皇直夸你长得结实,朕那个时候,还没有失宠啊。”
严科低头不语,他不知道严佑成到底卖的什么药。
“科儿。”严佑成低低地叫了一句。
“皇……皇叔?”严科也试探性地回了一句。
“是啊,朕还是你的皇叔,可惜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朕记得他是个豪爽不羁的人,视金钱地位如粪土,只是不该战死沙场,他走的时候,朕就是你这般年纪。”
“父亲的事,我记得不多了,唯有他经常抱我在膝间玩耍我还记忆犹新,母亲也对我说他是个大英雄。”
“英雄当如是,”过了许久,严佑成又说道,“至明日起,你便在宫中住下吧,就住你父亲之前住的地方,每月回府一次,其它时间便同朕一起在这御书房料理国事。”
“臣遵旨。”严科虽有不解,却也只得拱手低头道。
“你先下去吧,朕还有事。”揉了揉额头,严佑成说道。
“臣告退。”
严科退下后,御书房内闪出一个人影。
“主子,宫外来报,在沔城发现他的踪影。”
“继续盯着,稍有变动立即汇报。还有,派人看着沈府,每日上报。”严佑成望着窗外未曾看过此人一眼。
“是。”人影即刻离去。
一切恢复最先的模样,就好似从未来过任何人。
在回京后的这一个月中,沈晨基本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次偶然在书房看到了沈寒汐的一本诗集,立刻就迷上了,且不说沈寒汐所作皆为上品,她那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也让她觉得眼前一亮,于是每天便窝在书房临摹,她虽自小没学过书法,但这一个月下来,一手字也写得有模有样的。闲暇之余也会望着天边想着严佑成什么时候来看她。
转眼即到中秋,宫中再次摆上佳宴,宴请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沈千位居三品,于中秋当日也要进宫赴宴,严佑成重新任命沈逸为羽林军统领,全权负责中秋佳宴。这样一来,中秋当日,只剩沈晨一人留在府中。
“爹,你也带我去好不好,不是说可以带家眷吗?”这已经不是沈晨第一次缠着沈千央求了,从她半个月前知道这个消息后,几乎每天都会跑到沈千耳边闹一会儿。
“晨儿,这不是大街上想去就可以去的,爹已经说了很多次了,皇宫那个地方,稍有不慎,就会有杀身之祸的。”
“我会很乖的站在你身后,不惹乱子的。”一边说着,沈晨还给他轻轻捶着背,“您和大哥都不在家,我多没意思啊,您就忍心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府里不闻不问吗?”
“嗯?打住打住啊,我可没有对你不闻不问的,你只要不给我惹麻烦就行了。”沈千说着瞪了她一眼。
“不就是去群芳阁玩了一下吗?有必要还挂在嘴上吗?”沈晨小声嘀咕了一下,在电视剧上老是可以看到青楼,这回真正摆在面前了她岂有不去的道理?于是强拉着素倾女扮男装去群芳阁潇洒了一番,末了竟然因为看不惯一个富少强迫一个不卖身的姑娘而和人家吵了起来,还好沈叔到的及时,不然她还真的要被扣在群芳阁了。不过想想之后,回府了发现沈千的眉毛都要气掉了,沈逸在一边不但不帮她,还像看热闹的一般大笑不已。
“什么都不用说了,明天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爹!你这样对我,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只是你没了亲生的女儿而把我当个寄托,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走好了,反正这天地之大,四海为家。”沈晨边说着还举起袖子佯装要擦眼角的泪水,还一副就要离开的样子。
“晨儿,”沈千一把抓住她,叹了口气道,“爹既认了你,自然当你是亲生的一般,你又何必闹这个别扭?”
“可是你们都不在我不开心,”沈晨低着头念道,“爹,你就带我去,我一定会听话的,以后也什么都听你的,我来这儿一个月还没求你什么事,你就答应我这件事吧。”念叨着还不住地摇着沈千的胳膊。
“也罢,”沈千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就带你去吧,但是记住,千万不要乱跑。”
“好!多谢爹!”沈晨顿时笑靥如花。
回房后沈晨就高兴的根本停不下来了,虽说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但是只要那一眼,就够了!
第二日刚刚酉时,沈晨就催着她爹赶紧出门,虽然沈千说了将近一千遍时辰还早,但是最后还是拗不过她。轻轻摸了一下腰上的那块玉,沈晨满脸的笑意。
“晨儿,”沈千早将一切看在眼里,“这玉,是皇上的那块吧。”虽话语带着疑问,但结果却是肯定的。
“嗯。”江晨点点头。
“收起来吧,宫中认识这块玉的人可不少,惹出什么闲话可就不好了。”
沈晨想想也是,一开始就摆明了自己身后的大树是谁的确有些张扬,于是很听话的将玉收进了袖中。
进宫之后,看到准备佳宴的那个排场沈晨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气宇轩昂的仁寿殿前正是可以同时坐下三个人的龙椅,龙椅两侧稍稍靠前的地方还摆着几个宽大的座椅,上座周围是似雪般的白玉栏杆,顺着台阶下来的殿外布满了圆桌,周围的树干上挂满了鲜红的大灯笼,来来去去的宫人都在预备着稍后的晚宴。
“沈大人,好久不见。”前面走来一位官员给沈千问候着,沈晨立刻把头压了下去。
“徐大人,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沈千也客套地回应着。
“这位是?”姓徐的大人指了指沈千身后的沈晨,听到那人问这话,沈晨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是我的小女儿沈晨。”沈千自知躲不过旁人的询问,直接说了出来。
“这……”来人一脸不解。
沈晨几次和素倾上街都是换的男装,她听闻沈寒汐武功不错,但是自己却连一点防身的本事都没有,思来想去还是扮男子比较保险,自然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她们。
“说来惭愧,寒汐与晨儿本是一母所生,只是当年晨儿出生不久就被仇家抱走,直至一个月前犬子才将她寻了回来。”知道徐大人的疑惑,沈千直接解释道。
“沈皇后薨时,举国同哀,沈大人节哀。”那人说着拍了拍沈千的肩。
“万幸老天让我找回了晨儿,不然我怎对得起早已过世的夫人?”沈千抬手又拍了拍徐大人的手背。
好不容易等那位大人走了,沈晨才敢把头抬起一点,心里有点后悔进宫了,同时又在心里暗暗埋怨都一个月了严佑成也不去看看她,还得她自己想办法跑到宫里来见他。
“爹,我们现在不会就一直在这儿站着吧?”沈晨真的后悔了,在家怎么着也不会受这份罪啊。
“你想去哪儿?”沈千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
“我……”沈晨犹豫着该怎么跟沈千说她想去找严佑成。
“晨小姐,沈大人。”沈晨正纠结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回头一看原来正是流芳。
“流芳!”沈晨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然后趴在流芳耳边问她该怎么去找严佑成。
流芳听后就笑着对沈千说道:“沈大人,容奴婢带晨小姐去如厕,宴会开席之前,奴婢定送晨小姐回来。”说完还行了个毕恭毕敬的礼。
“哇,流芳,你好厉害,一句话就把我爹给打发了。”沈晨顿时对流芳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听你这话就知道是严大哥派你来的。”
“晨小姐,皇上近来国事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出宫,往年的中秋佳宴都只宴请了三品以上的官员,今年破例官员可以带上家眷,这为的,可不都是你么?”流芳抿嘴笑着。
沈晨跟在后面脸红不语。
不得不说,这御花园的景色真的是极好的啊,随处都是可见的绿荫和亭台,也有小桥流水的诗意。这能随时游览这御花园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沈晨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是这花园还真是大啊,都走了将近二十分钟还没看到出口。看了一圈美景,沈晨有些不耐烦地开始在心里犯嘀咕了。
“听说今日中秋宴皇上命三品以上的大臣携家眷出席?”
“回娘娘的话,奴婢听说是这样呢。”
“携家眷出席,难不成皇上要在这些大臣家中,新选秀女?”
“奴婢不知。”
远远的,沈晨就听到前方传来说话的声音,于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到说话声近了沈晨才听到前面的流芳说道:“奴婢见过媛嫔娘娘。”一时也没多想,就照着流芳的样子也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媛嫔娘娘。”
“流芳,她是谁啊?”媛嫔移步到沈晨身边问道。
“回娘娘的话,这是沈千沈大人的二千金。”流芳说着抬头看了看媛嫔。
“胡说!沈大人只有一儿一女,沈皇后何来的胞妹之说!”媛嫔一甩云袖,一脸的怀疑。
“回媛嫔娘娘,长姐与我原是一母同胞,只因我出生不久便被仇家抱走,一个月前才得以认祖归宗。”沈晨将胸口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尽可能的压了压,用最快的速度将大脑重启了一遍,让自己说话时尽量保持平静。
“你的声音,本宫倒是觉得熟悉,抬起头来看看。”媛嫔的声音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温柔。
沈晨慢慢地将头抬起,这才看清了媛嫔的模样——又长又细的弦月眉,眼尾略弯,还带着些许的红晕,长睫毛一闪,那眸子就如清水泛秋波一般,左眼下方还有一颗淡淡的泪痣。一身淡蓝色的露肩宫服外搭一层轻纱,淡红色的束腰丝绦恰好显露出她婀娜的柳腰。
而就在沈晨抬起头的那瞬间,媛嫔以及她身后的宫女们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听“扑通”一声,媛嫔身后的四个宫女一齐跪了下来喊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而媛嫔后退一步差点没有站稳,脸色刹时变得一片苍白。
“皇……皇……”媛嫔小心地挪动着步伐,嘴里的“皇后”二字却愣是喊不全。
“我说了我不是沈皇后,我是沈皇后的胞妹沈晨,你们都快起来吧。”沈晨说着扶了一下面色苍白的媛嫔。
媛嫔再次抬头看了看这个和沈寒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突然间,那年御花园行刺的情形就如前尘往事一般,对着她扑面而来,那是她见到沈寒汐的最后一面。
“沈……沈……沈二小姐,”媛嫔深吸一口气才把这几个字叫了出来,“本宫突然感觉身子不适,先回宫了。”话毕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个宫女回头看了看她后立刻扭头跟着走了,只剩下沈晨和流芳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
“流芳,”沈晨轻拍了一下流芳的肩,“寒汐姐姐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吗?”
“沈皇后是个很体贴善良的人,她对下人们一直很好呢。”
“那为什么她们一看到我就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啊?难道不是因为我和寒汐姐姐长的一样吗?”
“她们……她们或许是太震惊了吧。”
快到御书房的时候,又正碰上严科从前面走来。
“奴婢见过洪宁王。”
“见过洪宁王。”沈晨还是学着流芳的样子行礼。
“起来吧,流芳,你身后这是谁啊?”沈晨只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微微抬起头瞅了一下。
“回洪宁王,这是沈千大人的二千金。”
严科微微皱眉道:“沈皇后何来的胞妹?”
不得已,沈晨只好又把对媛嫔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着就慢慢地抬起了头。
一身黛蓝的锦袍,还绣着细细的花样,墨冠束着乌黑的长发,仔细看去,眉眼间还是一片青涩,明亮的眸子就如天空般一碧如洗,好俊秀的王爷!
而在沈晨露出脸的一瞬间,严科同样震惊了,颤抖了一下身子就要弯腰去行礼。
“洪宁王,”沈晨上前一步扶住他,“我不是长姐,只是,我们真的很像吗?”
一语打破严科的呆滞,回了回神,他才开口道:“沈……沈二小姐,刚刚是本王失礼了,只是二小姐同沈皇后,的的确确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望二小姐恕罪。”
“王爷说笑了,”沈晨随意笑笑,“晨儿无意冲撞了王爷,该赔不是应该是我啊。”
“不知二小姐前往何处?”
“我……”
“回王爷,之前找出了一些沈皇后的旧物,但是皇上不放心托人送回沈府,便命晨小姐亲自领回。”流芳在一边一字一句道。
“是这样,那二小姐这边请,皇上尚在御书房,本王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严科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多谢王爷。”沈晨轻笑一声就跟着流芳走了。
严科看着沈晨离开的背影,嘴角浮出一个淡淡的笑。
这装淑女可真累!今天是走了什么运了,先是碰到个妃子,接着又出现个什么王爷,果然爹说的没错,这皇宫确实不是个好地方。沈晨走过好远后才敢放松全身的细胞,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行至御书房前,沈晨就看到门口守着几个小太监,还有一个拿着拂尘的公公。
“见过流芳姑娘。”几个小太监看到流芳过来,忙跪下磕头,沈晨只是感觉有点好笑地跟着走了过去。
“王公公。”流芳轻叫一声。
“哟,这就是沈二小姐了吧,一看就知道是和沈皇后一母同胞的。”沈晨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太监公公的,这亲眼看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沈二小姐静候,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沈晨笑了一声,这雌不雌、雄不雄的声音听着还真是别扭。
“晨儿!”不过才几秒钟的时间,严佑成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时间,委屈、寂寞、失落一齐涌上心头,眼睛瞬间就模糊了,眼角慢慢地淌下一行清泪,沈晨上前一步就扑到他的怀里。
流芳给王福打了个手势就一同离开了。
严佑成把她搂得紧紧的,贪婪地吮吸着她发间的香味。
“你骗人,你说会去看我的。”不待他说话,沈晨就抢先道。
“我是真的有事,不然我不会安排这场晚宴。”严佑成双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替她擦去泪水。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沈晨慢慢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知吾念汝寐不休?长相厮守为卿求。”听到这两句,沈晨才露出了原有的笑容。
“是不是为了进宫,故意打扮了一番?”摸了摸她的长发,严佑成打趣道。
“我只是……稍微打扮了一下下。”沈晨红着脸,用手指比划出一小截长度来。“我每次看到这块玉就想到你,要不是我缠了爹好久,他才不会带我进宫呢。”脸红好久后,沈晨从袖中摸出那块玉说道,“我也再不想进宫了。”
“哦,为什么呢?”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严佑成一把把她抱在腿上坐下。
“一进宫不是碰到妃子就是碰到王爷的,我好不自在!”
“什么妃子?”沈晨没有注意到严佑成的眸子一下子就从柔和变得带上了一层寒气。
“我听流芳叫她‘媛嫔娘娘’。”沈晨玩弄着手中的玉佩道。
“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严佑成一把将她的肩掰过来。
“没……没有啊,不过她好像很怕我啊。”沈晨看到严佑成一脸的严肃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就好。”话罢,严佑成嘴边又出现了沈晨最喜欢的那个笑容。
“严大哥,你刚刚怎么了?”沈晨身子微微后倾了一下,脸上的笑意顿时也没了。
“晨儿?”严佑成看着怀里的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是不是怕我?”看了沈晨好久严佑成又开口道,此时俩人都是满脸的紧张。
“我……”沈晨一下子站起身来,她突然觉得刚刚的严佑成变得好陌生。
“晨儿,你怕我作什么?”严佑成也起身站在她面前。
“你……你会不会一生气就不要我、不理我,或……或者直接要我的命?”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沈晨不敢去看他。
心中猛地一颤,严佑成又想到一年前……一年前,他就是因为生气而不再理会沈寒汐,也算是间接性地要了她的命……
寒汐……寒汐……
“不会,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更不会要你的性命。”严佑成轻搂住眼前瘦弱的身影,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好不容易你又站在我的眼前,我怎会重蹈覆辙?
“嗯……”沈晨轻轻点头,好半天才敢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流芳也奉旨将沈晨送回沈千身边,就在两人一前一后刚刚走过一座假山之时,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将俩人双双打晕,然后扛着沈晨又往假山的阴影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