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九章 瞬息万变(1 / 1)
老师傅眯着眼睛,那里坐了个红衣人,模样看不大清,单看轮廓却是极美的。他觉得有些奇怪,便去看一旁管事的。那管事的是个四十左右的男子,此刻正不断地冲他比划着手势,叫他赶紧说话,切莫冷场扫兴。
老师傅领了意,端起醒木一拍,未料却因慌乱落得急了,只闻清脆狠厉的一声,堂中各门各宗的人纷纷往后一震,随即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们的目光以及注意力都落在了那红衣人身上,紧张得连呼吸都轻了,像是生怕他会做些什么般。尔后,在发觉不过是虚惊一场后,又觉有辱面子,各自理着衣襟,权当什么也未发生过。
花间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毕竟,此刻他应当在夜惜宫准备他的婚事,而不是到皇城脚下夺取灵药。
老师傅清了清嗓子,像以往老套的故事一般,由那望月楼的三师尊降生时开始说起。开端必是天降异象,尔后克死身边至亲,以至孤苦无依的惨淡光景,再后便是由慈悲心肠的月楼主领养,开始了命运多舛的一生。
“这顾相惜的父母族人皆被人所杀后,便被月楼主领养,能入望月楼也算是因祸得福,旁人积多少年的福也换不来的。”说书先生吐沫横飞。
一切合情合理。只在丰润人物、引人入胜时,添了诸多虚虚假假的感情秘史。毕竟今夜的主角是一位女子,且还能当的上佳人一称,而有佳人在的地方,往往便能传出这些数不清的风♂流韵事。
花间佛坐在堂下,摇开折扇安静的听着。他倒是从容得很,可苦了一直紧张着他,以为他会有所动作的众人,一场书什么没听到不说,反倒浸出了一身冷汗。
这场书过后已是戌时,天已然黑了。众江湖人士即刻走了,只余零星几个一直坐着听书的大宗门派还稳得住,不慌不忙地打发了赏钱,这才在门下弟子的众星拱月中缓步离开了。
而鹤老因是老人,遂走得慢了些。宫寻在一旁搀扶着他。
门口蓦地刮进一起大风,将两扇门“啪”得一声打在两边。晒了一日的路面浮出几滴黑点,尔后消失不见。
下雨了。
狂风挽枝,雨淅淅沥沥得落着,敲击着朱骷髅楼上砖瓦。除却雨声,万物尽归于一片沉寂。
街上人已散得差不多了,花间佛这才起身。比之其余人的众星拱月,他身旁并无他人,此次出宫他是独自前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放在红木桌上,尔后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伞,正要从这里离开。
“那日屠了这三师尊满门的,正是在下。”他蓦然回身,看着老师傅逐渐瞪大的双眼道。
他身后传来尖叫声。
阴雨绵绵,鹤老因受了凉,拄着拐杖一阵咳嗽。就当花间佛即将行过他身边时,他强忍着叫住了他。
“咳、江湖上盛传,夜惜宫近来有一桩喜事,旁人猜不透,老夫也糊涂,值得夜惜宫弄出这阵仗的适龄男子也只有你与那少宫主,可否请花护法告知老夫,这桩喜事的新人都是谁呐?”他话音方落,就又咳嗽起来。新人是谁的事他早已知晓,不过是想听花间佛亲口说上一遍,用他那张曾经与另一个缔结过嫁娶之言的嘴。
花间佛看了眼他佝偻的身形、以及他为了呼吸张大的嘴。他笑了笑,尔后遂了他愿。
“正是我与宛照。”
鹤老用手帕捂着嘴,露出了讽刺以及得逞的笑。而当他回过神,想再说些场面话时,只遥遥看到花间佛远去的背影。
“呸,什么个东西。黄口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逞能耐!咳!”他因动了怒,咳得弯了腰,宫寻忙将他扶住。
望月楼在天下人眼中本就是一块肥肉,只因从前有月隐在,便是皇帝也得矮上三分,但如今却是不同了。皇城脚下的大小客栈都被江湖人士占满,他们原本只想着占些小便宜,但等望月楼城门大开、得知月隐早已死去之时,能否满足于此就不大好说了。
这一场雨虽不大,却也连绵着下到了后半夜。洛九与落月摇在打斗中双双受伤,但因考虑到晴亘即将登上飞鸟峰,洛九只有集合他与池鹤的弟子,与落月摇掀起了一番恶战。
地点是在池鹤所住的彤岫峰,与顾相惜所在的水牢两头对立。一开始只能依稀听得些声响,再然后便连水牢中的池水都开始震荡。
离水位下降已有一个多时辰,但水牢阴寒湿冷,她身上就从未干过,便是此刻也还在往下滴着水,而她的整个身子也在颤抖。若非是有仙根护着,她怕是早就被冻死在这了。
子时的钟声不敲自响,但在已经陷入混战的望月楼中却无人问津此事,他们只握紧了各自的武器,挥舞着向对方头颅上砍去。稍有些灵力的,则站在高处给敌方暗中使绊,又或者治愈受伤、且能力高强的同伴。
飞鸟峰山道上,晴亘抬起手,往后一扬,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数万大军随即停下脚步,整个山道从他这里渐次归于安静。
这时恰好第三声钟声落下,回荡在望月楼的三山五峰。
“子时了,还有人敲钟么?”他眯着眼,似有些疑惑。
“扑通——”缓缓流动的水面陡然被什么东西砸开,溅出好大一朵水花。
顾相惜手、脚腕同时一轻,跌入了于她而言刺骨的水中。
她近十日的水牢之刑,终于在这一夜落了幕。
挣扎片刻后,她浮出了水面。顾相惜捏了个咒,好叫自己能行走在水面上。十余日的水牢之刑,废了她的一双手,就连双脚在再次行走时也显得十分困难。她不得不一步步缓慢得走着,以求能落得稳些。毕竟她现在一旦跌倒,要想再爬起来可就难了。
通往水牢的暗板是由外打开的,此时可没有人能搭理她,好心的给她开个门。若是红樱嫁在的话,她倒是能试上一试,只可惜现在她连神识都无法离开水牢,唯一能与外界取得连通的,也只有“通灵共目”而已。但光靠这个,是无法将红樱嫁拿回来的。
而当她看到燃烧掉落的符咒后,一切担忧都烟消云散。她试着当初神识,不一会便在剑冢中找到了“被封印”的红樱嫁。
对比它边上那些贴满符咒不说,还被锁链牢牢锁住的剑来说,它不过是插在冰一样的固体中而已。
顾相惜一喜,她后退数步,将红樱嫁召唤回她手中。
一道看不清形状的剑拖着白色的剑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往彤岫峰而去。尾端白光即便在深夜也照亮了半个天空。及至彤岫峰战场也不减速,更莫说是绕路了,径直从正战得不可开交的人群中穿过,破开他们的肉身。
因红樱嫁此刻处于完全解封的状态,凶悍的剑气将经过的众人往两边扫去,众弟子倒地后纷纷呕出了一口鲜血,俨然是被它的剑气伤得不轻。
交战双方同时停止攻击,皆看着那一道白光的去向——水牢。
“红樱嫁?”落月摇面色一沉,能在未经主人催动前就有如此威力,数遍锦国也只有花间佛的红樱嫁才能有此能耐了。只是这红樱嫁,为何会落入顾相惜手中,且还就听命于她了?难不成真如平野星所说,她与花间佛真有那苟且之事?
“这个叛徒!她会毁了望月楼!”落月摇声色俱厉。
洛九微微喘着气,他先一步将剑放下:“现在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了罢!再我们二人决出雌雄前,应当杀了顾相惜!”
“众弟子听令,前往水牢捉拿顾相惜,格杀勿论!”她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房玄昭竟敢骗她!
战场瞬息变化,前一刻还是敌对双方,后一刻便因共同的利益结成了友军。真当是应了那句老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两对人马皆往水牢方向而去,数千人尽冲着顾相惜而来,将地面都震得动荡。一时间生灵尽散,为第二个战场腾出空地,免叫自己被卷入其中。
而红樱嫁的速度比之他们则要快上许多,那边还在进行停战商议,这边便已将水牢破开。
顾相惜站在红樱嫁上,御剑朝飞鸟峰而去。皇权休想染指望月楼。
而众人也只有在黑暗中模糊得看到一道光影,尔后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落月摇面色铁青,顾相惜的目的地她再清楚不过,她这是要去飞鸟峰,赶在晴亘登山前将他赶出望月楼,如此一来她的大计便功亏一篑。
她的优势即将因为顾相惜的搅局而变得岌岌可危,偏偏洛九也反对晴亘入主望月楼,否则她们二人或许还能继续合作。
洛九看着她远去的方位,也猜到了她的目的。若说池鹤死于她的手中,只是让他对其的能力颇为忌惮,那今夜出现的红樱嫁,就更让他坚定了除掉她的决心。
这个女人既能驾驭红樱嫁,那她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花间佛,还是整个夜惜宫……
“师姐,我们结盟罢!”无论是谁,他都不能容忍将望月楼拱手让于外人,但在此情形下,比之夜惜宫,他宁愿是晴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