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咳咳咳咳(1 / 1)
除去那些已夺舍重生的亡人还未清除,余下亡人也在从世上消失。但这只是第一天,凭月隐如今也难在入梦引神,余下二日还不知撑不撑得过。
亡人群化作蓝色荧光随风消散,其数之多,连天也映成蓝色。薄雾渐起,再过一会这百鬼夜行便要散了。
她负剑行至花间佛面前,步伐落得坚定。那么长的距离,也未用任何术法,绕她面上笑颜如旧,但也不难看出,她这缕残魂气数尽了。
这是她未料想到的,附身在自己转世身上,受到限制不说,竟还差点被她反吸了魂魄。
她一笑,她的转世果真不得了。如此强的排斥力,几要将她从这副身体里踢出去。
“她很不错。只可惜吾不能见她登顶。”她随意坐下,将红樱嫁横放于膝盖上。目览天地,看荧光灭去,金盘破云。
晨雾渐薄,山道上青灯跳动。花间佛捂上她的眼,“我在。”
话音方落,顾相惜便无声地往后一倒,正靠在他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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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清苑
宫墙下的光景,让身经百战的韩琮云也是作呕不已。
从前与他作战的是人,人与人刀剑交锋,流的是人血死的是人命。而现在,他眼下的那群东西嘴里嚼着的是什么,那群死了站起来的又是什么?
韩琮云扶住石柱,他原是可以接受的。但从看到自己复活后再去攻击旁人的部下时,绝望在他心里就此蔓延开来。
绝望之际,再多的绝望都是屁。就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水,再怎么加柴它的温度也不会再升高。
世间最恐怖的事莫过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死,有人说这恰恰是最幸福的,但前提是一瞬间的死。
幸运的人正在chuang上沉睡,不幸的人瞧着幸运的人成为不幸。
这一夜将过未过之际,晴亘将写好的罪己诏撕毁。这天下是他的,治得好是他的,治不好也是他的。
他徒步登上宫墙,只见高台上大将军韩琮云发髻已散,神色苍凉。俯身一望,更是血色一片,满目疮痍。
“将军快关宫门!”宫墙外回荡着他们的临终之言。
作为一国之君,晴亘看着臣民死去,却只能任其发展。就好比是袖手旁观,而他则亲眼见证他们的死亡以及所谓的重生。
“皇上!”韩琮云铮然跪下,背景是身着兵服、正推开宫墙门的亡人。“为这江山,末将及下属都尽力了!”
这话他是低吼的,尾音还带着些许哭腔。声不算大,被风吹的都快听不清楚,但其悲壮却让一国之君的晴亘也红了眼眶。
“你与朕都已尽力,虽不得圆满,但将来史书青笔,定会还你我二人公道。”他取下烧得极旺的火把,“就将鬼节改成火把节,如何?”
韩琮云瞠目,只看那火把与灯油落下,在皇城门口燃起熊熊大火。
后据史记所述,锦国的灭亡就源于这天启八年间的一场大火。极广阔的疆域,昭示着尊严体面之时天生就带着豺狼虎豹的窥视。
无论是治理好还是不好,宫中的太医总是忙得歇不住脚。治理得好会费心神头疼,治理得不好被言官及百姓批得头疼。总之,锦国各处的青年才俊从小想做的便是大夫,尤其是皇宫里的大夫。
但让历代皇帝最头疼不已的却永远不是百姓如何如何,他们最担心的是藩王如何如何。
锦国历代的君王都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一点就充分体现在政治之上。比如禁止修仙论道,禁止藩王联盟,而后来却都是一一不用禁止了。因为禁止它们的锦国已经亡了。
具体亡在哪一年,其中又有什么情仇纠葛都是后话。晴亘和落月摇的故事还没开展。
清晨之际,浓雾渐被日光驱散。重获人身的亡人在火海之中再次死去。
望月楼飞鸟峰
不见尽头的石阶上,两侧的青灯渐渐淡去。晨风掩去引魂草的气味,似乎又是回到了普通的一天,而月隐也正忙着赶去收拾清苑那边的烂摊子。
顾相惜被花间佛抱在怀里,只见她膝盖处的黑色东西已经消失,化作细线游走在经脉各处。即便是花间佛,目前能做的也只是点穴,禁止黑气的进一步的扩散。
她皱着眉头,最终还是醒了过来。而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还是在花间佛怀中,那人神色如旧,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般。
山道中,日光熹微,略凉的晨风敲打着人的神经。枝叶“簌簌”地抖,落下片片飞叶。
应着树影裁下的日光,她想起在长林中、那个艳阳天,她坐在晒得滚烫的石凳上抄书。结果一笔划出纸面,随后她就端着一杆毛笔坐在了这人的身上。
那人靠着一截断墙,身上红衣被血染得更深。他墨发凌乱,随意得贴在额前,遮挡住一双眼眸。
顾相惜侧着脑袋,她好像从未认真瞧过他的模样。便往上看,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觉花间佛嘴角弧度更翘,眼角眉梢都带了尖,容颜愈发魅惑。
“妖孽。”她下意识就说出了口,片刻后才捂住口,只惊叹自己肥胆真壮。
花间佛却只是笑笑,并未说些什么。
“唔,我记得上次师父带我,是没走这么久的。”她十分麻溜的转移话题,但却忘了,这话简直就是在骂花间佛的修为没她师父高。
“他用了缩地成寸。”
“哦、你不会?”把话挑明了、欲在作死之路上狂奔到底的顾相惜乐呵呵的问道。
花间佛挑眉,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后才道:“会,但是不想用。”
顾相惜被盯的背后发毛,吞了好几口唾沫也没敢问他为什么,就怕自己犯蠢,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彤云出岫,从天盖洒下光芒。她盖住自己的眼,指缝中泄下点点光辉。
“花间佛?”她头脑有些发昏,只觉恍惚记起了什么,“你好像亲过我了?”
这话可不得了,连一向最能蛋定的花间佛也没法定了,身体僵在原地动也不动。谁会想她会这么没脑子的突然来这一句呢?且光是听这尾音的扭曲样就想让人撞南墙。这感觉,倒似被她嫌弃了一般。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还当是要重复。”
“别、别!我记得呐!”顾相惜赶忙道。天啦噜,男女授受不亲,他这样自己还能嫁人?
“嗯,其实你记得也没关系。”话音未落,顾相惜便觉唇部一片湿润,她瞪着眼,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事后,他也没给顾相惜说话的机会,直接点了她的睡穴。这身体终归是顾相惜的,凡胎肉体受不得多少伤痛。
月隐赶到时,皇宫清苑已被熊熊大火包围。那些亡人在火海中渐渐化为灰烬,这倒是歪打正着了。他在亡人周围设下一道结界,以免火势扩大。随后便去会晴亘,与他商议后事。
绕是如此,大火依旧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人,而这时那些亡人也都烧成了焦炭,是再辨不出模样了。众人见盛京陡遭劫难,都纷纷救援。一桶桶的水浇在火舌上,“嘶嘶”几声后便冒出滚烫的蒸汽。
而这期间,在百姓眼里,盛京中的军队、皇城中心里的帝王连面都未露过。一夜之间,满城落满焦尸,诡秘至极。
“这是怎么回事,一夜之间怎么就成了这般样子?军队呢?皇帝呢!”
“不知道啊!咱们交的国税都是喂了些什么人呐!”
“嗳,这怕是咱们皇上一意孤行,推行无神之说,最终惹怒老天爷,结果却苦了我们这些百姓咯……”
望月楼,凌宇轩。
花间佛将她抱进殿门,转至屏风后不由一愣。只见在那chuang上闭目躺着的,正是前些日子死在他手里的沈锦竹,沈青竹唯一的妹妹。
没想到她们二人竟然认识。他神色一凛,出了凌宇轩,索性将她带回了楚狂殿。留在自己身边他总是要放心些。顾相惜刚刚躺上去,脖颈间的黑石便滑了出来。他拾起血灵古玉,摊在手心里翻看。
隐约想起,这是从前他托月隐送给红妆转世的。血灵古玉,从前便是她的东西,由她一直贴身戴着,久而久之也沾上了他的气息。他若有难,血灵古玉自会将她带回他的身边。
花间佛叹气,算着时间,月隐在那边也该结束了。然而神识一扫,却看到月隐还在和那小皇帝说话。他只好先渡灵气与她,吊着她那条小命。精纯的灵气顺着经脉在她身上游走,与之同时,他也知晓了她被黑气侵蚀的程度。
他从前去过其余四界,五界之中数浮生界灵气最弱。大抵是因此处正是那年战乱的开端,锦华金鼎的所在。
于理智而言,若当初他选则其余四界的任意一处,也不致如今水准。但于他,其余四界都没有顾相惜。
长年积攒下来的灵气所剩无几,短期内他难再施术法,人间的武学他又甚少习之,这番回去怕难再与她见面。
花间佛坐在chuang沿,食指沿她脸庞的轮廓描画。红妆也罢,顾相惜也罢,他所在意的从未变过。
凌宇轩外,月隐拢袖而来。
“你将她推下山崖,为的不止是巩固仙根吧?”
未等那人回复,他又道:“你算计好我会救她,她得仙根稳固,我则元气大伤。这一石二鸟之计,甚好。”
这初代神女的同门师兄,历经两个时代、耗尽无边岁月之后,神女故去、青木时代结束,独他一人存活至今。事到如今,花间佛也只能称叹一句,不愧是神隐。